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嗷嗷大俠 作品

第 3 節 憑我,護不住風家

    不論如何,皇上也不會太為難太后,只是,我很好奇,皇上是用了什麼法子,制住太后。

    太后連個人都沒有派來,想來是行動受限了。

    「冉霜。」我輕聲喚道,冉霜應了一聲,從屋子裡走出來。

    「你帶上葉遠,去將冬月軒的偏殿收拾出來。」我吩咐道。

    思索再三,胡煙身份低微,既招太后厭惡,也不招眾妃嬪喜歡,只有偏遠冷清,靠近冷宮的冬月軒適合她,且連良人的性子溫和,只要她不是個難相與的人,二人也能相處融洽。

    若她的性子好相與,皇上常去冬月軒,連良人也能沾點恩寵,倒是好事。

    午後,我早早的便到了宮門口等著這位胡煙姑娘。

    出來時,門口的侍衛還沒有撤走,他們沒有攔著我出去,應當是皇上吩咐了他們。

    約莫等了一刻鐘,我看到一輛馬車緩緩朝宮門駛來,遠遠的我便認出了是宮裡的馬車。

    皇上倒是貼心,特地吩咐了宮裡的馬車去將胡煙姑娘接來。

    我走上前了幾步,胡煙姑娘掀開簾子,走下馬車。

    我揚起嘴角,扯出笑容,迎上前。

    果真是天姿,先前在戲臺下見著她時,她的臉上塗滿了油彩,光是看著五官和那雙眼,便讓人覺著是傾國傾城之貌,這會臉上乾乾淨淨的沒有油彩,我更是覺著她的容顏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宮中的姐妹個比個的出彩,可站在她面前,都顯得有些遜色了。

    她的身上有股子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一步一搖曳,步步生蓮,便是如此了。

    我眼中滿是讚歎,她的臉上掛著笑,還有些許的羞澀。

    「給娘娘請安。」胡煙生疏的行禮。

    我笑了笑,「胡姑娘,宮中有規矩,嬪位以上才可稱為娘娘,嬪位以下,稱呼位分即可,本宮只是長使,擔不起這一聲娘娘,不過胡姑娘還未正式冊封,應當喚本宮一聲主子。」

    「給主子請安,煙兒不懂宮中規矩,衝撞了主子,主子恕罪。」胡煙再次行禮,臉上有些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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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秋杉使了個眼色,她立馬走上前,接過胡煙身上的包袱。

    「無礙,後日就是宮中的賞梅宴,皇上還等著聽胡姑娘唱上一曲,胡姑娘今日好好歇息,明日便先備著賞梅宴上的曲子,待過了賞梅宴,本宮再找嬤嬤來教你習宮中禮。」我端正身姿,邊走邊說道。

    「待行過冊封禮,胡姑娘便是正兒八經的主子了,從前的一切,姑娘都該斬斷了才是,專心侍奉皇上,做個主子便好。」

    「只是後宮里人多繁雜,胡姑娘出身市井,有些東西胡姑娘不知曉,那便不要去碰,免得傷了姑娘。」

    我細細打量胡煙的神色,話裡透著暗示,雖不是什麼好聽的話,卻是真切的勸誡她。

    她不過是個出身市井的戲子,皇權貴胄之間的權衡利弊,一些事端,遠不是她能理解的。

    有些事,出身低微的人確實不該宵想。

    我同後宮諸多姐妹,都是世家出身,從小耳融目染,對朝政之事也是有所瞭解,更是深刻的明白,前朝和後宮是一脈相蓮,牽一髮而動全身,可有些事情,胡煙看不明白。

    她若想好好的在後宮生存,安分守己才是正道,即便她有天人之姿,想同這麼多的世家小姐爭,也是天方夜譚。

    她可以是個寵妃,但也僅僅只能是個寵妃。

    旁的不說,有些事,她想去做,是難上加難,而我們去做,卻是輕而易舉。

    我只要一聲吩咐,要不了多久,她的底細都會仔仔細細的寫在紙上,交到我手上。

    而她想要查探我的底細,恐是要費些周折。

    且她能查到的,都是我可以讓眾人知曉的。

    這便是我們之間的差距。

    她十分認真的聽我說話,鄭重的點點頭,「煙兒一定謹記主子的教誨,絕不會有非分之想。」

    說完,她的腳步一頓,低聲說道,「煙兒不過是個唱曲兒的,供大家娛樂娛樂,能進宮侍奉皇上,已是煙兒的福氣,煙兒怎敢再宵想更多,皇上肯拋棄成見,迎煙兒入宮,煙兒很是感激不盡。」

    我瞧她真切的樣子不似作假,只是,提起皇上時,胡煙的眼中閃著光,她臉上的神情,是對皇上的愛慕和崇拜。

    她這副模樣,我似乎都能預見往後,她在宮中守著滿園春色,日日苦盼著皇上來的痴情模樣,她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

    胡煙說話的聲音軟軟綿綿,透著股溫柔,可我總覺得有些熟悉。

    她的眉眼,她的聲音,都讓我覺著有些熟悉。

    「胡姑娘能如此想,皇上一定甚是欣慰。」我淺笑著。

    她看著與我年紀相仿,像她這般大的戲子,都早早的尋了好人家嫁了,免得再過苦日子。

    估摸著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不肯輕易許了人家去,才耽誤到現在。

    不過看著不難相與,臉上沒有絲毫的野心,心思玲瓏,也懂得擺正自己的位子。

    說著話,便到了冬月軒。

    我指了指前方盡頭處的朱門,那前頭站著兩個侍衛,「前面便是冷宮,冬月軒離皇上的寢宮遠,又挨著冷宮,著實不是個好地方。」

    「但胡姑娘的身份和位分,都擔不得一宮主位,也不宜住的太過張揚,還是要委屈胡姑娘了,不過,皇上疼愛胡姑娘,即便是離得遠了些,也不會忘了胡姑娘。」

    我說的既委婉又直接,沒有同她說,後宮各位姐妹都甚是不待見她,不喜她的戲子身份,若是和旁人同住,定是會受到刁難,我這才挑了脾氣最好的連良人和她同住,正好冬月軒又偏僻,也不會引得其他姐妹的不滿。

    「主子思慮周到,煙兒謝過主子。」胡煙微微福身行禮,我拉起她的手,推開朱門。

    走到裡頭,葉遠和冉霜正帶著人打掃,連良人坐在院子裡頭,正差遣著下頭的人,重新佈置佈置院子。

    「來了?」連良人見我來,笑著行禮打招呼,也對胡煙笑了笑,眼裡閃過一抹驚豔和意外。

    胡煙的模樣,誰見到她的第一眼,都會是驚豔吧,美的不似凡塵女子。

    「這位是胡煙胡姑娘,皇上昨兒封的傾美人。」我將胡煙拉到身前,介紹道,「這是連良人,進宮多年,皇上昨兒封了連少使,待冊封禮過了,你便要稱呼她一聲連少使,這會子,還是喚她連良人。」

    「連少使安。」胡煙行禮問安,我見屋子還沒打掃好,便拉著她在連良人身旁坐下。

    連良人將幾盤子糕點遞到我們面前,還讓胡煙不要拘束。

    先前連良人也是因著身份低微,受盡謝良人的欺辱,定是不會像旁人一般,對胡煙嗤之以鼻。

    「當真是傾國傾城之姿,難怪皇上封你為傾美人,這傾字,唯有姑娘擔得起。」連良人打趣道,胡煙羞紅了臉。

    閒話了幾句,內侍局帶著幾個內侍監和宮女過來了。

    「你看看,喜歡誰,挑幾個在身邊伺候。」我攏了攏披風,方才一陣風吹過,絲絲涼意鑽進了脖子裡,冷的我縮了縮脖子。

    這天兒,當真是冷了下來。

    胡煙很是拘謹,有些放不開,都不敢仔細瞧他們,隨意的點了幾個,我擺擺手,讓內侍局的大人帶著其他人下去。

    「按著位分,美人身邊應當是一個近侍,一個灑掃宮女,一個雜事內侍監,以及廚房小役宮女和內侍監各一名,你便看著安排吧。」

    「按宮規,每個宮或殿,都要有一個掌事姑姑和一個內侍監司事,分別各自掌管宮中的宮女和內侍監,以及宮裡大大小小的事情。」

    「而這掌事姑姑和內侍監司事,都是由一宮之主來定,冬月軒先前只有連良人一人住著,掌事姑姑和內侍監司事也是連良人定的,往後,她也是這冬月軒的主位,所以這掌事姑姑和內侍監司事,還是按著先前的老樣子。」我同胡煙解釋著宮中的規矩。

    說完,我又敲打了這些宮人一番,別因著胡煙沒有冊封,又不懂宮中規矩,就欺凌主上,喧賓奪主。

    正好,冉霜和葉遠也已經將偏殿打掃乾淨,我拉著胡煙的手,帶她走進去瞧瞧。

    胡煙一邊看著,一邊摸著,但我瞧她眼裡並沒有貪婪和欲.望,有的只是讚歎和對未知事物的新奇。

    我對她頗有好感,就這麼看著,不是什麼壞心眼的姑娘,只是,不知道身在後宮後,她會不會有所改變,沾染上宮裡的俗氣。

    「宮裡的一切,當真是與外頭大有不同。」胡煙讚歎道,摸著梨花木的擺臺,上頭的雕工十分精緻。

    「這是自然,宮裡的規矩也比外頭多了好些,什麼位分的妃嬪用什麼器具,穿什麼布料的衣裳,每月的月例,每日的餐食,都是不一樣的,除了額外賞賜的,都不可越矩。」連良人環視了一圈,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讓人從院子裡折了些白梅放在屋子裡,整個屋子都亮堂了不少。

    即便是白蘇蘇,她也只敢將穿在裡面的衣裳華貴些,外衫斷然也不是不敢越矩的。

    後宮宮規森嚴,連什麼位分的宮妃,頭上能戴多少髮飾,也有嚴格的規矩。

    這也是為什麼大家夥兒都拼命的想往上爬的原因。

    胡煙似懂非懂的應下,我同連良人和她講了些簡單的規矩,以及賞梅宴上需要守的規矩,同她講了講,便沒有打擾她的休息。

    我給連良人遞了個眼色,連良人送我走出冬月軒,站在門口同我說了會子話。

    「姐姐還是要小心提防著這位姑娘,倘若她心思多,又不好相與,姐姐一定要同本宮說,本宮自然會想個法子,讓姐姐搬出冬月軒。」我四下看了看,確認沒有旁人後小聲對連良人說道。

