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嗷嗷大俠 作品

第 3 節 憑我,護不住風家

    剛剛劉妃和小公主,還有福才人等人也在,這會她們都回去了,屋子裡才空了些。

    宋良人倚在床榻上,宮人搬來椅子,宋良人慾起身將榻上的位子讓與我,我擺擺手,讓她不必起身。

    坐在椅子上,宮人拿上了炭盆,宋良人身上也裹的較為嚴實。

    這會天已經有些涼了,可這生炭,還有些早,宋良人似乎很是怕冷。

    「臣妾自小體寒畏冷,各位不要介意。」宋良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無礙。」我脫下披風,慕良人和萬美人也都脫下了披風。

    慕良人和萬美人湊在了一塊兒,屋子裡酸溜溜的一片,宋美人侍寢兩個月就能懷上皇嗣,也是羨煞眾人。

    「宋姐姐這般的好福氣,臣妾當真是羨慕。」慕良人很是羨慕的盯著慕良人的小腹。

    宋良人有些羞澀的笑了笑,「妹妹這般的討人喜歡,皇上一定也會十分喜歡妹妹的。」

    生了炭火,屋子裡的溫度漸漸升高。

    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屋子裡不僅窗戶都關的嚴嚴實實,連門都關的嚴嚴實實。

    聊了幾句,我便覺得有些不適,頭暈眼花,還有些噁心想吐。

    這時,宋良人開始乾嘔,她的貼身宮女拿來盥洗盆接著,順著她的後背。

    「各位莫怪,臣妾這幾日經常乾嘔。」宋良人擦乾淨嘴上的汙漬。

    「懷孕便是如此,臣妾先前和吳美人同住,她懷公主時,吃什麼吐什麼,一直到四個月才好些。」萬美人寬慰道,說完咳了兩聲,臉上的神情也不太好。

    75

    沒過一會,我便覺得胸悶氣短,呼吸困難,整個人都難受的厲害,我瞧了瞧旁人,她們的臉色也都有些痛苦。

    我微微皺眉,總覺得有些不好。

    「啊!宋良人,宋良人!」萬美人驚叫一聲,我和慕良人轉頭看向宋良人,她竟暈了過去。

    屋子裡瀰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我本想上前查看,才站起身,整個人都發軟,竟跌在了地上,意識也漸漸有些模糊,秋杉和冉霜慌忙上前扶著我,只是她們的身子也有些不穩。

    我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屋子裡門窗緊閉,慌忙說道,「秋杉,開窗,快去開窗。」

    秋杉不明所以,但還是聽了我的吩咐,勉強的撐著身子,扶著牆,走到窗邊去開窗。

    就這一會功夫,慕良人也暈了過去,萬美人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兒去,坐都坐不住身子了,倚在自己的貼身宮女身上。

    窗戶打開,一陣冷風吹了進來,我整個人都舒服了很多。

    屋子裡的人暈的暈,癱倒的癱倒,都無人去給宋良人請太醫。

    緩過勁兒來,我大聲呼喊著,外面走進來宋良人宮裡的內侍監。

    「這,這……」內侍監整個人都慌了。

    我大口喘氣,「還不快去請太醫。」

    內侍監慌忙應下,連滾帶爬的出了屋子。

    強撐起身子,從桌子上拿起水壺,澆在燒的通紅的炭上。

    緩了一會,屋子裡的人都好了很多,我走到宋良人身邊,在人中上狠狠掐下,好一會宋良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太醫匆匆趕來。

    「先給宋良人和慕良人瞧瞧。」我輕聲吩咐,整個人都難受的緊。

    太醫瞧過宋良人以後,在宋良人的身上紮了兩針,宋良人悠悠轉醒。

    「宋良人腹中的孩子如何?」我連忙問道。

    「救治及時,已無礙。」太醫回稟道,轉而在慕良人的身上紮了兩針,慕良人也醒了過來。

    太醫開了兩道方子,宮人熬了一大鍋,給大家喝下。

    喝完藥,才覺得好了些。

    我重重的把碗放在桌子上,「方才是誰關的門窗。」

    宋良人身旁的宮女慌忙跪在地上,「主子息怒,是奴婢,宋良人怕冷,奴婢擔心冷風吹著宋良人,便關緊了門窗。」

    「你這婢子,連點常識都沒有嗎?燃著炭火,怎可把門窗都關緊!」萬美人擰著眉,厲聲呵斥道。

    宮女跪在地上小聲的嚶嚶哭泣,我聽得心煩,擺了擺手,將她罰去了浣衣司。

    宋良人有心想為她求情,我一口否決。

    「如今你有孕在身,事事都不能馬虎,她這般蠢笨,如何伺候的好你,倘若再出這樣的事情可怎麼得了。」我神情嚴肅,方才要不是我發現的及時,這一屋子,便是要釀成慘劇了。

    這麼一折騰,都已經過了飯點,但此時大家都沒有了吃飯的心思,各自回了宮。

    「對了,此事記得去回稟皇上一聲。」我淡聲吩咐道。

    我並未懷疑那宮女,即便有人不想讓宋可人誕下皇嗣,也絕不敢對這麼多人下手,何況還有慕良人在裡面,她的母家可是榮郕王府,朝中上下,就是白相也不想輕易得罪榮郕王。

    秋杉應了一聲,我思索著這兩日找個時間去太后宮中一趟,宋良人有孕的事情,還要看看太后的意思。

    炭火中毒後的幾天我都不太舒服,還好有太醫調理著,過了幾日,總算是徹底好了。

    十一月十五,白蘇蘇的生辰宴來臨了。

    皇上果然藉著白蘇蘇的生辰宴解了她的禁足,還邀請了滿宮的妃嬪,一同參加白蘇蘇的生辰宴,為她好好熱鬧熱鬧。

    上次宮裡這麼熱鬧的擺生辰宴,還是去年,太后的生辰宴。

    我在庫房裡好好的挑了挑,選了一對上好的掐絲金手鐲,和一對燒藍孔雀金步搖,都是上好的手藝製作,甚是精美,平日裡我都捨不得戴。

    我讓冉霜好好的包了起來,拿著禮行至清江殿。

    清江殿是宮中擺宴設席的地方,通常來說是重大宴席才會在清江殿擺宴。

    往前,也是因著我是皇后,才能在清江殿擺宴,這回白蘇蘇的生辰宴放在清江殿,足以看得出皇上對白蘇蘇的重視。

    只是不知是為了做給白相看的,還是皇上當真疼愛白蘇蘇。

    我去的時候,清江殿裡還沒有幾個人,皇上和白蘇蘇都沒有來。

    「風少使來了。」劉妃帶著小公主,笑著說道。

    我點點頭,朝小公主揮揮手,讓小公主到我這兒來。

    冉霜拿上自己做的糕點,這是我特意給小公主準備的。

    小公主兩手捧著糕點,鬧著要我抱,我抱起小公主在懷裡,逗她樂。

    「你這般疼愛小公主,還不趕緊自己生一個。」劉妃笑著打趣道。

    我笑了笑,「是小公主可愛,招人喜歡。」

    說著話,妃嬪也一個個的到了。

    清江殿裡設了戲臺,聽聞邱總管特意為白蘇蘇排了兩出白蘇蘇最喜歡的戲,請的是皇城裡最好的戲班子,費了不少心思。

    就連戲臺的佈置,也花費了不少心思。

    劉妃順著我的眼神,看到戲臺子,小聲的說,「你瞧這戲臺子都花了這多的心思,倒真是為難內務司了。」

    戲臺上用繡了紅線的白紗點綴,既顯出了白,看著又甚是喜慶。

    「內務司上趕著巴結還不夠呢,哪兒來的為難。」我小聲回應道。

    原本我的位子應當是安嬪的,她尋了藉口未來,我便坐在了劉妃身側。

    正說著話,慕良人來了,坐在我的旁邊。

    前面留了兩個位置,內務司當真是好佈置,特意讓白蘇蘇和皇上同坐。

    白蘇蘇的位子比皇上的位子要後一些,能與皇上平起平坐的,只有皇后,內務司這般安排,也不算越矩。

    「她的生辰宴這般奢華,未免有些不妥吧。」慕良人酸溜溜的說道。

    榮郕王比白相在朝中的位置還要尊貴一些,偏偏白蘇蘇得寵,而她都還未侍寢,心裡未免有些不平。

    76

    「皇上喜歡白長使,那便算不了什麼。」劉妃逗著小公主,小聲說道。

    慕良人噘著嘴,悶悶不樂。

    我瞧著懷裡的小公主,天真爛漫,被劉妃逗的咯咯笑。

    「皇上,臣妾都好幾日沒有看到您了,您也不來看看臣妾。」

    殿外,白蘇蘇嬌滴滴的聲音響起,我們望著殿門口,白蘇蘇挽著皇上的手一同走了進來。

    殿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紅了眼。

    白蘇蘇高傲的昂著腦袋,撇一眼眾人,肆意的在皇上面前撒嬌。

    「虧她還是白相府出來的女兒,不知羞。」慕良人忿忿的小聲嘀咕了一句。

    榮郕王府家教甚嚴,慕良人最不屑女子如此爭寵。

    我倒是覺得白蘇蘇嬌而不媚,不過是小女子撒撒嬌罷了。

    眾人起身向皇上行禮,皇上擺擺手,讓大家各自入座。

    白蘇蘇環視了一週,甚是滿意內務司的佈置,大大方方的在皇上身邊坐下。

    人都坐齊了,戲也開場了。

    鼓點聲起,緊接著是大鑼聲和小鑼聲,角兒們緩緩出場。

    姣好的身段,一舉手一投足皆是韻味,其中花旦的唱腔堪稱一絕,果然是皇城最好的戲班子。

    她的眼眸落在眾人身上,即便是我一女子都覺著她的一顰一笑可傾城。

    「好了好了,朗月,別打擾風娘娘看戲了,來額娘這裡。」劉妃從我懷裡抱回了小公主,宮人給小公主備好了膳食,劉妃細心的給小公主餵飯。

    「對了,臣妾給各位姐妹準備了臣妾老家的特產,黃酒。」白蘇蘇給身旁的宮女遞去眼神,幾個宮人端上一壺黃酒。

    我小小的嚐了一口,香醇不烈,甚好。

    「朕記著白相祖籍在江南,三代前到皇城任職,此後一直定居在皇城,甚少回江南。」皇上的眼神一直看著戲臺,漫不經心的說道。

    「是,臣妾也甚少去江南,這幾罈子黃酒是江南老家的親戚帶來的。」白蘇蘇笑著說道。

    我又抿了一口黃酒,微微彎起嘴角。

    皇上從來不說廢話。

    白相雖是江南人士,可自白相父輩起,就甚少回江南,隔幾年才會回江南老家祭祖,到了白相這一輩,十幾年了才回去祭祖一次,白蘇蘇從小到大恐怕也才去過老家一兩次。

    有一件事,在座的眾人裡可能沒有幾人知曉,白蘇蘇可能都不太清楚,那時我還未出生。

    二十多年前,先帝還在世時,白家的當家主人還是白相的父親,白老爺子得先皇重用,白家江南老家的旁支得知此事,都有些紅眼,紛紛寫信給白老爺子,讓白老爺子想法子給他們也謀個好前程。

