吾誰與歸 作品

第九百零八章 以糧草為餌,貪功冒進

帝王教育,朱祁鈺真的沒有,他真的是來補課的。

而胡濙人已經將近九十歲,可是這說話的條理,依舊是順暢無比,他在講經典史集的時候,那是引經據典,連書都不用看一眼,可是在講道理的時候,那是一句文縐縐的話都沒有。

胡濙端著手說道:「這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若是履任一方為父母官,比如那殷謙,對左右說這女子唱的音正,而後這女子被自願送到了殷謙的住處,殷謙拿了好處,到時候旁人求他辦事,他就得辦,到了春秋兩稅,他就得報災逋蠲免,這藁稅便不能足數,朝廷就得催繳,而後就是一筆爛賬,一筆又一筆。」

「想當個清官要比做個女幹臣難得多,需要個七竅玲瓏心,這類的籠絡,將會伴隨殷謙的一生,他若是持節守正,有恭順之心,那便能夠踏踏實實的走下去,若是在任意一個地方,沒有守住,就是和蕭晅一樣,從中流砥柱流芳千古,到人人得而誅之的女幹佞。」

「可這人都有私慾,一念之差,便是萬劫不復,這也是之前楊善在認罪伏法之前和陛下所言的人心五毒。」

朱祁鈺面色稍微有些無奈的說道:「楊善也為大明鞍前馬後這麼些年,臨行前,朕去看了他一眼,朕記得他的叫囂,他說,這天下最終成不了於少保口中的大同世界,因為人性使然,人心五毒;他說,朕肯與天下妥協,朕就是如何窮兇極奢,天下仍稱頌讚禮。」

「楊善是個有才能的人,他並不頑固,甚至還知道滄溟流和滄溟海,朕一直以為他這種老學究對朕搗鼓的那些東西,不屑一顧,可就是這麼個人,最終還是走上了歧路,可惜了。」

當皇帝近十二年來,朱祁鈺感覺最棘手的事兒,就是人才,人才哪裡有夠的時候?有不湊手的時候,朱祁鈺就會念道在康國的王復和王越,倆人在西域逍遙快活,絲毫不考慮朝堂人才緊張,毫無恭順之心。

殷謙是個人才,朱祁鈺對他有些期許。

殷謙上奏言那女子的事兒,非常詳細,甚至殷謙覺得有負皇恩,才如此周詳。

那女子是自願的,給青天大老爺做個小而已,總比在樓子裡賣唱強上了萬分,而且這官面上的人物,總是最要臉面的,即便是丟棄,也會安排個去處。

殷謙事無鉅細的講解了作為一個縣令,他的權力,在他的地界,只要想就可以為所欲為,李賓言為何討人嫌?李賓言仗著聖眷在隆,伸手伸到了別人的地頭,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連招呼都不打一聲!殷謙用了三個字精準的描述了作為縣令的權力,那便是縣太爺,只要做了縣令,就是這個縣裡所有人的太爺,是所有人,那些遮奢豪戶,也要看你的臉色。

這種權力讓新科進士殷謙,如履薄冰、絲毫不敢懈怠,在長樂縣當差,殷謙做的事非常非常多,修橋補路,懲戒貪腐、稽查縣庫、興辦鄉學等等,數不勝數。

讓朱祁鈺印象最深的便是,殷謙殺了三個縣裡的惡霸頭子,其中一個危害已久,甚至手伸到了衙門,管著所有的衙役,長樂縣地地道道的土皇帝。

殷謙為了辦這個土皇帝,還專門請了駐在月港市舶司的京軍,防止生變,而辦了這三個惡霸之後,長樂縣三年向治,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朱祁鈺非常樂意為這種臣子站臺,就像他非常樂意給李賓言站臺一樣,他這個皇帝不就是這點用處嗎?

有些人得了權力,就像殷謙這樣如履薄冰,有些人得了權力,則是忘乎所以,在權力帶來的享樂中迷失,全然忘記了科舉時的雄心壯志,忘記了初心,忘記了為何要做這個官兒。

「這邊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臣子一樣,作為皇帝亦是如此。「胡濙的話多少有些不恭順了。

作為皇帝還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做皇帝那不應

該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嗎?

朱祁鈺清楚的知道並非如此。

胡濙繼續說道:「這就說到了王振,王振可是好聽話變著花樣說,整天投其所好哄著稽戾王,有些事,稽戾王知道王振辦得不對,比如正統十年,王振要折騰於少保,弄的朝野內外沸反盈天,最終不得成行。」

「可是大多數時候,稽戾王都說幫親不幫理,不過是拿著王振索賄的銀錢,拿了好處,便不能站理,稽戾王就是想處置王振,也無法處置。」

「王振並無恭順之心,不過是扯著稽戾王的大旗謀私利罷了,可是興安大璫則不會,都是皇帝近臣,陛下不拿興安大璫的好處,興安大璫便不敢胡作非為,反而處處小心,分寸火候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