    「妹妹便放心吧,姐姐絕不會再讓自己受從前那般委屈了。」連良人篤定的說道。

    聽她這麼說,我也便放心了,不然因著我的安排,讓連良人受委屈,我也會十分的過意不去。

    「姐姐,胡姑娘恩寵正盛,即便是路程遠,皇上也會巴巴的趕來看她,姐姐可要把握好機會,別白白錯過了。」我將聲音壓的更低了一些。

    連良人咬著嘴唇,輕聲應下。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我放心的走回榮恩殿。

    本想著再去賞梅宴的宴會地瞧瞧,可我這腳上的腫都還沒消完,只好作罷。

    回到榮恩殿的時候,我看到齡芝的身影,在院子裡來回踱步,十分焦急。

    自昨日她去了太后宮中報信,便沒有再回榮恩殿,這會過來,我很是意外,不知道是不是太后讓她跑這一趟,來試探試探我。

    「主子。」齡芝迎面走來,微微福身行禮,臉上的神色不太好。

    「太后娘娘如何?」我開口問道,心中有些記掛,卻不怎麼擔憂。

    皇上還是念著母子情分的,不過是發發小孩子脾氣,想同太后置置氣,否則也不會留著太后到今時今日。

    「太后娘娘被皇上關押在祠堂,這會,已經關押了一天一夜了,主子,您快想想辦法啊!」齡芝慌慌張張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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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押在祠堂?

    我很是意外的看向齡芝,太后身子骨不好,皇上竟將太后關押在祠堂裡,看來,皇上這回是下了狠心。

    「容本宮想想。」我沉聲說道,「這回皇上是生了大氣,就算本宮有心,也無力。」

    皇上似乎沒有要放太后出來的意思,我猜測,皇上是想先關上太后幾日,好在外面佈局,應對太后的黨羽,以免太后出祠堂後,拿權勢逼壓皇上。

    「給太后拿些吃的用的過去,這會天氣涼了,炭火也要備足,別讓太后凍著,好生照顧著,本宮會想法子和皇上求情,只是現在皇上在氣頭上,本宮不便進言,惹惱了皇上,遭殃的還是太后。」我看著齡芝說道。

    吩咐冉霜去收拾了一些吃的和用的出來,拿給了齡芝,讓她帶去祠堂給太后,本想著自己去瞧瞧,可進榮恩殿後,門口的侍衛便不再讓我出去,我只好吩咐齡芝去。

    皇上當真是思慮周全。

    待齡芝走遠,我坐在院子裡發呆。

    腦子裡一片混沌,我滿是猶豫,皇上和太后爭的激烈,我又該如何。

    或許,順著皇上,卸下太后身上的底牌,我便再也不用受太后的掌控,可我亦擔憂,沒有了太后,憑我,護不住風家。

    屆時,風家的一切,便都在皇上的一言一語之間。

    我心裡是存著一絲僥倖的,或許,太后安心養老,皇上也不會再為難風家。

    嘆口氣,罷了,我向著誰有什麼要緊的呢,我的手中,沒有任何權勢。

    我雙眼微咪,心裡閃過一絲念頭。

    風家之所以這麼輕易的倒臺,正是因為父親太過正值,從不招攬門客,與人結黨,不然皇上也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撤掉父親的職,絲毫沒有顧慮。

    以前在家中,父親常教導我們,陪伴君側,要懂得收斂鋒芒,尤其是手握兵權的武將,功高會震主,不懂得收斂鋒芒,只會讓皇上忌憚。

    所以這麼多年,父親戰功無數,皇上也從不懷疑風家的忠心。

    思及此,我喚冉霜,拿來筆墨,寫了兩封家書,讓母親想法子送到父親和大哥的手中。

    「主子,門口侍衛看的緊,這會子送出去,會不會引起皇上的注意?」冉霜輕聲問詢道。

    我看了眼門口的侍衛,倒是我忘了,「罷了,待賞梅宴過了再說罷。」

    我收好信件,秋杉備好了晚膳。

    「對了,安嬪和宋良人可安好?」我問道。

    昨夜的事情鬧得這般難堪,也不知安嬪和宋良人有沒有被此事嚇著。

    太后用滿宮的妃嬪來要挾皇上,便也是讓皇上在滿宮的妃嬪面前出醜,皇上是天子,怎能不顧及他的顏面,我輕嘆一聲,太后,太執拗了。

    秋杉茫然的搖搖頭,「奴婢不知,今日一整日都沒有消息。」

    看來不止是我宮門口的侍衛,就連對別的嬪妃寢宮的看守也沒有放鬆,也不知皇上何時能撤下。

    「你去御膳房拿些甜湯送去宋良人和安嬪宮裡,瞧瞧她們是否安好,再同安嬪說一聲,讓她不必擔憂,此事,由著太后和皇上去便好。」我坐到桌旁,看了看手上的傷。

    待忙完賞梅宴,我要好好的歇息一段時日,養好身上的傷。

    傾美人的出現,我忽然有了很大的危機感,她太出眾了,她有許多的拙,也有更多的亮眼之處,她的亮眼之處,完完全全的蓋過了這些拙。

    我也絕不能再如往前一般,坐以待斃,我要好好的想想,如何能長久的守住皇上的寵愛。

    我不能總也靠著太后,太后老了,會有無能為力的一天,如今,我只有緊緊的抓住皇上的心,才能接替太后守住風家。

    眼前的路,一步,一步,在重蹈太后的後塵,只是,我沒有太后這般好的運氣,從進宮,到成為太后,都是這般的順利。

    又或許,太后也是如我一般,前路艱險重重,一路廝殺才走到今日。

    復位,恢復風家往日的風光,誕下嫡子,輔佐他繼承大統,才能保風家榮光,一切,都和太后的路那麼相似。

    只是我不知,往後的有一天,我會不會也為了一心保住風家,而冥頑不靈,落得太后現在這般境遇。

    真希望有一日,我可以拋下這一切,不管不顧,暢然於天地。

    嘴裡的飯菜吃著甚無滋味,我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今兒小廚房做的沒滋沒味兒的,本宮沒什麼胃口,明日同小廚房說說,讓這飯菜,味兒重些。」我抬抬手,讓秋杉把菜撤下去。

    「主子,太醫吩咐了,您要吃的清淡些。」秋杉一邊撤下菜,一邊說道。

    我揉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本宮這段時日每日湯藥不斷,嘴裡苦的緊,這飯菜再無滋味,本宮哪有胃口用膳。」

    正說著呢,冉霜又端來了剛熬好的藥,我放在嘴邊吹了吹,捏著鼻子一氣兒喝完,趕緊擺擺手,讓冉霜拿遠些。

    苦澀的味道從舌尖蔓延到全身的每一處,連腳拇指都彎了彎。

    我趕緊拿起桌上的蜜餞,往嘴裡塞了一顆,只是這些時日湯藥用的多了,連蜜餞都蓋不住這苦。

    呵出的氣息中都帶著股濃濃的藥味兒。

    冉霜放下.藥碗,挽起袖子,解下我的鞋襪,在我受傷的腳上抹上藥膏,輕輕揉按。

    腳上的腫已經全消,青紅青紅的一片,冉霜的手法尚可,甚是舒適。

    「主子手傷未愈,後日的賞梅宴,還要彈奏箜篌嗎?」冉霜抬眼問道。

    我想了想,樂司裡擅箜篌的樂姬不多,但能彈奏這首仙聽的,恐唯有我一人。

    沒有多年的功底,根本無法彈奏這首仙聽,即便是我想臨時找人頂替,也無人可替。

    「只一首曲子,應當無礙。」我看了看手上的痂,猶豫著說道。

    賞梅宴上的這首仙聽,無論如何我都要彈奏完,推慕良人一把。

    原本我甚是有自信,慕良人一定能讓皇上眼前一亮,這會有了傾美人,我擔心傾美人的一曲,勾走皇上的魂,顯得慕良人就很是一般了。

    「對了,給慕良人做的衣裳可備好了?」我差點忘了這最要緊的一樣東西。

    美人也要好衣來相配,才能更加動人。

    「內務司先前來人說已經制好了,奴婢這些天都忙著,給忘了,奴婢一會就去取。」冉霜不好意思的說道,是她疏忽了這事,差點耽誤大事。

    我擺擺手,「天色晚了,明日再取吧,你拿到後先瞧瞧有無問題,沒什麼問題就拿去慕良人宮中。」

    秋杉緩步走進屋子裡,「主子,安嬪和宋良人一切安好,請您放心,安嬪讓人傳話來,讓主子一切以身體為重。」

    我點點頭,自安嬪有孕後,她的性子也沉穩平和了許多。

    操心完這些事我才安心睡下。

    轉眼間,便到了賞梅宴,門口的侍衛皇上都已經在晨起時撤走,我先去了一趟流櫻小榭,這些天了,我一直忙著,都未去瞧瞧,也不知秋杉和冉霜佈置的如何。

    「風少使。」

    嬌滴滴的聲音,我抬眼看去,是萬美人。

    我微微點頭致意,她扭著腰向我走來,這步法我瞧著眼熟,胡煙走路時,似乎便是如此。

    看來萬美人已經迫不及待的見過胡煙了。

    「風少使操持賞梅宴甚是辛勞,臣妾本不該來叨擾,只是……」萬美人假意為難道,我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萬美人有話不如直說。」我緩聲說道。

    萬美人難為情的笑了笑,邊拉著我的手,邊往前走,一直走到流櫻小榭裡,才很不好意思般的開口,「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方才臣妾來流櫻小榭瞧了瞧,依著臣妾的位分,是該坐在那個位置,只是這天氣這般涼,臣妾一向怕涼,能不能,把臣妾的位置挪挪,到這個位置才好。」