    白老爺子念著是一脈所出的親人,盡心盡力的為他們謀前程,可他們貪心太重,想舉家搬到皇城,讓白老爺子藉著丞相的權勢,給他們在皇城謀些官職,白老爺子曉得他們有幾斤幾兩,拒絕了他們的要求。

    結果他們還是來了皇城,白家所有的旁支,一共百來號人,堵在丞相府門口,要白老爺子安置他們。

    白老爺子將他們安置在了別苑裡,想著好好安撫一二,讓他們在皇城玩些時間,再好好的送回去,結果他們非但不願意,還仗著白相的名號,為非作歹。

    此事鬧的甚大,最後白相和所有江南老家的親戚都斷了來往,即便是回去祭祖,也和老家的人再無往來,我知曉此事也是因為幼時,父親在江南一帶打仗,聽聞白相家的親戚在江南一帶以白相的名義作惡,才知曉。

    皇上忽然問起,是想試探一二,白蘇蘇卻說是江南老家的親戚送來的,顯然大有問題。

    白相剛剛接了引水工程,這邊就收到了江南老家送來的黃酒,看來是江南的官員想巴結巴結白相。

    白蘇蘇這麼直白的說是老家親戚送來的,我估摸著是白相對白蘇蘇的說辭,白蘇蘇可能也不太清楚這件陳年舊事,否則她絕不可能這麼說。

    這麼丟臉的事情不想讓家中小輩知曉,也在情理之中。

    一曲戲唱罷,白蘇蘇起身走到皇上身邊,嬌滴滴的說道,「皇上,今日是臣妾生辰,您可為臣妾備了生辰禮?」

    皇上拉過白蘇蘇的手,笑著說道,「自然,一會就送到你宮中。」

    白蘇蘇咯咯的笑,戲臺上的鼓點聲再次響起,第二曲開場了。

    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白蘇蘇方落座,便又起了身,驚呼了一聲。

    眾人朝她的椅子上看去,上面沾滿了湯汁。

    白蘇蘇秀眉輕蹙,語氣微怒,「怎麼回事!」

    一旁的小公主咯咯的笑,劉妃的臉色猛然一變,把小公主叫到面前。

    「白娘娘椅子上的湯是不是朗月倒的?」劉妃厲聲問道。

    小公主笑嘻嘻的點點頭,白蘇蘇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這是臣妾為了生辰宴特地新做的衣裳,用的是上好的雲錦,這麼金貴的衣裳,劉妃娘娘,您要是看不好小公主,便讓小公主去司皇所,讓司皇所的嬤嬤教導著!」白蘇蘇的臉上又心疼自己的衣裳,又生氣小公主的調皮。

    小公主看了一眼白蘇蘇,縮進劉妃的懷裡。

    我看著,抿了一口黃酒,夾起一筷子菜,不錯,是鮮活的鱸魚。

    劉妃站起身,臉上滿是愧意,「是小公主年幼不懂事,弄髒了妹妹的衣裳,姐姐宮裡還有匹不錯的輕紗,給妹妹賠罪。」

    「可今日是臣妾的生辰宴,就算有匹輕紗,眼下也來不及製衣了。」白蘇蘇滿臉的不高興,說話的語調都高了幾分。

    「這……」劉妃的臉上也有幾分為難。

    雲錦難得,劉妃母家一般,又不怎麼得寵,能拿匹輕紗出來已屬實不易。

    「妹妹別生氣了,你說該如何。」劉妃好言好語的說道,責備的看了一眼小公主。

    小公主許是見白蘇蘇生氣的樣子嚇著了,哇的一聲哭出了聲,「白娘娘別生氣,是朗月不好,朗月以後再也不會調皮不聽話了。」

    白蘇蘇見小公主哭鬧,臉上的表情更不好了。

    「小公主這般哭鬧,倒是臣妾的不是了。」白蘇蘇甚是不滿,不耐煩的說道。

    「不是不是。」劉妃抱著小公主,小聲勸著,小公主的哭聲卻越來越大了。

    「好了,不就是件衣裳嗎?」皇上沉聲開口,站起身,從劉妃懷裡抱過小公主,輕聲哄著。

    臉上的柔和是我從未見過的。

    「皇上,依臣妾所見,應該把小公主送去司皇所,司皇所的嬤嬤們經驗豐富,必能教導好小公主。」白蘇蘇瞪了一眼劉妃。

    「皇上,小公主年幼,還未到去司皇所的年紀,此事是臣妾不好,沒有看好小公主,臣妾給白長使賠罪,皇上千萬不要把小公主送去司皇所,小公主還小,離不開額娘。」劉妃一聽要將小公主送去司皇所,臉色著急,神情緊張。

    她才剛剛失去腹中的孩子,怎麼肯再讓小公主離開自己。

    「小公主白白胖胖的,劉妃養的甚好,司皇所再好也不及自己的親額娘,朕瞧小公主在劉妃宮裡甚好,去司皇所的事不著急。」皇上淡聲說道,小公主在皇上的懷裡,止住了眼淚。

    皇上將小公主抱回給劉妃,「你先帶朗月回宮吧。」

    劉妃輕聲應下,抱著小公主快步離開。

    我這才站起身,緩緩開口,「白長使的衣裳弄髒了,臣妾的寢宮離清江殿最近,白長使到臣妾宮中換件衣裳吧,臣妾宮裡新制了冬衣,還望白長使不要嫌棄。」

    白蘇蘇生著悶氣,別過頭去,一轉頭對上皇上的眼神,皇上的臉色也不太好看,白蘇蘇只好應下,不再鬧彆扭。

    冉霜攙扶我起身,白蘇蘇走在前頭,一同去了榮恩殿。

    一路上,白蘇蘇都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說話。

    走進榮恩殿裡,我吩咐冉霜去將冬衣拿來。

    冉霜拿來衣裳,我衝她使了個眼神,冉霜微微點頭,找了個由頭,連哄帶騙的把白蘇蘇的貼身宮女帶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了我們二人。

    「臣妾幫長使換衣裳。」我淺笑著說道,一顆一顆的解開白蘇蘇的扣子。

    「風少使這般,本宮還當真有些不習慣,想當初,本宮還要跪風少使呢。」白蘇蘇冷哼一聲,眼裡滿是不屑。

    我臉上保持著笑容,「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褪下白蘇蘇的外衣,她裡頭的衣裳也溼了,我又替她脫下了裡面的衣裳,只剩下個肚兜,白嫩細滑的肌膚,如綢緞一般。

    白蘇蘇兩手伸直,一動不動的任由我伺候著她寬衣,絲毫未覺不妥。

    我將衣裳一件一件的給白蘇蘇套上,白蘇蘇不舒服的扭了扭。

    「這什麼料子,這麼粗糙,本宮穿不慣。」白蘇蘇嫌惡的說道。

    白相家財萬貫,白蘇蘇連裡面的肚兜用的都是上好的緞子,絲滑無比,宮裡無人能及。

    我的衣裳都是按著宮裡四季發放的,自是比不上白蘇蘇從母家帶來的衣裳。

    「白長使,今日是您的生辰宴,皇上難得抽出一天的時間來給您過生辰,您可千萬別因這些小事,耽誤了時間,那可太不值當了。」我緩緩說道。

    77

    白蘇蘇想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調整了一下內襯。

    我給白蘇蘇套上外衣,袖子長了半寸。

    我比白蘇蘇高了一個頭,衣裳自然也會大一些,我從櫃子裡的針線筐裡拿出剪子,剪掉一截袖子。

    「哎呀,你快一點。」白蘇蘇不耐煩的說道。

    我輕聲應了一聲,看了她一眼,走到她另一邊,剪掉另一截袖子,一不小心,弄傷了自己的手。

    鮮血瞬間滴落在地上,我捂著手,疼的直掉眼淚。

    冉霜推門而入,驚叫一聲,趕忙喊來秋杉,她們二人之間換了個眼神,秋杉立馬跑出了榮恩殿。

    「白主子,我們少使好心借您衣裳,還替您裁剪衣裳,您不領情就算了,怎麼還弄傷了我們主子。」冉霜忿忿道,扶著我在一旁坐下。

    「她是自己弄得,和本宮無關!」白蘇蘇一時語塞,跺了跺腳。

    她正欲離開,葉遠擋在了門口,不讓白蘇蘇離開,「主子可不能走,還得等皇上過來做主。」

    白蘇蘇一聽這話,登時就急眼了,非要離開,葉遠死活不肯讓道,白蘇蘇一腳踹在葉遠的身上,將葉遠踹了出去。

    皇上進門時,便看到這一幕,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皇上身旁還跟著慕良人,宋良人等人。

    我在屋子裡,透過窗戶,冷眼看著這一幕。

    沒有人注意到,戲臺上的戲唱的正熱鬧時,小公主走到了我身邊,同我嬉鬧,我在她耳旁說了幾句話,她便將手中碗裡的湯一股腦的倒在了白蘇蘇的椅子上。

    皇上瞪了白蘇蘇一眼,白蘇蘇正想解釋,皇上一把推開了她,走進屋子裡看我。

    我捂著手,梨花帶雨的看著皇上,兩隻手都沾滿了血。

    慕良人和宋良人都倒吸了一口氣,驚呼了一聲。

    「太醫呢?」皇上坐到我身邊,拿著帕子,包住我受傷的手。

    「是風少使自己不小心弄的,和臣妾無關!」白蘇蘇被皇上推了一下,踉蹌了幾步,這會連忙走到皇上面前,解釋道。

    我低著頭,沒有說話,臉上委屈的神情足以說明一切,旁人看著只以為我是因著白蘇蘇蠻橫,不敢說什麼。

    「皇上,您要替我家主子做主,我家主子好心,白長使非但不領情,還發脾氣,弄傷了我們主子。」冉霜撲通一聲跪在一旁,不停的磕頭。

    「你這婢子,休要胡說!」白蘇蘇氣上心頭,一腳踹在冉霜身上。

    我慌忙開口,「皇上,不關白長使的事,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您不要怪罪白長使了。」

