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節 駙馬又納妾啦




    「你別騙自己了!」她似乎真的失去了理智,不知道在說服誰一樣絮絮叨叨地繼續說著,「駙馬就是愛我,他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我告訴你,我告訴你。我一眼就看穿了,他愛上我了!他只愛我,他不會害我的,不會讓我受傷的!在這裡……在這裡,誰都別想傷害我!」



    「婉夫人,言多必失。」我垂眸看著臺階下歇斯底里的她,她的眼睛裡盛滿了絕望和瘋狂。我想到了四年前那個匍匐在我宮殿前哭泣的婉貴人,那時的她穿著天青色的宮裝,即使是跪著,身段也是柔婉曼妙的。



    是什麼把她變成了這幅樣子呢?



    是那幾劑風寒的藥,還是沈風的愛,還是……她自己的愛?



    或許都有吧。



    在那之後,婉夫人大病一場。她開始吃更多的藥,沈風也更寸步不離地陪著她。每一服藥,都是沈風親手熬足了時辰,再親手喂進她嘴裡。



    她開始無休無止地做噩夢,她那座緊緊挨著沈風書房的院子,幾乎夜夜都會傳來女子的驚叫聲。所幸沈風徹夜陪著她,於是婉夫人的夢魘,總能在天明之前被安撫下來。



    她似乎從來沒有向沈風問過那些姨娘的事。我知道,她是信了我的話。她不相信我,但忍不住要信我的話。



    眼睛看不見想看的東西,她便不能再信任眼睛了。



    而沈風如果不能解答她想知道的事,她還能再騙自己,沈風不會傷害她嗎?



    大概是不能了。所以,她不敢問。



    她怕死在這座神秘的公主府裡,可她更怕得知沈風會害她的事實。



    沈風對她一如既往地體貼,他們整日裡如膠似漆。沈風的眼裡真的滿是對她的愛意,那愛意是做不了假的。沈風愛她,正是因為沈風真的愛她,他的刀才更鋒利。



    我沉浸在看著婉夫人一點一點瘋魔的快意中,卻從未深想過沈風的痛苦,或者說我一直逃避這個問題,直到那一天。



    就在那天晚上,我突然被淒厲的女子叫聲驚醒。我猛地坐起來,卻看見沈風竟背對著我坐在我的床頭。那是我們很久沒有過的近距離的,單獨的接觸。



    「是婉夫人?」我問道。聽這聲音,似乎並不是從她院子那個方向傳來。傳出聲音的應當是廢棄許久的那一處偏殿,沈風大概在兩年前就封了那處院子,再不許人進,想來如今雜草已經長到很高了。



    「是她。」他低著頭,嘴角抿得很緊,「走。」



    他帶著我,在廢棄的西側殿的一個角落裡,我透過濃密的樹叢,看見了蜷縮在枯草叢中的婉夫人。



    她只裹著鮮紅色的一塊綢布,披散著頭髮,手指上沾著血紅的胭脂。



    她似乎是剛剛醒來的樣子,蒼白的臉上卻畫著濃豔的妝容,似乎是剛剛用手抹亂了。



    「來人,來人!狗奴才,都到哪裡去了!本宮在這裡!」



    驚嚇中,她似乎又把自己當成了宮裡的貴妃,尖利的叫聲在漆黑的夜色裡格外悽慘,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緊緊地扯著勉強包裹住身體的紅色綢布。