    隨著話語,萬美人朝兩個位置指了指。

    我看了看萬美人屬意的位置,按位分來排,那兒應該是白蘇蘇的位置,不過皇上無意讓白蘇蘇來參加賞梅宴,這個位置便落在了我這兒。

    我再仔細瞧了瞧,放眼整個流櫻小榭,這個位置都是最好的位置,皇上一抬眼,就能看到,萬美人也當真是費心了,一大早的便來討些巧。

    不過這個位置這般好,我私心想留給慕良人,讓她在皇上面前露露臉。

    我又環視了一圈,指了指另一個位置給萬美人說道,「不是本宮小氣,只是萬美人若是坐在此處恐會遭他人非議,不如,你瞧這個位置如何。」

    那兒也算個不錯的位置,萬美人有些猶豫,依依不捨得看了眼她屬意的這個位置,有些為難。

    我低下.身子,指指旁邊的位置,在萬美人耳邊小聲說道,「胡煙姑娘的位置在此處,萬美人若是坐在胡煙姑娘的旁邊,皇上的目光,定是常落在此處。」

    萬美人眼前一亮,看著我,「當真?」

    我點點走,萬美人這才心滿意足的同我告謝離開。

    送走萬美人,我細細的打量著裡面的佈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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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年的賞梅宴都在清江殿,或是靜心亭中,這流櫻小榭是皇上新命人建造的,前些時候才剛剛完工,這會拿來做賞梅宴正好。

    皇上也同太后一樣,甚是喜歡花花草草,御花園裡種了不少奇珍異草,皇上為了有處觀賞的好地方,命人在御花園中督造了流櫻小榭和春深臺,都是觀賞御花園風景的好地方。

    我在流櫻小榭轉了一圈,秋杉和冉霜都是心思細膩的人,連細節都佈置的很是妥當。

    原本這賞梅宴放在春深臺,更能賞到美景,只是這天寒露重的,擔心妃嬪們和皇上著涼,便放在了流櫻小榭。

    冉霜在四周加了些輕紗,恰好可以擋下風寒。

    「你們佈置的這般好,回去了,本宮可要給你們一人封一個紅包。」我淺笑著說道。

    冉霜笑嘻嘻的說,「多謝主子,奴婢也代秋杉姐姐謝謝主子。」

    一切都佈置的讓我十分滿意,我便放心了。

    「晚宴的菜色名冊呢?」我朝著冬月軒走去,問道。

    「早上御膳房便讓人送到榮恩殿了,主子急著出門,奴婢便帶在了身上,主子這會要看嗎?」冉霜一臉得意的表情。

    我好笑的看著她,這丫頭,誰會把這麼大本名冊帶在身上,她也不嫌累得慌。

    「那便先瞧瞧。」我在御花園裡的石凳上坐下,正好,腳也有些隱隱發疼,可以坐下歇息一會。

    我翻開名冊,一道一道仔細的翻閱。

    今年宮裡添了不少新人,口味也都有所不同,這菜品自然也要仔細些看著。

    這賞梅宴年年都相同,唯一不太相同的就是菜色,真是難為了御膳房,這宮裡的大小宴席,總要弄些新花樣出來才行。

    「安嬪和宋良人有孕,她們二人的菜品要另行安排,菜譜按著太醫的推薦來,要小心仔細的查驗,萬不可有差池。」我低頭吩咐道,冉霜應了一聲,她做事,我甚是放心。

    「冬日裡確實適合吃鴨子,只是這清火的老鴨湯皇上總喝,怕是要喝膩了,換道開胃的湯,皇上這幾日的胃口估摸著不會太好。」

    「這道爆炒鹿肉,小公主不喜歡吃,吩咐御膳房,給小公主換道青豆玉米。」

    「這個,這個,換。」

    我皺著眉頭,今次的菜色御膳房挑的當真是有些不走心。

    最後,我合起了名冊,遞迴給冉霜,「告訴御膳房,一個時辰之內,本宮要看到新的菜色名冊。」

    說完,我帶著秋杉去了冬月軒,冉霜改道去了御膳房。

    這段時日,她們二人確實辛苦了,尤其是冉霜,初到我宮中便一直忙的連軸轉,看來我得包個大紅包才行。

    我踏進冬月軒,連良人和胡煙正在院子裡修剪花枝,胡煙在一旁虛心學習著。

    看樣子,倆人相處的不錯。

    見我來了,胡煙和連良人福身行禮,雖還是有些生疏,比之昨日已經好了不少。

    我抬手,讓她們起身。

    「胡姑娘剛進宮,本宮為你備了些衣裳,胡姑娘瞧瞧,還合不合身。」我嘴角掛著禮貌的笑容。

    秋杉上前一步,手中捧著幾件衣裳,顏色鮮嫩,是我一大早在庫裡挑的新衣裳,都是這些年攢下的,款式老了些,暫且先勉強給胡姑娘穿著,她入了宮,該穿宮裝。

    待冊封禮過了,再讓內務司給她準備新的衣裳,這會內務司要準備滿宮妃嬪冊封禮的禮服,抽不開身。

    「是宮裝?」胡煙摸著衣裳料子,看了我一眼,話語裡有些意外和驚喜。

    我奇怪的看著她,她進了宮,自然是要穿宮裝,怎的她是這個反應。

    看到我的眼神,胡煙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煙兒出身卑賤,從未想過自己還有一日可以穿上宮裝,幼時便時常聽別認說,宮裡的娘娘穿的是最好的衣裳,煙兒那時就很是嚮往這最好的衣裳。」

    她說的毫不遮掩,頗有幾分真性情。

    「那這身衣服,胡姑娘是穿上了,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穿,快去試試吧。」我笑著說道,讓宮人伺候她更衣。

    待她進去後,我小聲詢問道,「胡姑娘可還好相與?」

    「甚好,隨性不挑剔,什麼都依著,臣妾覺著胡姑娘來了以後,這往後宮裡脾氣最好的人,可就是胡姑娘了。」連良人剪下一個枯死的花苞,笑著說道。

    「那便好,本宮先前還擔心胡姑娘不好相與。」我話音未落,便聽到胡姑娘的驚叫。

    我忙走上前問道,「怎麼了?」

    屋子的門打開,宮女低著頭走出來,頗為無奈道,「奴婢想給胡姑娘換衣裳,胡姑娘不肯。」

    我順著門縫,撇見胡煙縮在牆角。

    走進房門,胡煙十分不習慣的低著頭,不肯讓宮女靠近。

    她同我說,她甚是不習慣有人伺候著沐浴更衣,連內裡都要伺候著她換,尋常她換戲服,大家夥兒也都是幫著換換外衣。

    我聽後笑了笑,比起宮女,胡煙應該更不習慣宮裡的生活,「胡姑娘,沒關係的,你要是不習慣,便讓宮女先下去,只是往後還是要慢慢習慣才好,這些是宮裡的規矩。」

    胡煙方才還十分高興的情緒,忽的低落了下來,我眼神示意了她身旁的宮女,讓她們先下去。

    我也走了出去,沒一會,胡煙便換好了衣裳。

    她同我的身形差不多,衣裳還算合身,我走上前,替她整理好衣領。

    「胡姑娘模樣生的好,即便是再普通的宮裝穿到胡姑娘身上,也甚是好看,旁人是靠衣裳裝飾自己,而這衣裳卻因著胡姑娘添了幾分光彩,果真是不一樣的。」我由衷的讚歎道,眼裡都是驚豔。

    連良人也在一旁附和,我又囑咐了胡煙幾句便離開了,回到榮恩殿時,冉霜也拿著新的菜色名冊回來了。

    我翻開新的菜色名冊,比先前的好了一些,可我還是不甚滿意。

    忽而,我想起御膳房的總管前倆天換了人。

    「新來的總管是什麼來頭。」我合上名冊,沉聲問道。

    這份菜色名冊比先前的差了不少,這個水平,不似是御膳房總管的水平。

    「回主子的話,新來的馬總管原先在御膳房只是個小廚,只是不知道怎麼了,忽然這總管的位置便落到了他頭上。」冉霜噘著嘴說道,她剛剛去御膳房要新的菜色名冊,看了那總管好大一個臉色,一進門就先和我告了他的狀。

    那便是了,這位馬總管,來頭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定是誰安排的。

    他這水平,和原先的總管差了一半不止。

    我讓秋杉拿來紙和筆,在紙上唰唰的寫下菜名,遞給冉霜。

    「讓御膳房按著上面的做。」我淡淡說道。

    他這總管,是要敲打敲打了,連各位妃嬪的口味都不知曉,縱然是憑著關係做上的總管之位,也該做好自己的份內之職,免得出自己的洋相。

    「馬總管辦事不力,罰半個月的月例銀子。」我接著說道,走進房間裡,從梳妝檯上拿出一些金葉子,又取出幾塊紅布帛。

    將金葉子包在紅布帛裡,我走出院子,將榮恩殿裡的人都叫到了跟前,給他們一人發了一份。

    葉遠,秋杉和冉霜的更多一些,也算是犒勞他們這些時日的辛苦了。

    他們欣喜的同我謝了恩,我匆匆的用了一些午膳,小睡了一會,起身去往流櫻小榭。

    流櫻小榭裡,宮人來來回回的穿梭,剛剛摘下的梅花點綴在裡面,甚是好看。

    白梅和紅梅相間,別有一番風味。

    我稍稍的挽起袖子,整理花瓶裡的梅花,這可是今夜的重點。

    角落裡,花瓶上的開口處有一道小口子,我忙讓宮人拿了個新的過來。

    過了一會,小宮女匆匆忙忙的來回稟,「主子,內務司說這個花樣的花瓶已經都在這裡了。」

    我的手頓了一下,這會將殿裡的所有花瓶換了根本來不及,且這花瓶也是精心挑選的,現在換,還要重新仔細挑選。

    賞梅宴上的佈置尤為重要,這花瓶起了點睛之筆,我拿著手裡的花瓶,沉思了一會。

    全部換掉定是來不及了,若是換一半應該來得及。

    我心裡已有了想法,「去內務司拿一批赤色的花瓶來。」

    宮女應了一聲,下去辦事,沒多久就拿來了幾個赤色的花瓶,再三比對之下,我挑了隻烈焰紅的花瓶,讓她去內務司拿一些來,將殿裡的白梅花瓶都換成這個。

    紅梅配以白色的花瓶,白梅配以赤色的花瓶,這般相間,應當也十分不錯。

    換完花瓶,天邊已經是一片霞色,紅彤彤的映在流櫻小榭裡,煞是好看,尤其是小榭裡的紅梅,在霞光下更加好看耀眼。

    都備的差不多了,我擔心安嬪和宋良人坐久了會不舒服,在她們的位置上放了兩個軟墊,也好讓她們坐著的時候更加舒適。

    「你倒是細心。」安嬪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轉過身,她挺著肚子,慢慢走來。

    快四個月的身孕,同旁人六個月的身孕一般,也不知這肚子裡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若是龍鳳胎,皇上一定高興極了。