    誰看著都只會以為我是為了護著自己的宮人。

    皇上給了李年一個眼神,李年馬上讓人上前拉住了白蘇蘇。

    叫來我的貼身宮女,和白蘇蘇的貼身宮女來問話,事情發生的時候,白蘇蘇的貼身宮女被冉霜纏著挑選披帛,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皇上問話也問不出什麼。

    冉霜和白蘇蘇的宮女口供一致,都是聽到了我的慘叫,衝進屋子,發現我受傷了,剪子掉在地上,白蘇蘇的神情還很慌張。

    「你們,你們都汙衊本宮!」白蘇蘇十張嘴也說不清,生氣的拽著她的貼身宮女,擰著她的耳朵。

    「夠了,你什麼時候才能把你的小性子收收!」皇上怒道。

    白蘇蘇還想辯解什麼,正好太醫來了,打斷了她的話。

    太醫給我包紮著傷口,宋良人緩緩開口說道,「白長使下手也太重了些,風少使手上的傷口都快見骨了。」

    「本宮都說了,不關本宮的事,是她自己弄的!」白蘇蘇此刻正在氣頭上,說話的語氣十分嗆人。

    「白長使的意思是,風少使自己將自己弄了這麼大一個口子?」慕良人冷哼一聲,「即便是風少使不小心弄到自己,這傷口也不會這麼深吧?」

    皇上生性多疑,為了讓皇上相信確是白蘇蘇所為,我已練習了多次,傷口造成的方向和力道,都像是外力所致。

    皇上也正如我所料的一般,剛剛他借拿帕子包住我傷口時,趁機查看了我的傷口。

    此刻,皇上已是對白蘇蘇弄傷我一事,深信不疑。

    「是朕對你太寬容了。」皇上冷聲說道,眼裡含著怒氣。

    有了小公主的事情在前,皇上此刻只會覺得白蘇蘇驕橫,脾氣大。

    加之,白蘇蘇先前就下毒暗害過我,皇上顧著白相的面子,只是小懲大誡,現在才剛剛解了禁足,白蘇蘇又使小性子,絲毫不收斂,皇上自然是惱的很。

    「皇上,您也相信她們?臣妾什麼都沒做過,臣妾不認。」白蘇蘇擰著眉,拿手指著我大罵道,「賤人,你為什麼要害本宮!」

    「你說啊,你為什麼要害本宮!」白蘇蘇掙脫開束縛,衝到我的面前,抬手在我臉上揮了一巴掌。

    我倒是也很想問問她,她又為何要害我,還有我的母親。

    慕良人和宋良人走到我的身邊,將我護在身後。

    「白長使!你太過分了!」慕良人高聲說道。

    皇上一把拉開白蘇蘇,在白蘇蘇的臉上打下一巴掌,他是氣狠了,胸膛不停的上下起伏。

    「是朕一直寵著你,縱著你,才讓你這般放肆!當著朕的面你都敢打風少使,背地裡呢?揹著朕還不知道你會做出什麼事!看來,朕真的要好好懲戒你,你才能收斂收斂你的脾氣。」皇上提高了音量,「來人!」

    「掌嘴二十,降為少使,好好的回去面壁思過,想想自己哪裡錯了!」皇上冷聲吩咐。

    李年走上前,輕聲說道,「主子,對不住了。」

    說完,李年給身後的內侍監使了個眼神,內侍監走上前,左右開弓,狠狠的在白長使的臉上甩下巴掌。

    沒一會,白長使的臉上就印著明晃晃的五個巴掌印。

    白長使的臉上佈滿了眼淚,大聲哭著,皇上嫌煩,讓人把她拉了下去,帶回她自己的寢殿。

    一場好好的生辰宴,便這麼結束了。

    我小聲啜泣著,慕良人和宋良人輕聲安慰了幾句,頗有眼色的離開了。

    她們離開後,皇上坐到我身邊,柔聲安慰著我,貼心的吩咐秋杉去備些吃食。

    「你一向懂事乖巧,是蘇蘇太任性了。」皇上摟著我的肩,在我的傷口上吹了吹。

    我笑了笑,「隔著紗布,皇上便是吹,也吹不進裡面。」

    「哄哄你高興,你笑了就好。」皇上溫聲說道,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我低著頭,滿臉羞澀。

    只有我知道,這個局,我早就佈下了。

    我勸說安嬪不去參加白蘇蘇的生辰宴,我便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劉妃的身側。

    依著劉妃的性子,去哪兒都會帶著小公主,小公主年幼調皮,誰都不會去懷疑小公主,再是出言請白蘇蘇到我的宮中換衣裳。

    步步為營,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白蘇蘇這般蠢笨,計劃也格外的順利。

    「那過兩日的賞梅宴,要不要請白長使。」我小聲問著,皇上的旨意還沒有曉諭六宮,白蘇蘇此刻還是長使。

    「不必了,讓她在自己宮裡好好待著吧,免得壞了興致。」皇上呷了一口茶,說道。

    幾次宴席都因為白蘇蘇弄得格外不愉快,白蘇蘇不分場合的使小性子,已經讓皇上有所厭煩了。

    她再想獲寵,光靠小性子是不夠了。

    我此番設計白蘇蘇,也是為了安撫太后,她遲早會再得寵的,即便她什麼都不做,只要白相上幾道請安摺子,皇上也會給白相面子。

    「手還疼不疼?」皇上柔聲問道。

    我搖了搖頭,「白長使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下子起了小脾氣,皇上不必放在心上,這傷養幾天就好了。」

    「她的脾氣也該磨一磨,但凡收斂點,朕也不至於這麼頭疼。」皇上嘆了口氣,剝了個橘子,放在我嘴中。

    橘子酸的硌牙,我拿過皇上手上剩下的橘子,放到冉霜手中,讓她拿下去丟了。

    皇上看了眼冉霜,似是不經意的問道,「你宮裡原先臉上有疤的宮女呢?」

    「她染了惡疾,在養著呢。」我面不改色的說道。

    「染了惡疾就不要在你宮裡養著了,免得把病氣傳給你,著人把她挪出去養著吧。」皇上又剝了個橘子,放進我的嘴中。

    我心裡一跳,面上不顯半分,笑著說,「好,再過幾日若無起色,臣妾便著人把她挪出去,要不這一來一回的,也麻煩。」

    皇上輕輕的嗯了一聲,我才放心下來。

    冉霜進來問要不要再備些晚膳,我看向皇上,皇上想了想說,「朕許久未去看安嬪了,她今日也沒來生辰宴,去安嬪宮裡瞧瞧吧。」

    我點點頭,同皇上一道去了安嬪宮中。

    安嬪宮裡剛備好晚膳,見我們來,笑著說,「皇上這是聞著味兒來的,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呢。」

    低頭,看到我手上的紗布,安嬪皺起眉頭。

    我瞧見她眼裡的擔心,拉過她的手說,「不小心傷著了,無事,過兩日便好。」

    安嬪狐疑的看看我,又看看皇上。

    「好了,快進去用膳吧,飯菜都涼了。」我轉移開話題。

    78

    桌上,安嬪總也瞧著我的手,皇上時而同她說話,詢問近況。

    安嬪沒有告訴皇上雙胎一事,我便也沒有提起。

    「今日不是白長使的生辰宴嗎,怎的都來了臣妾這裡。」安嬪忽而想到,問起,我只好同她交代了此事。

    她沉著臉沒有言語,皇上許是覺得氣氛沉悶,膳後便匆匆離去。

    皇上剛走,安嬪便迫不及待的問我,「你這手如何了,白長使這性子,你何必攬這活。」

    我屏退下眾人,同安嬪說了實話,不過,只說了我是藉機發揮,沒有提對小公主和她的算計。

    即便我對安嬪有所算計,也不會傷害到她,現在是,以後也是。

    「你傷了自己,來換她降位份,值嗎?」安嬪責備道。

    「如何不值當,白相今時今日已是如日中天,白長使在後宮亦是寵冠六宮,倘若不用點手段壓制壓制,這前朝後宮都是白家的天下了,屆時白家生出些不該想的,大御,哪兒還有安穩日子過。」我緩緩說道。

    自古以來,最忌功高震主,對風家來說,皇上是太后的親兒子,而太后是風家的人,即便是風家再風光,幫襯的也是自家人,斷不會生出旁的想法。

    而父親先前為了避嫌,每每出征回來,都主動上交兵權,手裡僅僅只捏著幾千名精銳,護衛風家和皇城安危,這一點,讓皇上甚是放心。

    可白家不同。

    「你說的不無道理,可下次你可不能再拿自己的身子兒戲了。」安嬪嘆了口氣。

    白相這些時日在前朝越發得勢,她父親的日子也越不好過了,白相是在迫著那些官員站隊,不肯讓他們保持中立。

    「太后……」安嬪忽然提及太后,面上還甚是為難。

    我拍了拍她的手,「無礙,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我得了些消息,太后這些天似乎在接洽朝中官員,拉攏先前依附太后的官員。」安嬪緩緩說道,摸了摸小腹。

