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384章 暗流湧動的規矩

    羅炳忠懷著對日後貴州生活的無限擔憂,終於來到了會同館,報備使用驛路和驛站諸事。

    大明的給驛制度是非常嚴格的,羅炳忠一個舉人前往貴州本是沒有資格使用驛站的,但是這次陛下派人前往貴州,全都可以使用驛站。

    而在這裡,羅炳忠意外的發現了襄王朱瞻墡也在會同館外。

    “殿下這麼急著要回襄陽嗎?”羅炳忠上前搭話。

    朱瞻墡很氣,說好的回襄陽去做樂子人,結果跑去貴州總理諸事,三年為期。

    他現在看羅炳忠也是越看越生氣!

    羅炳忠有些奇怪的問道:“殿下?”

    朱瞻墡嘆息的說道:“我也要去貴陽!”

    襄陽貴陽一字之差,卻是天壤地別。

    朱瞻墡的車駕里拉著一大堆厚厚的案牘之物,朱瞻墡拿出了其中一本說道:“土司之間的世仇,這個有利於我們居中調和他們的矛盾。”

    羅炳忠看了許久,才呆滯的說道:“確定是調和嗎?”

    朱瞻墡靠在了車駕的椅背上,十分確認的說道:“肯定是調和,也只能是調和?你難道以為是挑唆嗎?”

    羅炳忠當然知道這兩個詞是反義詞,但是有些時候,確實是殊途同歸,他點頭說道:“殿下高見。”

    朱瞻墡再次拿出了一本來自戶部的貴州黃冊、魚鱗冊,看了看想要扔出窗外,但是思考了片刻,還是扔到了一旁說道:“毫無參考價值,若非為了大明官員的面子,孤真想扔到窗外去。”

    羅炳忠拿過了那些黃冊和魚鱗冊,翻動了一下點頭說道:“確實是廢紙一堆,這些衛所和府州縣的人丁和田畝總是在變化,但是貴州地方的總丁口和田畝,卻是自永樂年間設立貴州三司至今,毫無變化。”

    朱瞻墡感慨萬千的說道:“不得不說,咱們大明的官員即便是到了九溪十八洞,依舊保持者一如既往的水平。”

    “就像是洪武三十年戶部尚書鬱新核定天下富戶,五十年過去了,到了景泰元年,天下富戶依舊是一萬四千戶一樣。”

    “他們一如既往的保持者高度的默契,幾十年如一日,黃冊和魚鱗冊從不增加減少。”

    羅炳忠認真的思考了下說道:“但是他們也沒有讓田冊和魚鱗冊減少。”

    朱瞻墡愣愣神,吐了口氣,感慨萬千的說道:“這當然無法減少,所以這才是陛下派孤前往貴陽的目的啊。”

    朱祁鈺為什麼要再折騰一趟嫡皇叔呢?

    因為貴陽的問題,不僅僅是播州土司的問題,那裡還有和大明腹地一樣嚴重的官僚問題。

    比如這田冊和魚鱗冊為何不能減少呢?

    因為一旦減少,那麼上一任就存在了欺瞞,這代表了上一任在說謊,但是這個上一任很大可能已經升遷了。

    所以,所有的黃冊和魚鱗冊,就如同一汪死水,死寂一樣,無法撼動。

    而且這種潛規則不僅僅表現在了黃冊和魚鱗冊上,到處都是。

    這種潛移默化的默契,必須要有個身份特殊的人,不怕得罪上一任、甚至上十任,掀開蒸籠的蓋子去看看,究竟糜爛到了何種地步。

    朱瞻墡坐直了身子,面色兇狠的說道:“升官發財和突然病逝,就是官員的兩個方向。”

    “如果遵守規則,那麼就會升官發財,如果不遵守規則,甚至連驛站都走不出去。”

    “就像李賓言在山東在驛站被圍殺一樣。”

    羅炳忠稍微品味了一下,歎服的說道:“那真是太嚇人了。”

    朱瞻墡又拿出了吏部的一封歷年貴州的官員調動,他看了半天,搖頭說道:“這貴州地方的所有的調動,就是八個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羅炳忠也看了許久才搖頭說道:“是所有地方,除了京官。”

    朱瞻墡歎服,點了點那份人員調動的名單說道:“甚至包括了京官。”

    羅炳忠試探的問道:“那殿下,怎麼辦呢?”

    朱瞻墡卻滿是笑意的說道:“其實也不難。”

    “那該怎麼做呢?”

    朱瞻墡信心十足的說道:“陛下怎麼做,咱們就怎麼做,他貴州翻上天了,還能有南直隸的那幫人兇狠嗎?”

    羅炳忠看了一眼窗外,那是陛下派來的三百緹騎,點頭說道:“殿下高見。”

    貴州的確需要嫡皇叔去料理,而且只需要和陛下在南直隸做的事情一樣,就可以穩住局面,最終徹底打破僵局。

    至於京中官僚,那就不是他們襄王和長史要操心的事兒了,扔給陛下去頭疼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