    87

    「你來的也早。」我在她旁邊坐下。

    宮女們陸陸續續的端上食具。

    安嬪環視一圈,才開口,「想著同你說會子話,左右我也無事,便先過來了。」

    她同我問了幾句胡煙的事情,得知太后還在祠堂,問我有何打算。

    「待賞梅宴過去了,皇上的心情好些,我再同皇上替太后求求情。」我讓秋杉泡壺熱茶來。

    「皇上把傾美人迎進了宮,往後的日子,還有的太后鬧的呢。」安嬪小聲說道。

    「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罷。」我無奈的說道,提到此,便覺頭疼。

    安嬪瞧了我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紅顏禍水,當真是一個美人兒引起的動盪。」

    我附和了幾句,心裡卻不認同安嬪的話。

    胡煙只不過是個導火索罷了,真正引起動盪的是太后和皇上之間多年來的隔閡。

    「這幾日福才人,時常來我宮中走動。」安嬪忽然轉移了話題,我微微蹙眉。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可不覺得福才人是為了討好安嬪,想同安嬪交好才接近安嬪。

    「她心思不正,你要多加小心,少些接觸為妙,能推辭了便推辭了吧。」我緩聲說道,心裡在思索福才人的目的。

    「都是宮中姐妹,我也不好端著架子,將人拒之門外,只是她每每過來,我心裡都很是不安,想早早的打發了,又不好讓人的熱臉貼我的冷屁股。」安嬪臉上滿是無奈,她若常推拒,傳到了皇上和各妃嬪的耳朵裡,只怕不知道會怎麼說。

    她這性子本就直爽,時常因說話太過直接,讓人有些下不來臺,再傳出此事,她們定會覺得是安嬪看不起福才人的出身,才將福才人拒之門外。

    「下回她再過來,你讓左綾來同我說。」我想了想,也只能是自己去給安嬪解圍。

    「你這幾日這麼忙,太后又出了事,我也不想再給你添麻煩。」安嬪噘噘嘴,委屈巴巴的模樣,倒好似我冷落了她一般。

    我好笑的看著她,「你這般,我倒覺得我在你心裡的位置比皇上還要重上一些。」

    安嬪掩嘴偷笑,輕咳了兩聲,我慌忙解下.身上的披風,起身披在她身上。

    「都是有身孕的人了,還這般逞能,這麼冷的天,出門怎麼連披風都不帶一件。」我責備道,她身上穿的單薄,我摸了摸她的手,卻是熱乎乎的。

    「自從懷了身孕,我這身上熱的緊,一熱心緒就煩躁,好了好了,你不必擔憂,我曉得分寸。」安嬪拍拍我的手,寬慰道。

    我坐回到位子上,冉霜一溜煙的不見了身影。

    晚霞漸漸消散,天色也暗了下來,陸陸續續的有妃嬪來到了小榭裡。

    一一和她們打過招呼,我和安嬪壓低了聲音,小聲的竊竊私語。

    不稍時,胡煙和連良人一同來了。

    我微微點頭致意,胡煙拘謹的很,緩步走進殿內,連良人在一旁小聲提醒,她便同連良人一起,跟著連良人福身行禮。

    安嬪瞧著她看直了眼,小榭裡的其他姐妹也大多如此,眾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有驚豔,有羨慕,有嫉妒,也有不可思議。

    她一抬眸,小榭裡的花,都失了顏色。

    紅梅似火,也不及她莞爾一笑。

    「這般美的女子,是我看花了眼嗎?」安嬪直愣愣的小聲說道,滿是不可思議。

    我站起身,安排她在位子上坐下,她很是緊張的小聲問道,「少使,我坐在這裡可以嗎?」

    給她安排的位置較為巧妙,太好的位置,她現在的身份並不方便,我若執意讓她坐在前頭,定會引起旁人的不滿,覺著我是為了討好皇上故意為止,給她挑的位置雖比較靠後,卻也比較顯眼,皇上一抬眼就能看到她。

    皇上讓我好好的安置胡煙,總要讓皇上見著人才是。

    「無妨,你安心坐著,若有什麼問題,差遣宮人來找本宮即可。」我柔聲說道,安撫好胡煙,坐回到位子上。

    過了一會,慕良人也來了,她坐在我的位置上,我便坐到了她的位置上,正好,我同安嬪坐在了一處。

    慕良人穿了件厚厚的披風,整個人都攏在披風之下,裹的嚴嚴實實,妝發也都是用心打扮,我同她交換了個眼神。

    「你們?」安嬪看到了我和慕良人之間的貓膩,小聲問詢道。

    我附耳在安嬪身邊,將我的想法同安嬪說了說。

    安嬪聽後點點頭,十分讚許,「這後宮中能與白少使拼一拼家世的,也就只有榮郕王之女,榮郕王在朝中德高望重,又是皇上的親叔叔,手握兵權,白相也不敢輕易得罪,你這步棋,走的妙。」

    「這後宮諸事繁多,我實在是抽不開身同白蘇蘇爭鬥,能讓慕良人轉移白蘇蘇的注意力也好,左右,白蘇蘇也不敢把慕良人怎麼樣。」我篤定的說道。

    即便白相拉不攏榮郕王,也絕不會想與榮郕王作對,定是不會讓白蘇蘇下手太重。

    太后和皇上之間的爭鬥就已經讓我十分頭疼,後頭還有福才人虎視眈眈,我忙的團團轉,無心再同福才人爭鬥。

    應書鳶在我身旁坐下,我對她笑了笑,她同我和安嬪福身行禮,我瞧她氣定神閒的樣子,身上的氣質和當初進宮時已經是截然不同。

    她越來越有宮中妃嬪的樣子,我放心了許多。

    只是,我總覺得她眉眼間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我不由的多看了她兩眼。

    很快,流櫻小榭裡便坐滿了人,該來的人都來的差不多了,就連福才人,今日也是盛裝出席,看來大家都是有備而來。

    「你今日可有備什麼節目?」我側身問安嬪道。

    「我這大肚婆能備什麼,不過是彈首曲子,哄哄皇上高興罷了。」安嬪的眼神時不時的落在胡煙身上,眼裡的不可思議變成了欣賞,「這般的絕世佳人,我都想多看幾眼。倘若我生的是公主,能有傾美人一半的容貌,便也知足了。」

    「你的小公主,定是這世間最美之人。」我打趣道。

    冉霜拿著披風回到小榭裡,仔細的替我穿上。

    酉時一刻,皇上帶著李年,緩緩走進小榭,眾人紛紛起身,行禮問安。

    皇上擺擺手,在上座上坐下,御膳房的宮人已經在外等候多時,一個個端著食盤,走進來在桌上放下菜品。

    「這小榭佈置的甚好,風少使用心了。」皇上滿意的點點頭,「今年宮中的梅花開的旺盛,尤其是紅梅,希望來年,大御的民生也能紅紅火火。」

    「皇上治國有方,是賢明之主,大御也是繁榮昌盛。」劉妃適時的說著好話,討皇上開心。

    皇上聽了果然笑的開懷,誇讚劉妃會說話,「好了,賞梅宴就是要熱熱鬧鬧的,你們備了什麼節目助興,都開始吧。」

    眾人早就迫切的想要展示,只是這會都不好意思開口,搶這頭一名。

    「不如先讓胡姑娘小唱一曲,暖暖場。」我提言道。

    我料到眾人都不好顯得太迫切,早已想好讓胡煙先行表演,也是我的私心。

    胡煙太過出眾,她先行表演,雖會讓後面的表演者黯然失色,但也有個好處,時間過的越久,皇上對她的表演印象也會越淺。

    慕良人,壓軸才好。

    兩個最好的節目開場和壓軸,讓人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壓軸的節目,今日的風頭,慕良人必須搶奪。

    皇上看向胡煙,揚起嘴角,「甚好,便讓煙兒先來一曲。」

    胡煙起身行禮,走到中間擺好手勢,眼神靈動,薄唇輕啟,咿咿呀呀的戲腔小調從她嘴裡流出。

    她的聲音本就細軟,唱起花旦更是韻味十足。

    皇上的眼神一刻也沒有離開胡煙,而胡煙,唱曲的時候就像變了個人一般,眼裡的自信,和剛剛的拘謹,判若兩人。

    88

    一曲梅花調,十分應景。

    胡煙淺笑著行禮退下,回到位子上,皇上連說了三聲好,底下的人雖不情願,也不得不迎合著皇上,讚歎幾句,只是這眼神,不甚友好。

    嫉妒多於羨慕。

    「下一個該輪到誰了?」皇上心情大好,眼裡都是笑。

    底下一片靜寂,誰也不想在胡煙後面表演。

    安嬪緩緩起身,「讓臣妾來吧。」

    抬抬手,左綾抬上一架古琴,安嬪挺著肚子,左綾扶著她坐下。

    安嬪兩手撫上古琴,樂聲悠揚。

    小榭外,宮人從兩側走進來,端上菜品,小步退下,都是按著我的吩咐所備,只是這菜餚做的比往前差了許多,不似往前那般精緻。

    我微微皺眉,夾起一筷子淺嘗一口,味道也和從前差了甚遠。

    這馬總管的手藝還欠點火候,卻想著在賞梅宴上露臉,我搖搖頭,小聲吩咐冉霜,「去御膳房跑一趟,告訴馬總管,他若不行,有的是人頂上,把活兒做漂亮了,他這總管才能當的安穩。」

    冉霜輕聲應下,慢慢退出小榭。

    我轉過頭,瞧見安嬪桌上的菜餚,微微蹙眉。

    冉霜剛走沒幾步,我又讓秋杉將她追了回來。

    「本宮不是吩咐了宋良人和安嬪的菜餚要按太醫的吩咐來嗎?怎的和旁人的一般無二?」我冷聲問道。

    「這,奴婢確實是把話帶到了,還再三同馬總管囑咐,安嬪娘娘和宋主子有孕,膳食不可馬虎,奴婢也不知馬總管為何沒有按主子的吩咐給安嬪娘娘和宋主子另行準備膳食。」冉霜茫然的回答道。