    我嘆了口氣,太后還是沒死心,迫切的想要恢復自己的權勢,再來控制皇上。

    可皇上已不是孩童了,再過三年,就到了而立之年,又怎會甘心成為太后的傀儡。

    其實太后在皇上弱冠之後,就甚少插手朝中之事,都交由皇上處理,但倘若皇上的處理與太后所想有所偏差,太后便會有些不滿,迫著皇上按她的意思來。

    說來說去,還是太后操心的過多,不肯全盤放手。

    後宮之事,前朝之事,皆是如此,太后都想按她的性子來。

    「你的意思是?」我問道,安嬪突然提及此事,應當不只是同我說一聲這般簡單。

    「太后的意思是想讓我的父親為她所用,白相的人,太后撬不動,便想說服風家舊部,還有中立的一些官員。」安嬪淡聲說道。

    我瞧她臉上的神情還好,應當已有了決策。

    「不必顧著我。」我立馬說道。

    「那便好,我怕我父親不肯你會有些不高興。」安嬪笑了笑,其實她知道我不會的,同我說,也是怕我以後知曉了會有想法。

    天色漸晚,我同安嬪告辭離去,回去的路上,我望著天,又是一輪圓月。

    太后如願醒來,皇上和我的心放下了一些,可很快,我們又一樣的如從前那般惆悵。

    回到榮恩殿,院子裡多了一位老熟人。

    「主子。」齡芝福身行禮。

    我心裡一沉,臉上還是帶著笑容。

    先前藉著進冷宮的由頭,將她打發回了太后的宮中,她現在過來,我覺得有些不妙。

    「起來吧,你不在太后宮中伺候,怎的過來了。」我假意親切的說道,拉著她在院子裡坐下。

    「太后娘娘心中牽掛主子,特意差遣奴婢回來侍奉主子。」齡芝輕聲說道,幾月不見,已甚是疏遠。

    果然如我所想,太后不放心我身邊沒有自己人,將她差遣了回來。

    「太后有心了。」我笑著說道,眼底藏著些不滿,「不過本宮剛剛升了秋杉做掌事姑姑,如今這身邊有了三個近侍,也不好再多了,要不你管著殿中旁的事情吧,這些你有經驗。」

    太后既然已經把齡芝送了過來,自然不會再收回去,我無法拒絕,只能將她打發著幹些雜活。

    齡芝似乎還有些話想說,我徑直起身,給她安排了住處,便回了臥房,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

    屋子裡,我將冉霜和秋杉叫了過來。

    「齡芝是太后娘娘宮裡的人,有些話不該同她講的,就不要講了,好生待著,別讓她覺著在這宮裡不自在。」我暗示著她們。

    經過幾日的觀察,冉霜做事甚是機靈,我借用誣陷白蘇蘇的事情試探過冉霜,她並非皇上或者太后身邊的人,我對她甚是放心。

    秋杉和冉霜都是聰明人,一聽我的話,便知曉了我的意思,輕聲應下。

    擺擺手,讓她們回去歇息,我也歇下了。

    太后既然讓她來了,那我便將她當太后宮裡的客人,好生待著,該敷衍的敷衍過去便好。

    這次白蘇蘇的事情,太后應當十分滿意,也能拖延一段時間,待過些時日,太后提起了,再去想白蘇蘇的事情。

    父親已經出發去了邊塞,大哥不日也要南下,皇城裡剩母親和幾位哥哥,我的心思要放在家中,萬不能讓旁人鑽了空子,讓風家出事。

    眼看快要到年關了,父親定是要在邊關過年了,大哥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陪母親過年,我正想著要討皇上開心,能在明年,待父親回來時,為父親在皇上面前進些言。

    想著想著,漸漸入睡。

    第二天醒來,冉霜過來伺候我起身。

    「今日本宮無事,一會用完早膳,教你彈箜篌如何?」我笑著說道。

    冉霜模樣好,性子也討喜,我心裡有些想法。

    我身邊已有漣芝和秋杉兩個近侍,冉霜不過是暫時頂著而已,我身邊也不需要這麼多人伺候,我或可以好好培養她一番,讓她得了皇上的寵。

    有她在皇上身邊伺候,我做事也能更加方便。

    憑著她的模樣,我只要好好計劃一番,就能讓她得皇上的寵愛,好好培養,是不想她在皇上面前曇花一現。

    冉霜笑著,露出兩個梨渦和小虎牙,「主子肯費心教奴婢,奴婢自然歡喜。」

    用完早膳,我讓冉霜拿來兩架箜篌,我先前從風家帶來的那架箜篌,送給了冉霜,她甚是欣喜。

    為了一視同仁,我從庫裡找了串手釧送給秋杉,斷不能讓她覺著我對冉霜偏心。

    秋杉也站在一旁,聽我彈奏。

    我雙手放在箜篌上,冉霜先前便學過樂器,摸了摸便能上手。

    不過她確是無甚天賦,教起來頗有些費勁,好在她認真好學,多花些心思,也還可以。

    樂司樂姬眾多,自然沒有辦法細心教導沒有什麼天賦的,冉霜便被趕了出來。

    她平常看著甚是機靈,什麼事情一點就透,偏偏在這上面,有些愚鈍。

    我雖有耐心教她,可覺著她既無天賦,也不必太過勉強這上面的造詣,略通一二即可。

    再觀察些時日,看看她有無其他所長吧,琴棋書畫,精通一項即可,她年紀還小,這會學起也不算晚。

    「主子,是奴婢太笨了。」冉霜吐吐舌頭,頗有些難為情。

    我淺笑著說道,「無妨,熟能生巧,多練習練習便好。」

    我又帶著冉霜彈奏了幾遍,都是簡單的曲子,適合初學者。

    琴音陣陣,這片刻,甚是歲月靜好。

    「風少使好雅興,妹妹這會過來,不會打擾了姐姐吧?」

    清澈婉轉的聲音,我循聲望去,是福才人。

    她倒是稀客。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冉霜頗有眼色的站起身,收起了箜篌。

    「福才人難得過來,不知是有何事?」我的語氣裡頗有些疏離。

    本就不熟絡,我也懶得同她做秀。

    「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聽聞風少使受傷了,有些擔憂,特意頓了花膠湯,給少使送來。」福才人微微側過身,她身後的宮女拿著食盒,將食盒放在桌上。

    還未打開食盒,我便聞著了香,福才人的手藝當真是一絕。

    不過,她送來的東西,我著實不敢吃。

    眼神落在拿食盒的小宮女身上,她身材嬌小,我有些眼熟,好似是先前在御膳房撞著我的那個宮女。

    「你這宮人,似乎年紀尚小。」我隨口一說。

    「風少使快嚐嚐。」福才人自顧自的在桌旁坐下,端出食盒裡的湯。

    我看了眼秋杉,秋杉轉身去了小廚房,拿出兩幅碗筷。

    秋杉盛了兩碗湯,一碗放在了福才人面前。

    我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調羹,不停攪著湯,同福才人說話,一直沒有送進嘴中,緊緊的盯著福才人。

    直到福才人喝了兩口,我才稍微的碰了碰,做做樣子。

    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同我說著閒話,我更加有些懷疑她的來意。

    「風少使,如今皇上將管理六宮之責交由少使,臣妾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福才人笑意盈盈的說道。

    我便知曉,無事不登三寶殿。

    「福才人有話不妨直說。」我淺笑著說道。

    「臣妾是卑賤出身,瞧著後宮奢靡,頗有些心疼,如今大御戰事紛起,臣妾也想著為國出一份力,想同少使講講,不如在後宮推崇簡樸之風,也好減少些不必要的開支。」福才人緩緩說道。

    我冷眼看著她,心裡冷笑一聲,「福才人大義。」

    她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讓我來當這個惡人。

    後宮妃嬪半數都是世家千金,自小優渥慣了,對白蘇蘇這樣的來說,到了宮裡,區區少使位分的月例和規格,根本滿足不了她的需求,在不越矩的情況下,白蘇蘇都是靠著白家,才維持她從前那般優渥的生活,更不要說提倡節儉之風。

    79

    大御自建朝起,就比前朝節儉了許多,已不算奢靡,福才人慫恿我去提出此事,表面上是讓我在皇上面前討喜,實則是讓我得罪後宮諸位姐妹。

    不論是習慣了優渥生活的世家小姐,還是福才人這般,從下等人,翻身成為主子的,誰都不會想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我若是提出,她們必會覺得我是為了討好皇上,拉眾人下水,讓她們對我心生不滿。

    「茲事體大,非一言一語能定下,此事,往後再議吧。」我笑著說道,瞧了瞧天色,已到正午了,「時候不早了,福才人留下用膳吧。」

    說完,我便起身吩咐冉霜去備午膳,不想再同福才人糾纏此事。

    她想拿我做出頭鳥,我自然不會讓她如願。

    用膳時,福才人幾次提起,都被我三言兩語的打發過去,好生招待她了一番,好好的送走了她。

    她這點小聰明,想到我面前來擺弄,有些自作聰明瞭。

    我從未想過要名垂千古,做一代賢妃,這些功勞,福才人要是願意,留給她就是。

    「主子,太后請您午後過去一趟。」秋杉進來回稟。

    我點點頭,先歇息一會,待睡醒了再去太后宮中。

    午睡醒後,秋杉伺候我起身,給我拿來一封信,是母親的來信。

    信裡,母親的意思是太后正在籌謀,讓我聽太后的話,聽她的安排。

    我嘆了口氣,母親和太后一母同胞所生,但這性子卻是截然不同。

    太后掌控欲強,母親從小聽太后的話,包括嫁給父親,也是太后的意思,她這一輩子都習慣了別人的保護,聽太后的話。

    所以母親也想讓我聽太后的話,可我不願我的人生被別人操控著。

    有時想想,太后總是這麼要強,自己將這麼多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她會不會覺得有些累。

    放好信,我披上斗篷,將整個人都攏在斗篷下,才出門。

    天氣越來越冷,屋子裡也該生上炭火了。

    走在長廊裡,冷風時不時的鑽進脖子裡,我縮了縮脖子,又攏緊了一些。

    「七間。」

    皇上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我轉過身,微微福身行禮。

    「皇上這會怎的來了後宮。」我緩緩說道,平常這個時辰,皇上都在御書房裡批閱奏章。

    「宋良人這幾日食慾不佳,朕牽掛著,去瞧瞧她,你這是要去太后宮中?」皇上看了看長廊盡頭,問道。

    我點點頭,皇上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嗯了一聲,關心了幾句,便去了宋良人宮中。

    我繼續往前走,一直到太后的宮中。

    太后正在院子裡栽種樹苗,看起來心情甚好。

    「姨母。」我行禮後輕輕的喚了一聲。

    「來了。」太后看了我一眼,遞給我一把小鏟子,我接過小鏟子,同太后一起把地上的樹苗栽進土裡。

    太后沒有旁的愛好,就是喜歡些花花草草,每每有地方進貢奇花異草,皇上都會拿來給太后。

    她這會栽種的,也是皇上昨日讓人拿來的,聽聞是福州官員送來的新品種,知曉太后喜歡花花草草,特意送來的。

    這般討好太后,想來是太后將他拉攏了。

    我熟練的拿鏟子先鬆土,挖個小坑,把樹苗栽種下。

    「哀家這些時日已經聯絡了許多官員,他們都對皇上重文輕武的做法甚是不滿,投靠了哀家,想讓哀家規勸著皇上,免得皇上犯糊塗。」太后不急不緩的說道。

    聽著太后的聲音,便能覺出太后的歡喜。

    「太后為國盡心盡力,是大御之福。」我平淡的說道。

    皇上重文輕武確有不妥,可皇上這番,也是因著太后,何況皇上也沒有一味的重文輕武,已經有意培養新的武官,只是在可靠的良將得到重用之前,稍稍重視了文官多些。

    白相能讓皇上這般重用,是因為白相聽從皇上,順從皇上,從不忤逆皇上,讓皇上覺著身心舒暢。

    不過我想,白相倘若越矩,皇上也不會坐視不理,皇上的性子,和太后頗為相似,容不得旁人挑戰他的權威。

    說來可笑,皇上這般不喜太后的性子,可他和太后骨子裡的血脈親情,讓他的性子,也同太后十分相似。

    「皇上糊塗,哀家也只能多操操心。」太后說著,壓實地上的泥,澆上些許清水。

    一旁的宮女已經備好了水,給我和太后淨手。

    淨手後,我攙著太后進屋裡說話,這會天氣冷了,在外頭坐著容易傷風感冒。

    「對了,先前給哀家治病的那位大夫呢?哀家這幾日胃口有些不適,想傳他來看看,太醫院的人來回稟,說他出宮了?」太后忽然問起駱正初。

    我面不改色的回答說,「姨母,小駱大夫不是宮裡的太醫,這會出宮回家去了。」

    太后頗有些惋惜,怪責我怎的不將駱正初留下,我趁機得了太后的允准,將駱正初招進宮裡頭。

    這樣一來,過些時日,把駱正初叫回到宮裡也更明正言順了。

    駱正初,是折在霍天心手裡了,也不知這短短的時日,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能讓駱正初對霍天心死心塌地。

    「哀家將齡芝派回到了你宮裡,你身邊也好有個得力的幫手。」太后呷了一口羊奶茶,狀似不經心的說道。

    我喝不慣羊奶茶的羊羶味,秋杉給我倒了杯清水。

    「姨母費心了,有齡芝在臣妾身邊,臣妾辦事也更加方便。」我笑著說道,眼神落在一旁,太后的身邊,換了新的宮女。

    看來原先皇上安排在太后身邊的人,都已經被太后一個個拔除了。

    太后的動作這般快,難怪皇上方才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長,他應當也知曉了太后的動作。

    皇上應當是覺著我又要同太后狼狽為奸了吧。

    我低著頭,拿過桌上的糕點,放進嘴裡,咬了一口,甚甜,可我的心卻十分的苦澀。

    他們母子二人之間,我註定是那個犧牲品。

    「你手上的傷如何了?」太后看到我手上纏繞的紗布,關切的問道。

    「好了許多,再過些時日就不用再纏紗布了。」我淡淡說道,太后應當也猜到了,我同白蘇蘇的事情是我的計謀。

    「皇上似乎有些時日沒傳召你侍寢了?」太后語氣平淡,但眼神裡有些凌厲之色,她是在怪責我沒有留住皇上的心。

    細細算來,自圍場後,我便沒有再侍寢,大多是因著身子不適,不方便侍寢。

    「是,不過皇上偶爾也會來看望臣妾。」我淡聲回應。

    「既然你們之間的隔閡已經消除了,你便要把握好機會,別讓皇上的心飛到旁人那裡去,你瞧瞧,安嬪和宋良人接連有孕,你也要爭些氣。」太后苦口婆心的說道。

    這些時日,太后已經催了幾次皇嗣的事情,我雖有心卻也無力。

    孩子是上天的恩賜,哪能說有就有。

    而我與皇上之間的隔閡,真的消除了嗎?我不覺著。

    「姨母,既然您提到了隔閡一事,臣妾想同您問問,先前那位皇后的事情。」我思索再三,還是開口問了此事。

    不出所料,太后的臉色忽然一下沉了下來,重重的放下茶杯,語氣也很不好,「哀家說過,不要再提起此人,七間,你越矩了。」

    「姨母恕罪,是臣妾冒失了。」我連忙起身,跪在地上請罪。

    良久,太后才開口,讓我退下。

    我小聲應下,緩步退出屋子。

    往回走的路上,我對那位的好奇心愈發的重,到底她是何角色。

    太后總想我和皇上能真心相待,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同甘共苦,舉案齊眉,可我與皇上之間還隔著一個她,只有徹底的結開皇上心裡的這個心結,我們之間的隔閡才能徹底消除。

    我正在走回去的路上,冉霜著著急急的迎面走來。

    「怎的了?」我率先開口問道。

    「宮裡來了許多妃嬪鬧事。」冉霜上氣不接不下氣的說道。

    80

    我快步趕回榮恩殿,路上問了冉霜,妃嬪們為何鬧事的緣由她並不知曉,先趕來通知我。

    還好,我已從太后宮中出來,沒有驚動到太后。

    「此事先不要讓太后知曉,秋杉,一會你先想法子絆住齡芝。」我冷靜的說道。

    不知道她們是為何鬧事,但我不想驚動太后,依著太后的性子去處理事情,我擔心會引起更大的騷亂。

    還沒走進榮恩殿,我便聽到了裡面嘰嘰喳喳的聲音,聽著我便覺得有些頭疼。

    嘆了口氣,我提起裙襬,跨過門檻,她們見著我,連忙走上前。

    七嘴八舌間,所有聲音都環繞在我耳邊,我雖沒有聽明白她們為何鬧事,不過看樣子,並非是衝我鬧事。

    「別急,先坐下,慢慢說。」我努力保持著笑容,方踏進榮恩殿,便被堵在了門口。

    我吩咐葉遠給大夥兒備椅子,還從隔壁的宮裡借了些。

    這麼些人,屋子裡根本坐不下,便都圍在了院子裡。

    我看了看,宮裡的姐妹來了大半,連劉妃也來了。

    葉遠很有眼色,備好了熱茶,我這才能走進院子裡,坐在人群當中,看了眼眾人。

    「各位姐妹這是怎的了,先不要急,慢慢說。」我輕聲開口,若不是大事,她們也不會聚集在我這裡。

    她們面面相覷了一會,最終還是讓劉妃開口。

    「皇上今日午後下了道聖旨,新冊封了一位傾美人。」劉妃緩緩說道。

    皇上一向風.流,即便是新冊封位美人,也無甚大礙,我頗有些不解,劉妃又接著說道。

    「那位美人,就是先前在白少使生辰宴上唱戲的花角兒。」劉妃忿忿說道,旁人也都十分不滿。

    腦海裡閃過那一張驚豔的臉,和妖嬈多姿的身段,竟是她。

    也難怪她們這般憤慨,在大御,戲子的地位和青.樓女子一般無二,甚至比藝姬還要低些,藝姬賣藝不賣身,而戲子,大多既賣藝,也賣身,每到一處就留一份情,不論是男戲子還是女戲子,背後都有無數位知己。

    即便皇上是冊封宮女,苦役,宮裡的姐妹都無甚意義,可現在皇上要冊封的是戲子,各宮的姐妹才這般的憤慨。

    如今管理後宮的大權還握在我手中,她們便到我這兒來鬧事,意在想讓我去向皇上進言,阻止皇上冊封這位傾美人。

    我冷眼掃過她們,這確是個燙手山芋。

    若是由我去進言,那得罪了皇上,惹得皇上不快的便是我,可我若不去,便是得罪了她們,這是個兩難的選擇。

    我和皇上的關係雖緩和了不少,但依然十分脆弱,就像一張紙,一捅就會破,這件事,我若開口,一定會成為我和皇上的第二個心結。

    我有些懷疑她們背後有人在煽風點火。

    她們若真這般憤慨,大可以直接去找皇上,一起跪在和安殿外阻止皇上冊封傾美人,法不責眾,皇上就算生氣也不能如何,也不會把這個氣,記恨在誰的身上。

    可她們偏偏來了榮恩殿鬧事,想通過我去同皇上說此事,背後要不是有人在可以引導她們,我不相信。

    我看了眼眾人,呷了口茶,將茶杯放在桌子上。

    「各位姐妹的心情,臣妾十分了解,但皇上的性子,姐妹們也都知曉,此事,恐有些棘手。」我看了看,沒有看到福才人的身影。

    不過,她早上才來過,這會還會唆使她們來鬧事嗎?

    我有些懷疑,更加懷疑福才人早上過來一事,就是為了混淆視聽,讓我覺著她早上已來過,這會不會是她。

    「風少使,如今皇上將管理後宮的權力交由你,這事,你自是要管的,不能讓那戲子進到後宮裡來。」

    「是啊,皇上寵幸了便寵幸了,可這要冊封一個戲子,皇家的顏面何存。」

    「自大御建朝以來,後宮裡何時出過戲子,簡直有失體統。」

    眼瞧著她們又要吵起來,我慌忙開口,打斷她們的話,「姐妹們都別急,各位介意的無非是傾美人的身份,不如先查探查探這位傾美人的底細,看看她是不是個乾淨的人兒,她若不乾淨,自是無福伺候皇上,屆時,臣妾一定會勸誡皇上。」

    但我的話並沒有平息她們的憤慨,她們無法接受一個戲子和她們平起平坐,甚至,仗著皇上的寵愛,踩在她們的頭上。

    一下子,我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果然是件頭疼的事情。

    「都別動氣,皇上喜歡這位傾美人,咱們應當想法子替皇上圓了這心願。」我緩緩說道,眼瞧著她們又要七嘴八舌,我又趕緊開口說道。

    「皇上沒有曉諭六宮,便是知曉大家會不喜,如果大家一味的阻止,不是正好印證了皇上的想法,讓皇上心生不滿嗎?為了一個戲子,惹得大家夥兒同皇上不痛快,依臣妾說,甚是不值當。」