    她做事一向仔細,定是不會忘了,這馬總管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幾次三番的糊弄我,敷衍了事。

    「去把馬總管叫來,在小榭外等本宮。」我沉聲吩咐道。

    命秋杉撤下了安嬪和宋良人桌上的幾道寒性的菜,皇上的眼神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看了我一眼,很快又移開了視線。

    幾輪表演下來,皇上喝了不少酒,一時興起,給幾位妃嬪都賞了不少東西,得了賞,眾人都很歡喜。

    冉霜走到我身後,附耳說馬總管已經在外候著了,我點點頭,站起身從後頭悄悄走出小榭。

    「給風少使請安。」馬總管急忙行禮,語氣諂媚。

    他肥頭大耳,臉上的油恐是比油罐子裡的還厚,表情諂媚,瞧著便心思不正,是個愛拍馬屁的主兒。

    「馬總管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要給本宮燒上第一把火。」我冷冷的看著他,毫不兜圈。

    「主子這是哪兒的話,奴才一定是盡心盡力的辦事。」馬總管慌忙說道,額上浮起一層汗珠。

    腳上隱隱作痛,今日奔波了許久,這會有些受不住,我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馬總管饒有眼色的蹲下.身子同我說話。

    辦事不牢靠,倒是會討好主子。

    「本宮今日吩咐馬總管的事情,不知道馬總管做好了幾件?」我的眼神緊緊盯著他。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為難,很快,又換上了諂媚的神情,「是奴才辦事不力,惹得主子不高興了,奴才領罰。」

    「既然馬總管這麼說了,那本宮,便罰你半年的俸祿,馬總管,你可領罰?」我冷笑一聲,毫不留情的說道。

    馬總管臉上的變表情一變,慌忙跪了下來,「主子,這可使不得,奴才辛辛苦苦大半年也沒幾個俸祿,家裡上有老下有小的要養著,要不,主子罰奴才幾板子,可別罰了奴才的俸祿,家裡可都指望奴才養家餬口呢!」

    今兒月色甚好,漫天的星星和一輪圓月,我抬頭望了望,不輕不重的說道,「馬總管為家人奔波甚是辛苦,這個面子,本宮是要給白少使的,罰俸便免了,馬總管去司正殿領三十板子便是。」

    三十板子,不養上三個月,也得在床上躺上一個月,馬總管面色一白,我又沒有理會他神色裡的慌張,又接著說,「還有,馬總管為主辦事自是好的,可馬總管別忘了,這後宮,皇上才是真正的主子。」

    說完,我慢慢的起身,不理會馬總管的求饒,左右,他是白蘇蘇的人,即便我留情,他也不會領我這個情。

    「風少使好大的威風。」

    我剛轉過身,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過身,竟是白蘇蘇。

    我微微皺眉,今日我特意讓人去白蘇蘇的宮中遞了話,不讓她過來,她怎的還是過來了。

    不僅來了,還是盛裝打扮。

    「白少使好雅興,御花園的夜景甚美。」我面無表情的說道。

    「御花園是美,不過,本宮可不是來看夜景的。」白蘇蘇還是那麼不可一世的模樣,到底是被寵壞了的嬌小姐。

    她一步一步走到我身旁,忽而,抓住了我的手,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想後退一步,她緊緊的抓著我。

    冉霜走上前,想拉開我們,卻被白蘇蘇瞪了回去,白蘇蘇身後的宮女走上前,攔住冉霜。

    「風少使,這一幕,熟悉嗎?」白蘇蘇眼神凌厲的瞪著我,「當初風少使可就是這麼沒了孩子。」

    我的臉色猛地一變,她這時候又提起孩子作甚。

    「當初,本宮抓的也是風少使的這隻手,而那日,風少使冤枉本宮弄傷的,也是這隻手,不知風少使的傷,可好些了?」白蘇蘇一字一句的說道,眼神落在我的手上。

    手背上的傷已經結痂多日,再過些時日,待痂掉了,便是大好了。

    我鎮定的看著她,絲毫沒有心慌,反而冷笑了一聲,湊到白少使的耳邊說道,「白少使那日推本宮的,也正是這隻手。」

    我的眼神緊緊盯著她,她的臉色變得很慌張,再也繃不住了。

    我拂開她的手,我的手腕上已是紅了一圈,我揉了揉手腕,正了正衣襟,冷冷說道,「皇上不願見白少使,白少使還是請回吧,免得惹了皇上厭煩,屆時,受罪的還是白少使。」

    先前我並不確定那日狩獵推我的究竟是福才人還是白蘇蘇,直到有一日,秋杉準備將那日的衣衫丟棄,而我聞到了衣衫上沾著一股香味。

    那香是白蘇蘇獨有的,是白相從南疆得來的好東西,只需要輕輕一點,就能沾在身上,久久不能散去,旁人絕不會有,而那件衣衫的背上,香味特別的濃。

    我幾乎可以斷定,是白蘇蘇從背後推了我一把,所以才在我的衣衫上留下了味道。

    那件衣裳是宋良人贈與我的,秋杉也不好擅自處置,便一直留著,直到那日發現衣裳起了黴斑,準備丟掉,我才發現蹊蹺。

    也幸虧是秋杉沒有及時丟掉,不然我難以知道這幕後的真兇。

    險些,我就死在了白蘇蘇的手下。

    白蘇蘇聽到我的話,一股怒氣湧上心頭,快步追了上來,一把拽過我的肩膀,將我的身子掰了過來。

    她滿臉怒氣的看著我,壓低了聲音,「是本宮做的又如何?你以為這能威脅到本宮?這件事情,若是讓皇上知曉,不知道皇上是對你更失望,還是對本宮更加失望!」

    白蘇蘇的話說的不錯,這件事被抖出來,吃虧的是我,所以即便我知道了是她下的手,我也從未吱聲。

    「兩敗俱傷的事情,白少使是不會做的,本宮同皇上有多年的情分,白少使可沒有。」我對上白蘇蘇的眼神,眼裡都是篤定。

    她微微低下頭,胸膛劇烈起伏著。

    我們的心裡都清楚,這件事,會成為我們兩個人之間永遠的秘密,不論是她還是我,都不希望這件事被第三個人知曉。

    我還要倚仗著為皇上擋傷的功,給風家做最後的底牌。

    「白少使,皇上新得了美人兒,這會正高興著,怕是不願意見白少使,白少使還是先行回宮吧,本宮已經給白少使備了晚宴,一同享用。」我淡淡說道。

    以往我才是坐冷板凳的這個,如今,倒是風水輪流轉了。

    白蘇蘇恨恨的看著我,「如果本宮偏要進去呢?」

    「白少使該不會是以為是本宮給白少使使絆子,不讓白少使參加賞梅宴吧?」我如此說道,話裡已經表明了,不想讓她來,是皇上的意思。

    倘若她真的要進去,我也不會攔著她,惹得皇上厭惡的,可是她自己。

    到底是年輕,沉不住氣,不過是個賞梅宴罷了。

    說完,我便不再管她,從小榭的一側,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這會是宋良人的節目,她臨場繪了一副山水畫,甚是不錯。

    皇上本就喜愛丹青,看了興致頗佳,賞了宋良人不少東西,其中還有一塊百年的古墨。

    我坐下不久,就見著白蘇蘇一婷一嫋的走了進來。

    皇上瞧見她,臉上的笑容收了一半,轉頭看向我,我無奈的看著皇上,皇上一眼便明瞭,是白蘇蘇不請自來。

    「是臣妾來晚了,臣妾自罰一杯。」白蘇蘇徑直在空位上坐下,嬌滴滴的說道。

    一旁的宮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紛紛看向我,我微微點頭,他們才端上一壺酒給白蘇蘇。

    來都來了,即便是皇上也不好趕她走,拂了白相的面子。

    貪這一時,惹得皇上不快,這筆賬,白蘇蘇不是算不過來,她是對自己太過自信。

    當她的眼神落在胡煙身上時,眼裡的自信通通消失了,眼裡閃過一絲驚慌,緊接著眼中滿是嫉恨。

    我從容的喝了一口梅花釀,好戲,還在後頭呢。

    白蘇蘇來了也好,正好讓她親眼瞧著慕良人是如何奪得皇上寵愛,也好讓她更加憤恨。

    一個慕良人,一個胡煙,也夠白蘇蘇頭疼了。

    皇上倒是說話算話,特意吩咐御膳房,給我拿了好些梅花釀。

    我連著喝了幾杯,臉上泛著紅暈,有些些的醉意。

    「秋杉,取些醒酒湯來。」

    已是酒過三巡,我小聲吩咐秋杉,讓她給眾人備些醒酒湯,我也將梅花釀,換成了湯羹,免得貪杯,耽誤了之後的大事。

    秋杉小聲應下,從後側繞走。

    我見皇上已是醉意朦朧,旁的妃嬪也都表演的差不多,便用眼神暗示慕良人,得到慕良人的回應後,我小聲喚來冉霜,讓她可以準備著了。

    「皇上,臣妾也準備了一支舞,在諸姐姐面前嫌醜了。」

    福才人的曲聲剛落,白蘇蘇便站起身,迫不及待的說道。

    89

    我抬眼,看到皇上的臉色不太好,但也沒有多說什麼,白蘇蘇喜滋滋的讓下面的樂姬奏樂,起身走到中間,翩翩起舞。

    她身子軟,跳起舞來也甚是好看,比起慕良人還是差了些。

    皇上已經看過了不少舞樂,這會興致並不高,眼神時不時的落在胡煙上。

    我順著皇上的眼神朝胡煙望去,胡煙小酌著梅花釀,臉上頗有些醉意,甚是可人。

    白蘇蘇沉浸在自己的舞曲中,沒有發現皇上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一舞罷,皇上敷衍的誇讚了幾句,賞了白蘇蘇一些珠寶。

    「臣妾謝過皇上。」白蘇蘇喜滋滋的坐回到位子上。

    我見她欣喜的樣子,恐怕過一會,她可就笑不出了。

    正好,冉霜回來了,同我點點頭。

    我站起身說道,「皇上,臣妾同慕良人備了一曲舞樂,若是合皇上心意,皇上可否賞臣妾一物?」

    「自然。」皇上點點頭,不過是一物而已,對皇上來說即便是天上的星星,那也摘得。

    我和慕良人一同從位子上起身,立馬就有宮人走上前,將流櫻小榭四周的紗幔拉下,原本通透的四周,立馬被包的嚴嚴實實。

    樑上垂下幾條白色的帷幔,整個流櫻小榭瞬間變得有所不同,方才還是一片世外桃源之像,現在多了幾分人間仙境的韻味。

    緊接著,有宮人抬上幾樣東西,放在堂下,外頭飄著煙,裡面是不停燒開的水,聚起的水汽。

    這會天涼,即便是放這幾個爐子,也不會覺得悶熱的慌。

    我坐在角落裡,冉霜已經備好了箜篌,幾個舞姬走進小榭。

    舞姬將慕良人圍在中間,神神秘秘的樣子,勾起了眾人的好奇心,皇上也頗為感興趣的看著我們,想看看我們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雙手放在琴絃上,我輕輕彈撥出幾個調,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樂聲,舞姬四散開來,慕良人脫下斗篷,露出裡面的舞衣。

    白色的舞衣將慕良人的身材襯托的剛剛好,半露不露的感覺甚是勾人,皇上的眼睛都看直了。

    隨著慕良人的舞步,小榭裡已是煙霧繚繞,皇上本就喝了酒,有些醉意,這會看著,就如身置仙境一般。

    一首仙聽,一支仙舞,結束時,皇上不由自主的鼓起了掌,底下的人也紛紛鼓掌。

    慕良人的胸口微微起伏,氣息有些不穩,欣喜的看了我一眼,我遞給她一個眼神,讓她走到皇上面前。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好,甚好,風少使的這首箜篌仙聽,讓朕大開眼界,風少使想要什麼,儘管說。」皇上揚起嘴角,眉眼間都是笑容,剛剛因為白蘇蘇的到來而不滿的情緒一掃而空。

    皇上雖未提及慕良人,但我曉得,今夜,皇上定會去慕良人的宮中留宿。

    我走到中間,先福身行禮才開口,「皇上,臣妾的箜篌前些日子斷了弦,近日才修好,只是這新配的弦到底是比不上原先的琴絃,未免浪費了這把好琴,臣妾想問皇上要上幾根好弦,不知皇上可否應允。」

    「你的箜篌是宮中一絕,自是要有好琴相配,朕允了,立馬吩咐內務司去操辦。」皇上爽快的應下。

    我謝恩後坐回到位子上,留下慕良人在中間,皇上盯了她許久,才開口道,「你是慕良人,榮郕王之女慕攸然?」

    慕良人點點頭,行為舉止大方得體,她雖是眾人裡年紀最小的一個,渾身卻充滿了威嚴,頗有國母風範,這才是皇家氣度。

    只是皇上見多了這般的,倒不顯得她特別,改日,我尋個機會,要同她說說,皇上喜歡有情調之人,不必太過拘束,灑脫些,有些自己的小性格些,更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皇上沒有多說什麼,賞了慕良人一些東西。

    宴席也已到尾聲,皇上遣散了眾人,讓慕良人陪他回宮。

    我回頭看向白蘇蘇,她的臉色極其的難看,眼裡的嫉妒都快要貼上了皇上的臉。

    她今日走得每一步,都是在自找難堪。

    不請自來,惹得皇上不快是一,急於表現自己,結果在慕良人面前找了個難堪是二。

    她偏偏這麼巧,趕在了慕良人之前跳這舞,白白的給慕良人做了個過牆梯,有她的對比,才更能凸顯出慕良人的舞技精湛,再加上我的精心安排,更是添了一把火。

    「走吧。」我收回視線,對身旁的安嬪說道。

    我和安嬪站起身,在路過白蘇蘇時,白蘇蘇開口叫住了我。

    我停下腳步,安嬪也停下了腳步。

    「你是故意讓本宮出醜的是嗎?」白蘇蘇狠狠的盯著我,質問我。

    今日我根本就沒想算計她,是她耐不住性子,才會如此。

    我低笑一聲,「白少使言重了,本宮可算不到白少使會不請自來。」

    白蘇蘇聽到這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氣鼓鼓的指著我,「你給本宮等著瞧!」

    我笑了笑,同安嬪一道離開了。

    離去時,我聽到白蘇蘇在身後大罵了我一句。

    「橫什麼,坐上了皇后之位不還是守不住這後位,如今也不過是個小小少使!」

    我同安嬪對視一眼,互相嗤笑一聲。

    她這性子,即便旁人不算計,也是要吃虧的。

    後宮裡這般想我的不在少數,可誰都不會把這話放在明面上說。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往後的日子會如何還不知曉呢。

    「你這安排當真是用心了,要是你自己能對皇上有這般上心,你這恩寵,可不比白少使少。」安嬪緩聲說道。

    我想了想,「你說的不無道理,往後我可要多多的留住皇上的心,讓皇上呀,沒時間到你宮裡去。」

    「你這嘴!」安嬪又氣又好笑。

    一直待回到榮恩殿,我才長出一口氣,今日之事,總算是成了。

    胡煙忽然出現,打亂了我的計劃,我本還有些擔憂今日的心思會因著胡煙而都白費,還好,沒辜負這些安排。

    身上乏的緊,有喝了些酒,我匆匆的洗漱後便睡下了。

    第二日晨起時,被上都是一股子酒味,難聞的緊。

    好在秋杉貼心,早早的就備好了薰香,一早就點上了,待我起後,將被子拿出去曬曬,去去酒味。

    用完早膳,我早早的便去了御膳房,聽聞那馬總管被打的血肉模糊,出了司正殿,便去了白蘇蘇的宮中哭訴。

    想來我同白蘇蘇的怨結的更深了,不過此刻,她應該更著急重得皇上寵愛一事,我不急。

    等她能騰出手來,再考慮她的事情。

    馬總管這十天半個月都要好好養著,我新提拔了一位副總管,暫代馬總管的職責。

    我在御膳房做了些糕點,送去了和安殿。

    皇上還沒有下早朝,我便等在了和安殿門口。

    約莫等了一刻鐘,我聽到了皇上的聲音,除了皇上,還有一個渾厚的聲音。

    我循聲望去,遠遠的瞧見了皇上,他身邊還跟著位大人,衣服上的紋樣,是丞相的服飾。

    想來那位就是白丞相。

    待皇上走近,我福身行禮。

    白丞相邊打量著我,邊同我行禮,我微微點頭致意。

    「臣妾親手製了些糕點給皇上送來,皇上有朝政要忙,臣妾便先回去了,晚些再來。」我正覺著有些不湊巧,想離開,皇上叫住了我。

    「無礙,白相是過來拿些東西的,先一同進來吧。」皇上走進殿內,我跟在皇上身後走進殿裡。

    皇上同我說了幾句話,白相從我們的談話中聽聞我便是風家的女兒,不由得多看了我兩眼。

    眼神裡不太友善。

    我感受到他的注視,假裝沒有發現他的打量,乖巧的坐在一邊。

    皇上讓白相在殿內等候,過了一會,李年端著東西上來了,裡面是一副藍田玉棋。

    白相拿了賞,謝恩後便離開了,離去前,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一會。

    我始終沒有同白相對視,他身上的威壓,我不是他的對手。

    「怎的過來了?」皇上拿起我做的糕點,咬了一口,問道。

    「皇上,太后娘娘已在祠堂多日,臣妾擔心她老人家的身子骨吃不消。」我淡淡說道。

    前兩日皇上在氣頭上,我一直未提及此事,這會,時機剛剛好,經過幾日,皇上的氣也消的差不多了。

    聞言,皇上的眼神一直落在我身上,盯著我的眼睛。

    我曉得他在想什麼,又接著開口說道,「皇上生太后娘娘的氣,可總將太后娘娘關在祠堂也不是個辦法,不如,讓太后娘娘出宮修行一段時日,也好讓太后在外頭散散心。」

    皇上似乎沒想到我會這般說,很是意外,過了一會才開口。

    「你當真如此想?」皇上淡聲問道。

    我給皇上倒上茶,端給皇上,「臣妾想,許是太后娘娘在宮裡待的有些久了,這才心思煩悶,脾氣有些急躁,不如讓太后去外面散散心,一來在佛寺裡太后也可修身養性,二來,太后若是想去哪裡走走看看,也可去瞧瞧,不必終日悶在宮裡。」

    我話裡的暗示已是十分明顯,皇上定能猜透我的用意。

    90

    讓太后去佛寺中,一來,是種變相的軟禁,可將太后與外面的聯繫切斷,二來,青燈古佛,也可讓太后靜心。

    在佛寺住一陣,說不定也能讓太后放下這些。

    皇上很意外,我竟沒有替太后求情,但他沒有懷疑。

    他知曉我也是迫於太后的原因,才不得不進宮,而我今日的做法,也是在和皇上表示,我不想再被太后掌控。

    「好,佛門清淨,便讓太后過去小住一陣吧。」皇上收回眼神,立馬讓李年去送太后出宮。

    「臣妾還有個不請不請,太后是臣妾的親姨母,臣妾想去送送太后。」我淡淡說道。

    太后始終是我的姨母,我心中牽掛著,怎麼說也該去送送太后。

    「嗯,也好,你替朕好好送太后出宮,太后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內務司去辦。」皇上低下頭,看著手上的奏章,語氣淡然。

    我輕聲應下,跪安離去。

    李年去了祠堂,將太后從祠堂裡接出,我徑直去了太后宮中,看著宮人收拾太后的東西。

    「主子,太后娘娘若是知曉您進言,讓皇上將太后娘娘送去寺中,太后娘娘一定會很生氣的。」秋杉眼中都是擔憂,輕聲說道。

    「本宮知曉,放心吧。」我的眼神一直看著門口,沒過多久,太后就在齡芝的攙扶下進來了。

    短短几日,太后便消瘦了許多,只是眼裡的戾氣,絲毫未減。

    太后瞧見我,眼中滿是怒氣,「進來,哀家有話要跟你說。」

    太后的憤怒在我預料之中,我跟在太后的身後走進臥房。

    我剛踏進屋子裡,齡芝便將秋杉擋在了屋外,我轉過身,她眼中滿是擔憂,我寬慰了她兩句,轉身在太后身旁跪下。

    「哀家怎麼都沒想到,哀家拼命的勸誡皇上,不讓那妖女入宮,你卻將她迎進了宮中,好生待著,風七間,你是想同哀家作對嗎!」太后用力的一拍桌子,我的心也跟著一跳。

    「太后恕罪,臣妾也是不得已。」我垂眸,慌忙說道,「皇上將太后關在祠堂,臣妾擔心太后的安危,不敢再忤逆皇上,惹皇上生氣,只好依著皇上的吩咐,將胡煙迎進宮。」

    皇上想迎胡煙入宮,即便沒有我,也還有旁人,胡煙入宮是不可改變的事情,我又何必忤逆皇上。

    順水人情的事情,我一向很樂意做。

    太后冷哼了一聲,冷聲說道,「你是哀家的外甥女,哀家才一再的縱容你,七間,你太讓哀家失望了,哀家做了這麼多,都是為了風家,為了穩固你在後宮中的位置,可你,卻和皇上一樣糊塗!」