    我故意將皇上的不滿引到她們身上,她們果然猶豫了一下。

    「可她畢竟是個戲子,於情於理,都甚是不妥。」萬美人不滿的說道。

    我笑了笑,再次緩緩開口,「臣妾知道,後宮姐妹諸多,各位姐妹自然不是因著眼紅傾美人的恩寵,才百般阻止,可臣妾知道,皇上不知道,皇上只會覺著各位姐妹不懂事。」

    「臣妾的意思是,姐妹們先不用著急,既然皇上喜歡,咱們就想法子成全了皇上,這樣皇上也會覺著各位姐妹甚是懂事乖巧,對各位姐妹也會多幾分寵愛。」

    「當然,這傾美人要是身家不清白,自是不能踏進這後宮一步的,所以各位姐妹們都彆著急,咱們呀,先探探底,都別亂了陣腳,待查探了傾美人的底細,再來商議,可好?」

    我觀察著她們的臉色,她們還是有些不滿,畢竟這位傾美人是戲子,倘若皇上被她的狐媚樣子給吸引住了,一路高升,她們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姐妹們也不必擔憂,臣妾想皇上冊封傾美人也是為了想讓傾美人名正言順的侍奉在側,她不過是個戲子,能有名分已經是格外恩賜,能不能有更高的位分,也不是她該宵想的,其餘的事,交給臣妾,可好?」我問道。

    我的話裡有話,是在暗示她們,傾美人即便是入宮,即便是冊封為美人,也僅限於此,不會越過她們,我會向皇上進言,讓皇上給眾妃嬪安心,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旁的位分,她們的擔憂都不是問題。

    聽到我這麼說,她們才放心下來,我又趁機說了幾句,安撫下她們的心情。

    皇上還當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只是為難了我,每每讓我夾在當中。

    一個又一個的爛攤子,我都有些精疲力盡了。

    宮外,還會有這些煩心事嗎?

    安撫好她們,還有太后這邊,至於太后這邊,便讓皇上自己去交代吧,我不過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才同她們周璇。

    她們鬧到了我宮中,雖拖住了齡芝一時,也拖不了太久,太后馬上就會知曉。

    太后眼裡容不得沙子的脾性,這件事,定會掀起風浪。

    能否讓傾美人入宮,便看皇上自己能否搞定太后了。

    這會,我倒有些希望太后能堅持己見,這樣,我也不必煩憂。

    我心裡隱隱的有預感,此事,會讓太后和皇上的關係成為爆發點。

    送走她們,我忙拉過冉霜,「去看看皇上還在不在宋良人的宮中,若皇上在,請皇上過來一趟。」

    宋良人的寢殿離這裡不遠,冉霜立馬去跑了一趟,皇上已經從宋良人的宮中回去了,我讓秋杉繼續拖住齡芝,暫時不能讓太后知曉此事,我要先同皇上處理些事情,免得風波鬧大,殃及了我這條池魚。

    我立馬帶著冉霜去和安殿。

    我心裡有些著急,這事要是處理不好,妃嬪們的怨氣就會撒在我的身上,傾美人進不進宮的不打緊,可我不想被她連累。

    行至御花園,一陣冷風吹過,我縮了縮脖子,加快了腳步,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冉霜忙上前扶我。

    「主子。」

    一道溫暖的聲線,我抬起頭,看到顧經綸快步走到我面前,同冉霜一起扶起我。

    「主子,您沒事吧?」冉霜關切的問道。

    腳上一陣鑽心的疼,我試著走了一步,立馬疼的臉都皺在了一起。

    顧經綸見著我這般,扶著我在一旁坐下,蹲下.身子,眼神掃過我的腳,很快又移開視線,說道,「主子應當是扭到了腳,微臣去幫您傳太醫來看看。」

    「不必,本宮還有要事要去同皇上說,冉霜,扶著本宮,先去和安殿,回來再傳太醫。」我微微蹙眉,搭著冉霜的手起身。

    冉霜扶著我,我走了沒幾步,實在是疼痛難忍,額上都冒著冷汗,停下腳步。

    「主子,要不傳轎攆吧?」冉霜臉上滿是擔憂。

    我擺擺手,傳轎攆過來還要耽誤時間。

    深吸一口氣,我強撐著想往前走,忽然,被人打橫抱起,我微微側過頭,看到顧經綸的臉,離我這般的近。

    「這,顧先生,於禮不合,還是放本宮下來吧。」我有些難為情的說道。

    81

    「主子既有要事要同皇上說,自是不好耽擱了,微臣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主子身體不適,微臣也自是有義務要護好主子的身體,不能讓皇上擔憂。」顧經綸認真的說道,我竟有些語塞。

    顧經綸快步走向和安宮,我覺得甚是不妥,可只要一動,腳上的傷便疼痛難忍,只好作罷。

    「主子安心,這會別宮的主子們都在宮裡準備用膳,甚少會有人經過,微臣將您在和安殿外的長廊裡放下,以免惹來非議。」顧經綸寬慰著我。

    他倒是周到,一路都是走的小路,鮮少有人經過的地方,直到和安殿外的長廊裡,將我放下。

    「多謝顧先生。」我微微點頭致意,冉霜扶過我。

    「微臣先行告退。」顧經綸作揖離去,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鳶尾花香。

    冉霜攙扶著我,我小聲囑咐她,「此事萬不可讓第四人知曉。」

    男女授受不親,他這般,著實不妥,我不想節外生枝。

    冉霜點點頭,我咬著牙,半個身子都倚在冉霜身上,往前走去。

    今年恐是流年不利,手上的紗布還沒拆,這會又扭傷了腳,細細算來,這半年受的傷,抵得過前十年裡所受的傷了。

    「通報一聲,本宮要見皇上。」我喘著氣說道,不過百來步路,走的渾身都是汗。

    李年應了一聲,走進去回稟皇上。

    沒過一會,李年又出來了,「主子,皇上說這會公事繁忙,您若無急事,改日再來。」

    皇上是擔心我要阻止傾美人入宮,才不想見我吧。

    「李司事,麻煩你回稟一下皇上,今日有諸多妃嬪在榮恩殿鬧事,本宮是同皇上來商量如何將傾美人迎進宮一事的。」我淡聲說道,李年猶豫了一下,又進去了。

    冉霜身材嬌小,這會已經有些吃力了,我長出一口氣,擺正自己的身子,減少些冉霜的負擔。

    很快,李年出來,說皇上請我進去。

    皇上此刻心裡應當是有些奇怪,不明白我為何要幫他吧。

    李年見我傷了腳,立馬吩咐宮女過來,幫著冉霜一起扶著我。

    我在幾人的攙扶下走進殿內,皇上正坐在偏殿裡的榻上,手上拿著書卷翻閱。

    瞧見我進來,皇上抬起眼,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微微蹙眉,起身走到我面前,擺擺手讓其他人下去了。

    他打橫抱起我,將我放到榻上。

    「怎的這般不小心。」他的語氣裡帶著幾分關切,幾分責備,聽起來,甚是寵溺。

    他掀開我的裙襬,脫下我的鞋襪,這會我才看到自己的腳踝腫了老高,如饅頭大小。

    皇上高喊了一聲,李年立馬走了進來,皇上差遣他去請太醫。

    「皇上要迎傾美人入宮,不論是前朝還是後宮,想必都是議論紛紛。」我淡聲開口,即便我不勸誡皇上,也會有旁人勸誡。

    所以,她們大可不必來我宮中鬧事,除非是有人故意拿話術激她們,引導她們。

    「那你為何不阻止朕,還要幫朕。」他將我的腳放在他的腿上,輕輕揉捏,我疼的嘶了一聲。

    皇上放緩了力道,慢慢的我也習慣了,甚是舒服。

    「皇上明知眾人皆會反對,還執意要迎傾美人入宮,想來,一定十分喜歡這位姑娘,皇上喜歡,臣妾也想圓了皇上的心願。」我笑道,故意這般說,順水推舟的討個皇上開心。

    他甚是滿意我的乖巧懂事,我心裡卻頗有嘲意,她們在意皇上,才會反對,我不在意,才會幫著他。

    可皇上不喜她們的反對,喜歡我的成全。

    「你來找朕,應當已經有法子了吧?」皇上肯定的問道。

    我微微勾起嘴角,淺笑著說道,「其實皇上要迎傾美人入宮也不難,一來,後宮諸位姐妹最在意的便是傾美人的家世背景,只要皇上讓傾美人的身家清白,各位姐妹的心才稍稍安一些。」

    傾美人是否真的身家清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看到的是否清白,我提了,皇上自然知曉該如何去做。

    「二來,傾美人到底是戲子出身,皇上想讓她名正言順的在身旁伺候,臣妾理解,可後宮各位姐妹會有些擔憂,無法接受一個戲子會越過自己,所以,只要皇上讓各位姐妹知曉,她只要美人這個位分,絕不會越了旁人去即可。」我接著說道。

    皇上神色裡有些為難,我淡淡開口,「傾美人只是個戲子,皇上能讓她留在宮中,侍奉君上已經是無邊的恩賜,旁的,臣妾怕傾美人也擔不起這份福氣。」

    皇上眼裡有些掙扎,我也沒有繼續往下說,過了一會,皇上才沉悶的應下。

    「三來,皇上在迎傾美人入宮時,給各宮姐妹也送一份恩賜,臣妾想,各宮姐妹一定會很高興的。」我淡淡開口,裡面也夾雜著一些自己的私心,「萬美人入宮陪侍多年,皇上也該晉一晉她的位分了。」