    「皇上貪一時的美色,讓大御蒙羞,是大御不幸,是哀家的錯啊!」

    太后痛心疾首的說道,我站起身,替太后順著後背。

    「姨母,臣妾不是有意惹您不高興,只是,皇上是一國之君,這天下之主,這些事,皇上自有他的想法,姨母,您就不要擔憂這些了。」我忍不住出言勸慰太后。

    「他的想法?他的想法就是讓大御蒙羞?皇上根本還是個孩子,長不大的孩子!」太后冷哼一聲,眼裡諸多不滿。

    忽而,太后的轉頭看向我,眼裡有些許凌厲,「皇上突然讓哀家去寺廟修身養性,此事,是皇上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

    心微微一顫,我立馬低下頭,恭敬的說道,「回太后的話,是臣妾的主意。」

    我的話音剛落,便感覺到太后周身都滿是怒氣,太后的呼吸加重了一些。

    「好啊,哀家真是沒想到,你竟然有這般的心思,想將哀家遠遠的送走?七間,你是想和哀家為敵!」太后的聲音格外的冷靜,但即便是旁人,也能聽出太后是在強壓自己的怒氣。

    我立馬跪在地上,低頭看著地上的地磚,「臣妾不敢!姨母,臣妾開口懇求皇上送您去佛寺,也是為了讓您脫困,皇上這幾日一直將您關在祠堂裡,遲遲不肯放您出來,臣妾甚是擔憂。」

    太后這口氣不出,往後定也是會與我有隔閡,我倒希望太后狠狠的罰我一頓。

    眼神緊緊的盯著我,太后一直沒有說話。

    屋子裡的氣氛沉悶到了極點,直到齡芝來回稟,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馬車也已在宮門口等候,太后才移開視線。

    「風少使辦事不力,罰掌嘴三十。」太后冷聲吩咐道,在齡芝的攙扶下離開,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我松下口氣,從地上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土。

    「主子,您這是何必。」秋杉連忙走進來,心疼的說道。

    我站在太后寢宮門口,太后宮中的宮人走到我面前,狠狠的朝我臉上打下一巴掌。

    91

    臉上火辣辣的疼,還沒有緩過勁來,又是接連幾個耳光下來。

    我緊緊的抓著衣角,腦海裡一片空白,只感覺到臉上的疼。

    眼角的餘光,看到太后在齡芝的攙扶下慢慢離去。

    太后離去前都未曾看我一眼,是真的生氣了。

    直到太后的身影,徹底消失了長廊盡頭,三十個巴掌才打完。

    秋杉上前攙扶住我,我的耳邊嗡嗡作響,腦袋都有些發暈。

    我一步一步的在秋杉的攙扶下往回走。

    冷風吹過臉頰,刀割般的疼。

    回到榮恩殿,秋杉翻出藥膏,仔細的塗在我的臉上,其他人看到我這副樣子回來,都嚇了一跳。

    坐下沒多久,安嬪便匆匆趕來了榮恩殿。

    「你在太后寢宮門口被掌嘴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後宮,我一得消息,便趕來了。」安嬪看了看我臉上的傷,讓左綾拿出一盒藥膏,是她特地為我帶的。

    消息倒是傳得快,我前腳回到榮恩殿不久,安嬪也趕到了我宮中。

    「別擔心,太后去了宮外,一時半會回不來。」我頷首笑了笑,笑容裡頗有些勉強。

    安嬪同我說,她方才和幾個妃嬪在御花園裡散步,驟然聽聞我被太后責罰和太后被遣去佛寺的消息,大夥兒都在議論紛紛。

    大多是覺著我為了討好皇上,全然不顧太后,所以太后在盛怒之下責罰了我。

    我被太后責罰也不是第一次,每每有些事做的讓太后不如意,她便會責罰於我,只是尋常都是罰些不打緊的,讓我長長記性,甚少罰的這麼重。

    我這臉上已經是腫的老高,得要幾天才能消下去。

    「太后是你在宮中最大的靠山,你怎的就讓皇上將太后送去佛寺中。」安嬪不明白我為何如此,這不是白白的把自己的靠山送走。

    「那也不能讓太后就一直在祠堂裡關著,皇上這回是鐵了心要同太后犟到底,我若替太后求情,皇上只會更加生氣,把太后送的遠遠地,也是讓皇上消氣。」我看著銅鏡裡自己的臉,和那時被我掌嘴的謝良人有的一比。

    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她得了消息,定是開心的不得了。

    宮裡還有一人不得不防,便是白蘇蘇。

    太后不在宮裡,是她對付我最好的時機,就是不知道她是會先對我下手,還是先對胡煙和慕良人下手。

    我費了這般多的心思,讓慕良人得寵,是為了給我做擋箭牌,可不只是為了送她一個人情。

    「可太后不在宮中,你往後要多加小心了。」安嬪甚是擔憂。

    從前我因著母家的緣由佔著中宮之位,如今風家倒臺,我後位被廢黜,就連太后也不在宮中,宮裡對我不滿之人,自是要趁機落井下石。

    「放心吧,我會的。」我放下銅鏡,吩咐秋杉去備些茶點。

    同安嬪話了些閨房小話,安嬪便回去了。

    很快,就快到了冊封典禮的日子。

    內務司送來冊封的禮服,我一件件仔細查看後讓冉霜親自去送到各妃嬪宮中。

    這次封賞六宮,人人有份,宮裡還從未有過這麼盛大的冊封禮,我得小心些備著,不能出什麼差池。

    大多妃嬪都只是封了封號,沒有晉位分,內務司也不必制新的禮服,只要將先前的拿出來翻新一番便好,不過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更加謹慎,免得內務司做事不仔細。

    按大御宮規,即便只是加封封號,也要進行冊封典禮,燒製新的玉碟,載入史冊,記入祖譜才可。

    胡煙那邊,我也已經派了宮裡的老嬤嬤教習她宮規,不知冊封典禮的流程和規矩她記清了沒有,我親自去冬月軒,給胡煙送去禮服。

    邁進冬月軒的門檻,裡面靜悄悄的一片,宮人回稟說兩位主子還在午睡。

    沒有讓宮人吵醒她們,我在院中小坐了一會,沒多久,胡煙便起身了。

    我瞧見院子裡多了好些東西,瞧著像是唱戲用的東西,不禁皺起了眉頭。

    胡煙聽聞我來了,慌忙收拾好,從屋子裡走出來。

    她今日身上穿的衣裳不是宮裝,而是她從宮外帶來的衣裳,我的眉頭蹙的更深了。

    胡煙行禮後感覺到我眼神裡的打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低下了頭,神情有些慌亂。

    「煙兒在宮外每日練功練慣了,宮裝雖美,卻行動不便,不方便練功,少使莫要怪罪。」胡煙柔聲說道,眼神靈動。

    她的眼睛特別的明亮,撲閃撲閃的,煞是惹人憐愛。

    我微微側頭,對秋杉說道,「把這些東西都替胡姑娘收起來。」

    說完,我看向胡煙,語氣裡透露著一股威嚴,「胡姑娘,你已入了這宮門,便要將前程往事都放下,待冊封禮過,你便是傾美人,不再是皇城名角胡煙。」

    她咬著嘴唇,微微垂下眼眸,似是紅了眼。

    我沒有理會這許多,又接著說道,「皇上力排眾議,堅持要接胡姑娘入宮,還希望胡姑娘不要讓皇上為難才是,唱戲這一事,平日裡哄哄皇上高興便罷,無事,便不要提起了。」

    換了旁人,巴不得不再提起戲子一事,免得給自己找難堪,胡煙偏不,她喜歡唱戲,一時半會的也放不下。

    「煙兒知曉了。」胡煙的語氣蔫蔫的,甚是不情不願。

    秋杉動作利落的把東西都收進了冬月軒的庫房,許是動靜太大,吵醒了連良人。

    她睡眼惺忪的起來,見我們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上前來打圓場。

    我讓冉霜把禮服給胡煙試試,胡煙還是同先前一樣,不習慣宮人的伺候。

    我搖搖頭,小聲嘀咕道,「她這性子,後宮當真是不適合她。」

    「這後宮不適合許多人,可偏偏能容納的下許多人。」連良人順著我的話茬說道,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希望她能好好的適應宮裡的生活,別添什麼亂子才好。」我有些頭痛的說道。

    胡煙為人確是好相處,只是這脾性不適合宮中,我擔心她會受不了宮中的規矩,鬧出什麼事情來。

    到時,頭疼的是我,皇上責怪的也只會是我。

    「胡姑娘明事理,好好說與她聽,應當不會出什麼亂子,你便放心吧。」連良人寬慰道。

    過了一會,胡煙從屋子裡出來了。

    她這幾日似乎又消瘦了些,進宮前她報給內務司的尺寸製出的禮服,稍有些不合身,寬大了許多。

    「胡姑娘身材纖瘦,這禮服似是有些大了,本宮讓她們拿去內務司再改改。」我圍著她,轉了一圈,說道。

    胡煙擺擺手,「沒關係的,能穿上就好。」

    她倒是隨性,既然她不介意,我便也沒有多說什麼,也省得內務司麻煩了。

    「這禮服沒有什麼問題了,不知道這幾日老嬤嬤教習的可還好?胡姑娘對冊封典禮上的規矩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

    待胡煙換完衣裳出來,我柔聲問道。

    這次的冊封典禮滿宮妃嬪皆在,我不想因胡煙搞砸了。

    胡煙點點頭,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讓胡煙試了試當日的流程,如何走路,如何行禮,如何謝恩,如何說話,都是要學的規矩。

    每一樣都至關重要,萬一出錯,可不只是她一個人出醜那麼簡單,還有我的不是。

    前兩日我臉上泛著淤青,便沒有過來盯著,今日好些了,我巴巴的趕來盯著。

    胡煙按著嬤嬤的教導,似模似樣的做給我看,她本就是學戲曲出身,學起這些也不太費力,除了有些生疏之外,都記得清清楚楚,沒出什麼差錯。

    等她在宮裡的日子久了,慢慢就會熟練。

    92

    「明日的冊封禮上你不必緊張,旁人怎麼做,你便怎麼做,通常一旁會有內侍監提醒著。」我甚是滿意,看來她頗為盡心。

    胡煙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煙兒進宮這些天,麻煩風少使和連良人了。」

    「以後都是自家姐妹,有什麼麻煩不麻煩。」連良人端來茶點,招呼我們坐下說話。

    胡煙曉得我不喜歡,換掉了身上的衣裳,稍稍打扮,頗有官家女子的模樣。

    她本就生的好看,即便不施粉黛也是俏麗動人。

    我們正說著話,皇上來了。

    胡煙進宮已有幾日,除了賞梅宴上的一眼,皇上都謹守本分,未曾來見過胡煙,這會過來,想來是思念難耐了。

    見我們圍坐在院子裡說話,皇上臉上的神情閃過一抹不自然,好像是偷.腥的貓兒被抓了個現行一般。

    皇上走到我們跟前,清了清嗓子,瞧見我臉上淡淡的淤青,關切道,「好些了嗎?」

    我覺得好笑,都過了這些天,皇上也見著我好好的在這裡了,臉上的淤青幾乎看不見多少。

    我在太后寢宮前被責罰,這事立馬就傳遍了後宮,這些後宮的議論滿天飛,皇上不會不知曉此事,可皇上一句話都未曾說,也未曾來看過我,可想而知,我在他心裡的份量是多少。

    「多謝皇上關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我垂眸回道,話裡沒有多少情緒。

    「這些天你辛苦了,待冊封典禮過,便好好歇歇吧。」皇上眼眸如墨,眼神時不時的往胡煙身上瞟。

    我和連良人對視了一眼,找了個由頭,出了冬月軒,將地方留給皇上和胡煙。

    同連良人一起走在長廊裡,自謝良人被皇上禁足,降了位分以後,連良人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她不似從前那般,走路低著頭,說話也唯唯諾諾,自信了許多,也開朗了許多。

    「這次風將軍迎戰西綏,臣妾的父親和哥哥也在軍中。」連良人忽然說道。

    我想起先前,我同父親提起過,連良人的父親可提攜一二,沒多久,她的父親就升遷了,雖只是一小階,也比原先好了不少。

    連良人性子軟,但狠得下心來,是可成大事之人。

    想來經過謝良人的事情,連良人已經不似從前那般膽小懦弱,若有人欺辱她,她定會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放心吧,大御一定不會打敗仗,本宮相信父親,更相信大御的士兵。」我篤定的說道。

    從小,父親在我的眼裡就是戰無不勝的大將軍,此事事關大御的國本,父親就算是和他們同歸於盡,也會保得大御平安。

    若城破,大御也危矣,父親絕不會讓西綏踏進大御一步。

    「鳳將軍對父親的提拔之恩,父親絕不會忘。」連良人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我對連良人笑了笑。

    三言兩語和幾個眼神之間,我同連良人已經達成了共識。

    從前我十分不屑在後宮中拉幫結派,可經歷了這些事,我只想讓自己,讓風家變的更強大。

    只有實力,才能讓自己立足。

    「姐姐覺得,胡煙如何?」我們走到了御花園裡,在園中坐下。

    到了冬日裡,御花園也蕭條了許多,只剩寒梅,迎風而開。

    「妹妹想聽實話,還是客套話?」連良人折下一支紅梅,放在鼻間嗅了嗅。

    我挑眉,看來連良人是有所察,「姐姐但說無妨。」

    「明面上來看,這位胡姑娘脾氣好,對宮人也好,甚是好相處,不過,臣妾總覺得她不是那麼簡單,她對宮人的好,更像是為了收買人心。」連良人壓低了聲音,湊到我跟前說道。

    她的這番話,我亦有同感,只是我總覺得是我多心了,說不準胡煙姑娘確是單純。

    「皇城最大的戲班子,這頂樑柱的位置,多少人擠破了頭顱都想爭一爭,能穩坐這位置這些年,她絕不是泛泛之輩。」連良人見我頗有同感,又接著說道。

    到底是她細心,我竟忽略了這一層。

    先前皇上要迎胡煙進宮,我派人去查了胡煙的底細,曉諭六宮,所有人都知曉胡煙的家底。

    她確是身價清白,六歲入戲班子,十三歲便名動皇城,得第一花旦的美稱,自那以後,在戲班子裡穩坐頂樑柱的位置,是戲班子裡的搖錢樹。

    但唱戲那麼多年,胡煙從不委身與人,皇城裡不少富商,乃至皇權貴胄,都想一親芳澤,胡煙統統不見。

    她更是對外宣稱,只登臺,不陪侍。

    先前有一富商,強行要闖入戲班子裡,納胡煙為妾,她竟以死相逼,此事才不得不作罷。

    「這般剛烈的女子,竟對皇上情有獨鍾,看來,胡姑娘眼光甚高,尋常人根本入不了胡姑娘的眼。」我淺笑道。

    多虧了連良人的提醒,不然,我都沒有想到這一層。

    「她這般心高氣傲,恐怕這小小的美人之位,滿足不了胡姑娘。」連良人話裡有話,是在提醒我。

    不過即便她有野心,想籌謀一二,除了這張臉,她什麼底牌都沒有。

    宮中的妃嬪,多是世家小姐,她們犯了錯,皇上看在她們母家的份上,也會從輕發落,她可什麼都沒有。

    即便是一杯毒酒,讓她長眠於宮中,也無人會為她難過,為她報仇。

    「即便她有野心,也要後宮諸位妃嬪肯才可,皇上雖執意要迎她入宮,也不是要顧忌後宮諸位姐妹。」我頷首道。

    若非是我出言安撫各宮姐妹,皇上又如何能這麼順利的將胡煙迎入宮。

    胡煙想往上爬,踩在她們的頭上,她們無論如何都是不會答應的。

    「那可未必,胡姑娘與眾人交好,又楚楚可憐,後宮諸位姐妹又怎麼忍心為難與她呢?」連良人在我身旁坐下,語氣淡然。

    我的心思微微一動,很快便明白了連良人得意思。

    胡煙之所以這麼好相處,是想收買人心,讓大家都喜歡她,慢慢卸下對她的防備和不滿。

    「那咱們便,坐山觀虎鬥。」我若有所思的說道。

    有白蘇蘇在,我又何愁胡煙可以上位。

    她能與眾人交好,但我不信能與白蘇蘇交好,白蘇蘇是這般心高氣傲之人,即便是胡煙主動要追隨於白蘇蘇,她也不屑同胡煙為伍。

    連良人也笑了笑,我對她很是意外。

    我雖察覺到了她身上的變化,但沒想到短短几月,連良人的變化這般之大,先前,她斷是不會想到這許多的利害關係,如今思慮的倒是比我還周全。

    風吹的有些涼了,我想著天色還早,她這會回去,會壞了皇上的興致,便提議一道去安嬪的宮中坐坐,連良人自是沒有拒絕。

    路過白蘇蘇的宮中,她的宮門緊閉,看著竟有些蕭條之像。

    「白少使倒是安生了好些日子。」連良人感慨道。

    我看了一眼,這可不是白蘇蘇的性子,她平日裡巴不得將這朱門拆了,讓旁人瞧瞧她宮中有多奢華,這會大門緊閉,事出反常必有妖。

    「許是在憋什麼壞呢。」我隨口說道。

    一個慕良人,一個胡煙,夠白蘇蘇頭疼的了。

    走進安嬪宮中,她過的倒是瀟灑,燒著炭盆,煨著紅薯,剛走進她宮中,我同連良人便聞到了烤紅薯的香氣。

    「你這般藏私,虧我和連姐姐還巴巴的趕來看你。」我假裝氣惱的說道,脫下披風,在炭盆前坐下,伸出手在炭盆上暖了暖。

    「幾個紅薯罷了,你是吃不起還是買不起。」安嬪也假意嬌嗔道,讓左綾端來牛乳茶。

    熱乎乎的還冒著氣,我和連良人在外頭逛了許多,正是有些渴了。

    抿一口牛乳茶,我和連良人各自拿起一塊烤紅薯,剛剛才吹了風,吃些暖的正好暖暖身子。

    安嬪撫著小腹,「方才我可聽見皇上從我宮門口路過了,這個時辰,皇上去了誰的宮中?」

    我和連良人對視一眼,安嬪見此,便明瞭。

    安嬪假意冷哼一聲,「我還以為你們當真如此好心來看我,原是為了給皇上讓道。」

    「這天寒地凍的,我同連姐姐,硬是在外面逛了許久,都凍壞了。」我故作可憐的樣子,安嬪嗤笑一聲。

    「對了,你離白少使的寢殿近,她這幾日可有什麼動靜?」我吹了吹滾燙的紅薯,就著牛乳茶咬下一口。

    這還是今年頭一遭吃烤紅薯,甚是香甜。

    「安靜,特別的安靜。」提及此事,安嬪也皺起了眉頭,「平日裡她的宮中總是嘰嘰喳喳的,吵人的緊,這幾日卻尤其的安靜,我也正奇怪呢。」

    「這可不像白少使的行事作風。」連良人也蹙起眉頭。

    我們都猜不透白蘇蘇的用意,只能小心提防著。

    在安嬪宮中坐了一個時辰,見安嬪有些乏了,我便和連良人一同離去。

    這會已經快到晚膳的時候,榮恩殿和冬月軒不在同一處,我和連良人也分道揚鑣,各自回宮。

    長廊裡,我聽見馬蹄聲,頗有些奇怪,這個時辰了,還有誰會入宮?

    剛轉過彎,我便看到一輛馬車迎面駛來,與我擦肩而過。

    風吹起馬車簾子的一剎,我看到裡面坐著的人,頓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