    「後宮諸位姐妹,有許多已經許久未晉位分,皇上賜個恩典,她們豈不高興?至於方升了位分不好這麼快再升的,或是皇上有所顧慮的,可賜個封號。」

    「後宮同樂,各位姐妹才能高高興興的迎傾美人入宮,封賞六宮,傾美人一事也不會顯得太突兀,引起前朝的注意。」

    這樣一來,我既解決了傾美人的事情,也藉著此事,拉攏一番人心,這份恩典,是我替她們求來的,她們必會記著這份人情。

    日後,我也是都要討回來的。

    皇上思索了一會,才開懷笑道,「還是你思慮周全,便依著你的意思去做。」

    「不過,白少使方降了位分,這會再晉……」我假意猶豫道,我想皇上會明白的。

    他要迎傾美人入宮,必會引得太后不滿,明知太后不喜白家,同白家有過過節,皇上一定不會再讓太后不滿,不會晉白蘇蘇的位分,我說此話,也是為了提醒皇上。

    「她還在面壁思過,待她的性子收斂些了再說吧。」皇上絲毫沒有猶豫的說道。

    皇上迫不及待的去取了聖旨來,蘸取筆墨,「劉妃的位分才晉不久,再想晉,她的資歷尚且不足,便賞個封號給她,她性子溫婉,不爭不搶,便封個婉字吧,你覺得如何?」

    見他這般上心,這般喜悅,我笑了笑,心中無甚感覺,只是覺得皇家最是涼薄,今日歡喜這個,明日歡喜那個。

    「皇上賞的自然是最好的,劉妃娘娘一定會很喜歡。」

    這時,太醫來了,皇上停下了手中的筆。

    太醫看診後,給我開了些藥膏,皇上取下一些藥膏,放在我的腳踝上,輕輕推開。

    「七間的小足如白玉般白皙滑嫩,甚是秀氣。」皇上打趣道,我羞紅了臉,微微低下頭。

    擦完藥,我拿著帕子擦乾淨皇上手上殘留的藥膏,皇上手指纖長,骨骼分明,一雙男子的手,竟也能這般的好看。

    皇上認真的寫著,思索著,我的目光一直落在皇上的身上。

    這世間,皇上一定是最好的男子,俊朗不失英氣,身姿挺拔,身材勻稱,處處都那麼的讓人著迷,天下間,要找出比皇上好看的男子,怕也是難。

    只可惜,他是帝王,最是無情帝王家,沒有一個帝王,會專情一個女子,我自然也不會奢望得到他的另眼相看。

    許久,皇上才抬起頭,問道,「你可喜歡汐字?三水汐。」

    「皇上覺得好便好,皇上喜歡的,臣妾都喜歡。」我淡笑著,說著場面話。

    「那便封你汐字。」皇上繼續低頭寫著。

    汐,露水情緣,朝夕之情,確實很貼切。

    我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封號不過是個稱呼罷了,皇上喜歡便好。

    我又坐了一會,腳上的傷已經不似剛剛那般疼痛難忍,我站起身子,也勉強能站著,不會鑽心的疼。

    皇上也放下了手中的筆,我同皇上跪安後便離開了。

    我前腳剛出和安殿,後腳,皇上封賞六宮的旨意便下了。

    內侍監尖細高昂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響徹滿宮。

    「吾皇詔曰,年關將至,近日後宮接連添子,朕思及後宮眾妃,為與眾同慶,特封賞六宮。

    劉妃性格溫婉,誕育小公主有功,賜封號婉;安嬪懷有皇嗣,侍奉多年,賜封號鈺;風少使管理六宮,勞苦功高,賜封號汐,晉長使;白少使天真爛漫,活潑可愛,賜封號柔……」

    宋良人封號可,慕良人封號榮,謝良人封號和,應書鳶晉為良人,福才人晉良人,萬美人晉為才人等等,等等。

    最後,今有胡姓女子,賢良淑德,才貌俱佳,著冊封為美人,賜封號傾,由風少使主持冊封大典,欽此。

    我越往前走,內侍監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我眼底的笑,更深了一些。

    幾月前,皇上將我廢黜,當眾給我難堪,便是拿著我管理後宮不力,獨斷專行的由頭,而今,又因我.操持後宮甚是辛勞,晉了我的位分。

    當真是諷刺至極。

    越往榮恩殿走,內侍監的聖旨也傳的越快,很快,就會傳到太后的耳朵裡,今夜,不會平靜了。

    82

    榮恩殿,晚風吹過,院中的桂花樹從葉到根都微微發黃,漸漸枯萎。

    冉霜扶著我在屋子裡坐下,我冷靜的讓她們去備晚膳。

    今夜的皇宮定是熱鬧,有人歡喜有人憂。

    我倚在榻邊翻著手中書籍,沒多久,秋杉便備好了晚膳。

    「齡芝呢?」我眼眸微動,眉毛向上一挑。

    「回主子的話,齡芝剛剛出去了。」秋杉攙著我在桌旁坐下。

    小廚房備的都是清淡的菜餚,秋杉見我受傷,特意吩咐的小廚房,我甚是滿意。

    「備些太后喜歡的糕點來,晚些時候,太后應當會過來,太后最喜歡的蘇葉糕,記得多備些,沏一壺羊奶茶。」我細心吩咐道,秋杉輕聲應下。

    夜,漸漸黑了下來,屋子裡生上炭火,晚膳後,冉霜拿來箜篌,我教她彈奏箜篌,榮恩殿裡樂聲陣陣。

    我似是發洩一般,肆意撥動琴絃,時而悠揚,時而磅礴,我閉眼享受著樂聲,直到嗡的一聲,琴絃斷裂。

    「主子!」冉霜高呼一聲,放下手中的箜篌,上前查看我的手。

    我伸出手,並無大礙,不過剛剛有些太過用力,牽扯到了原先的舊傷,剛結好的痂,有些開裂,隱隱的滲著幾滴血珠子。

    「明日把這箜篌拿去修修,許是在庫裡放的久了,琴絃老化,讓樂司的嬤嬤,好好保養一番,別糟蹋了這好琴。」我摸著箜篌上的鳳首,小聲喃喃道。

    冉霜拿著箜篌出去了,我瞧著夜色已深,太后也快要過來了吧。

    正想著,秋杉便匆匆忙忙的進來通報,太后朝榮恩殿來了。

    我詢問了一番,如我想的一般,太后是從和安殿過來的。

    太后聽到聖旨後,立馬去了和安殿,同皇上大吵了一架,皇上執意不肯讓步,氣的太后將和安殿砸的稀巴爛,桌上的,架上的,通通都砸了。

    這會,太后正在氣頭上。

    「去把糕點和羊奶茶端上來。」我十分的淡然自若,早就料到了。

    每每皇上做了讓太后不高興的事,太后便會到我的宮中,發洩一番。

    無非就是讓太后罵幾句,出出氣,等太后的氣出了,我再說些好話,哄哄太后開心。

    不過今夜,太后一定會鬧出個動靜來,皇上這次太過了。

    戲子,太后如何能忍得,她絕不會讓皇上把傾美人迎進宮。

    點心剛端上,太后便來了。

    光是太后走路的步伐,便能讓人察覺出她的怒氣。

    「給太后請安,太后金安。」我福下.身子,同太后請安。

    啪。

    一巴掌落在我的臉上,我連忙跪在地上,同太后請罪。

    「胡煙是什麼人,是戲子!你身為后妃,非但沒有阻止皇上,還讓皇上封賞六宮?皇上糊塗,你也糊塗了嗎?」太后拂袖,眉毛上揚,眉眼間滿是怒氣。

    我叩首在地上,淡聲說道,「太后息怒!胡煙雖為戲子,但臣妾相信她定是潔身自好之人,皇上是男人,怎會允許他人的枕上賓服侍,太后可派人查一查胡煙的身家是否清白,再做決斷。」

    「清白?她清白又如何!一介戲子,還妄想踏入宮中,簡直是笑話!我大御開國至今,有哪位帝王,迎戲子入過宮?哀家真是沒想到,哀家的兒子如此糊塗!」太后的胸膛劇烈起伏,身子晃了晃。

    齡芝慌忙扶著太后坐下,太后喘著粗氣,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皇上是鐵了心要迎傾美人入宮,臣妾當初是皇后時,皇上也不將臣妾放在眼裡,何況今日,臣妾也好,風家也好,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間,姨母,臣妾不能不考慮風家啊!」我一副為難的樣子。

    這會要是同皇上置氣,皇上定是會把氣撒在風家上。

    太后聞言,臉上沒有苛責我的意思了,但這怒氣依舊未消。

    「他敢同你置氣,還敢和哀家置氣不成?」太后冷哼一聲,又接著說道,「傳哀家口諭,讓各宮妃嬪都在祠堂門口候著,哀家有話要吩咐。」

    「太后娘娘,現在嗎?這,夜已經深了。」齡芝神色為難的問道,我冷眼看著她,還當真是忠心於太后。

    太后的宮女還沒發話,齡芝倒先開了口,她怕是忘了,她如今是我宮裡的人。

    「無妨,去叫她們來便是。」太后站起身,正了正衣襟。

    「那,安嬪娘娘和宋良人呢?」齡芝仔細的問道。

    太后思索了一會,「一同傳來。」

    齡芝輕聲應下,下去辦事了,太后見我的腳傷的嚴重,傳來了轎攆。

    祠堂門口十分幽靜,黑漆漆的一片,太后讓人點上蠟燭,在祠堂前跪下。

    我在太后的身後,跟著跪下,腳上隱隱作痛。

    不到兩炷香的時間,妃嬪們都來的七七七八八了,見我和太后跪著,沒有多言,一同在身後跪下。

    一時間,祠堂門口跪滿了人,後來來的嬪妃,都跪到了門外。

    我見著安嬪和宋良人也來了,小聲對太后說道,「太后娘娘,安嬪和宋良人有孕,不宜久跪,不如讓她們坐著吧。」

    「跪這一會,不打緊。」太后沉聲說道,又轉頭看向她的近侍,「去把皇上請來,告訴皇上,滿宮的妃嬪,還有哀家,都跪在祠堂前,和先祖告罪。」

    宮女應了一聲,匆匆離去。

    安嬪和宋良人面面相覷,太后沒有表態,她們也只好跪在兩旁,安嬪跪在我的身側,我捏了捏安嬪的手,她轉過頭看我,我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太后如此做,不過是想用安嬪和宋良人肚子裡的孩子,還有這滿宮的妃嬪,和她自己來威脅皇上罷了,從祠堂到和安宮,來回也不過半個時辰,要不了多久。

    眾人跪在祠堂前,大氣也不敢出,大夥兒都估摸到了太后的用意。

    有太后帶頭,她們也都有了底氣,左右,也是太后出頭和皇上說,怪責不到她們身上。

    不過三刻鐘的時間,皇上便來了,他看著滿地的妃嬪垂首跪著,連面壁思過的謝良人也被請了來,皇上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我好似還沒見過這般面色陰冷的皇上。

    「太后這是何意。」皇上說話時,額頭上的青筋突起,很顯然,他在努力壓制自己的怒氣。

    說完,皇上看到了人群裡的安嬪和宋良人,臉色又黑了幾分,連忙走到她們身側,想要扶起她們,太后緩緩開口。

    「皇上犯糊塗,哀家和滿宮的妃嬪都在替皇上和先祖告罪,哀家無顏面對列祖列宗,無顏面對先帝啊,先帝,是哀家不好,竟讓這宮裡,出了這般的醜聞!」太后言辭懇切,說到後面,變成了悲鳴。

    哀哀切切,太后拂袖拭淚,宮女見狀,上前走到太后身側,虛扶著太后。

    「你們先起來。」皇上上前扶起安嬪和宋良人。

    太后傳來一記眼刀,安嬪和宋良人不敢起身,只好垂首,看著地上的泥磚。

    「皇上今日若不收回旨意,哀家和眾妃嬪,只能在此跪著,等皇上回心轉意,不然,哀家實在無顏面對天下人,無顏面對慕家先祖。」太后說完,又是一陣啜泣。

    我低著頭,眼角的餘光悄悄打量著皇上,他的鼻子微微顫動,眼神緊緊的盯著太后。

    除了生氣,皇上此刻更多的是無助吧,太后是他的親生母親,卻這般的逼迫他,讓他難做。

    良久,皇上一拂袖子,雙手背在身後,冷冷的說道,「來人,把她們都押回自己的宮中,好生看管,都不得踏出宮中一步!至於太后,願意跪著便跪著吧。」

    話音落,祠堂外湧進眾多侍衛,我扶著安嬪和宋良人起身,眾妃嬪也都似鬆了口氣般的起身,說是押著,也就是給太后的說辭罷了。

    宮裡多一個妃嬪,對她們來說,是再正常不過,有皇上的保證,又給了她們好處,她們已經不排斥傾美人入宮一事,這會,要不是太后迫著,她們也不會鬧這一出。

    太后猛地從地上起身,怒喊了一聲,「皇上!」

    皇上抬抬手,我們便在侍衛的跟隨下回到了自己的宮中,至於後面的事,我也沒有參與。

    回到榮恩殿,我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冉霜連忙上前,替我捏腰捶腿,「主子,要不要備些熱水,泡泡澡,去去寒氣。」

    也好,這一整日都在奔波,我這會身上疲累的緊,泡個澡,也能舒服些。

    我點點頭,冉霜走出去吩咐了一聲,又走回到我身邊,按捏我的後背。

    也不知皇上和太后會鬧到什麼地步,我現在也懶得去想,待明日起來再操心吧。

    沒多久,葉遠就燒好了熱水,秋杉備好沐桶和熱水,冉霜褪去我身上的衣物,我慢慢踏進沐桶。

    水溫熱的剛剛好,我坐在沐桶裡,秋杉往裡面撒了些乾花包,沒一會,一朵朵花就像在水中開放了一般,香香的,甚是怡人。

    冉霜還拿了些牛奶來,倒進沐桶裡,只是,一時間,牛奶的腥味混合著花香,味道有些難聞。

    「哪兒來的牛奶?」我奇怪的問道。

    冉霜嘿嘿一笑,「回主子的話,晨起的時候,奴婢本想去御膳房要些羊奶,制些羊奶糕給主子吃,結果小廚房裡今日的羊奶不多,就給了奴婢一些牛奶,後來一直在忙,奴婢就給忘了,剛剛才想起,這奶放到明日便要壞了,奴婢想著不要浪費嘛。」

    83

    本是一件小事,可我卻覺得有些奇怪,宮裡的妃嬪大多都是皇城長大的,不太吃得慣羊奶的羶味,也就不太喜歡羊奶制的食物,御膳房裡的羊奶幾乎日日都有富餘,今兒個,怎的不夠了。

    不過我也沒有細想,反正也不是大事。

    「主子,明日,太后會不會為難您?」秋杉眼裡都是擔憂,她跟了我一段時日,曉得我和太后之間的糾葛。

    自然是會的不論結果是皇上贏了,還是太后贏了,我的一頓罰都少不了。

    「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說罷。」我閉著眼享受,心情都放鬆了許多。

    皇上出動了這麼多的侍衛,事情鬧到如此地步,也是太后著實把皇上逼著了。

    皇上已經長大了,已非當初的小孩子,如今又是重權在握,太后不足以讓皇上畏懼,皇上又怎會再顧忌太后。

    傾美人長得再傾國傾城,也不過是個女子,太后要是懂得收斂,用用苦肉計,皇上或會念著母子親情,權衡利弊之後打消了念頭,和皇上來硬的,只會惹怒皇上,現在的皇上,絕不會讓步。

    我明知如此,也沒有出言提醒太后,為太后出謀劃策,太后的性子我最是瞭解,她強硬慣了,總覺得皇上還小,也對自己太過自信,即便我提醒,太后也會不以為意,我也便懶得去操這個心,讓他們鬧去吧。

    我存著私心,盼著皇上能壓制住太后,讓太后安生的在宮裡養老,別去操心這些事,總歸他們是親母子,如何鬧,也不會傷及性命。

    過了一會,水涼了,冉霜又添了些熱水進來,我泡了會熱水澡,全身都放鬆了下來,眼皮子越來越重。

    「本宮打個盹兒,一會叫醒本宮。」我小聲吩咐道,隱隱的看到了周公的影子。

    恍惚間,我似乎從夢裡醒來,天亮了,我還泡在沐桶裡,榮恩殿裡空無一人,我穿上衣裳,踏出榮恩殿,宮中也是空無一人。

    我走到春恩殿,走到和安殿,走遍了宮裡的每一處,都沒有人影,連皇上都不見了。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宮門口,宮門大開,卻無一守衛。

    我站在宮裡,看著宮外,明明是同一條路,明明是同樣的磚地,可我卻覺得大有不同,宮外的陽光似乎都比宮裡的好一些。

    我的心就像快要跳出來了一般,宮外的一切都在吸引著我,最終,我還是沒能抵擋的住自由的誘.惑,一步一步的朝宮門走去。

    跨過宮門,我滿心欣喜,我終於擺脫了皇宮,我往前走了幾步,卻覺得有些不妥,轉過身,我看到宮門後,皇上冷冷的看著我,他的身旁,站著太后,太后的神情也滿是陰鷙。

    他們兩側站了一排手持弓箭的侍衛,他們手裡拉著滿弓,箭尖直直的對著我。

    我後退了兩步,皇上和太后臉上的神色變成了失望。

    「七間,哀家對你太失望了!」太后失望的搖搖頭。

    皇上冷哼了一聲,「背叛朕的下場,只有死!」

    他大手一揮,侍衛們立馬送開了一隻手,無數的箭矢,朝我射來。

    一支箭矢直直的沒入的我心臟,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鮮血慢慢滲透衣裳,一滴滴,落在地上。

    又是一支箭矢,插在我的小腹上,接著,右胸,肋下,腳上,腿上,肩上,一支又一支的箭矢,射在我的身上。

    痛,好痛,渾身都在隱隱作痛。

    我抬起頭,眼裡滿是驚恐,最後一支箭矢,正中眉心。

    「啊!」我大叫著睜開眼,才發現,我還在沐桶裡泡著,冉霜正背對著我剪滅燭火,讓屋子裡的光暗下一些。

    聽到我的大叫,冉霜渾身都抖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剪子,緊張的走到我的身邊問道,「主子,怎麼了?」

    「無事,做了個噩夢罷了。」我搖搖頭,整個人都魂不守舍的,好似,這具身體都不是自己的。

    剛剛的感覺太真實了,身上的痛,周邊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我遲遲沒有緩過勁,也沒有了繼續泡澡的興致,冉霜攙著我從沐桶裡走出來,擦乾我身上的水。

    穿好衣裳,我走到床邊躺下,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著,直到天快亮,才沉沉睡去。

    只是一閉眼,我又夢到了剛剛那一幕,夢裡,我不停的被皇上和太后質問,責怪。

    晨起的時候,我渾身都被汗水浸溼,連被子都溼了好些。

    秋杉拿著被子出去曬,換下枕套床套,有些奇怪的問道,「主子何時這般怕熱了,奴婢要不要幫您換一床薄被來?」

    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不知是如何了,突然做了這個噩夢。

    足足等了一日,我沒有等到太后前來,等到了皇上。

    皇上來時,我正在挖桂花樹。

    這樹被澆了毒藥,已是成了枯樹,我心神不寧,便到院子裡,把這桂花樹挖了。

    「腳可好些了?」皇上的面色看起來甚是疲憊,眼下一片烏青,想來是一夜未眠。

    「抹了兩次藥,好多了。」我回道。

    昨日抹了藥膏,今早起來,腳上的淤腫已經消了許多。

    皇上這會過來,太后卻沒有出現,想來,昨日之事,是皇上贏了。

    「這桂花在榮恩殿中多年,都長得甚好,怎的一下子便枯了。」皇上慢慢走到我身邊,緩聲說道。

    我眼眸微動,微微彎起嘴角,「皇上這是在責怪臣妾園藝不精,沒能照看這桂花樹了。」

    「你瞧你,朕不過隨口說說罷了。」皇上揚起嘴角,語氣輕鬆,但全身緊繃,看起來可並不輕鬆。

    我拍掉手上的泥,秋杉端來清水,我淨手後,走到皇上身邊。

    他這會來,應當是有事找我,他昨夜才同太后大鬧一場,若不是有事,可沒心思來看我。

    他沒開口,我也沒問,遲早他也是會說的。

    我同皇上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些無關緊要的話,過了好一會,皇上才開口說出他來的目的。

    「後天就是賞梅宴了,朕想在午後迎煙兒入宮,後日的賞梅宴,煙兒也可獻唱一曲,助助興,七間,你覺得可好?」皇上盯著桂花樹,柔聲說道。

    他若問我,我自然是說好,至於我心裡到底覺著好不好,其實,也沒有太多想法,只希望這位胡煙姑娘,能是個好相與的人,別生事端,惹的我頭疼就好。

    「胡姑娘是皇城名角兒,有她助興,自然是極好,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打點妥當,操持好賞梅宴,好好安頓胡煙姑娘。」我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神態,語氣,一切都恰到好處。

    「朕知道,你一向懂事,朕還有奏章要批閱,過幾日再來看你。」皇上拍拍我的手,站起身離開了榮恩殿。

    我目送著皇上離開,喚來秋杉,讓她去外頭打聽打聽,昨夜我們走後,皇上和太后之間發生了何事。

    皇上不僅迎了傾美人入宮,還這麼趕時間,這不僅說明皇上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更說明皇上十分有信心,太后不會對傾美人如何。

    經過許多的前車之鑑,沒有把握,皇上斷然不會輕易迎傾美人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