    然而即使她說錯了話,也並沒有半個人影出現。她在原地顫顫巍巍地不敢走動,一邊尖叫一邊四處張望著。



    「沈風!沈風!」她的聲音低下來,帶了無助的哭腔。



    我偏頭看了看沈風,他的臉藏在陰影裡,看不清他的神色。



    婉夫人哭起來,卻只聽見她恐慌的抽泣聲,看不見眼淚。她似乎已經嚇到哭不出淚水,卻還不死心地哭喊著沈風的名字。



    我低頭看見沈風緊緊地攥著拳頭,我知道他是真的愛上了婉夫人,大約是同情心作祟,我安撫地拉了拉他的手,卻沾了一手心溼潤冰涼的觸感。



    我收回手,暗淡的月光下,我看見手心裡汪著鮮紅的血跡。



    我擔心地看向沈風,他面無表情緊緊地盯著跪在地上哭泣的婉夫人,看不出一丁點心痛,也看不出一絲快意。



    我伸手去掰他的手,他緊攥的拳頭硬的像一塊石頭,我只沾了更多的血。我突然覺得內心的什麼動搖了。



    「沈風。」我壓低了聲音叫他。



    他不說話,眼睛死死地盯著婉夫人顫抖的身影,寂靜的夜色裡,猩紅的血滴在泥土裡的聲音清晰可聞,一下一下似乎敲動著我的心臟。



    「沈風——」婉夫人哭喊的聲音刺痛了我的耳膜,「沈風,救救我!」



    沈風緊緊地閉上了雙眼。他的絕望,絕不比跪著的婉夫人少。



    夠了。



    我猛的拉了他一把,兩個人的身影瞬間淹沒在深深的草叢中,一根銀針從袖子裡滑出,青色的針尖,被我親手刺進了沈風的後肩。



    我趴在他的耳邊,伸手合上了他的雙眼。「沈風,到此為止就行了。」



    第二日一早,在荒廢的偏殿裡昏迷的婉夫人被人發現,大約是受了寒氣,又拼命喊叫了許久,好好的嗓子壞了大半。



    我去見了她,她躺在床上,看著我滿臉的驚恐,粗啞低沉的嗓音像是秋蟬垂死的呻吟。



    我讓下人退下去,彎腰湊近她的嘴邊,才聽清了她在說什麼。



    真是深情——她問我沈風在哪,是不是出事了。



    我笑了笑,告訴她不必關心沈風了,他再也不會出現了。



    她的下一句話著實讓我沒想到,我沒想到她會那麼敏感,我也沒想到她居然敢問出這句話。



    她說:「沈風是不是想殺我?」



    「你覺得呢?」我站直身子,俯視著她蒼白的臉,反問回去:「你不是說,他最愛你嗎?」



    「是啊,」她一愣,眼裡一下子失去了神采,喃喃道:「他的眼睛不會騙我的,但是為什麼,三番五次唯獨是在我最害怕的時候,他都不在呢?



    「你說——」她漆黑的眼睛轉向我,「為什麼我在宮裡都能活的那麼好,在這區區一個公主府,卻總覺得自己明天就要死了一樣。」



    我笑了笑,說,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命吧。



    我離開了婉夫人的小院子,命人把它封了起來便回了書房。半個時辰過後,好些下人看見一個身形很像駙馬的人,似乎是剛與我吵完架的樣子,怒氣衝衝地出了我的書房,踹開了那座小院的門。



    然後他就被我一起封進了那座小院子裡。



    就這樣,婉夫人和「駙馬」,名正言順地消失在了公主府裡。



    就像那些消失的晚晚一樣,那座院子仍有人送去雙人份的一日三餐,不過婉夫人自己知道,那裡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那個闖進去的「駙馬」,在第二天的凌晨,就換成了穿著駙馬衣服的人偶,靜悄悄地吊在了她的門框上。



    無論她起初是如何驚恐地尖叫,歇斯底里地哭嚎,還是後來發覺被戲耍後的破口大罵,整座院子裡都沒有進來半個人影。她咒罵著把那個人偶摘下來,扒了那身衣服,扔進了倉庫。



    下一個清晨,那隻人偶重新穿上了駙馬的衣服,坐在了她的床頭。



    大約是因為哭喊地太多,她的嗓子很快就從粗啞,變得完全不能發聲了。那座小院靜悄悄地,好像沒有一個人一樣。



    雖然大家都以為,裡面有兩個人。因為駙馬最後一次出現,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闖進婉夫人那座被封的院子。



    雖然沈風消失了,但是送給婉夫人的湯藥和飯菜似乎仍是加了東西的。我不知道他的那些手下為什麼仍在行動,不過這至少幫了我的忙,因為光憑那些人為的伎倆,雖然說會讓婉夫人崩潰,但還是太慢了,也要不了她的命。



    大概半個月後,婉夫人幾乎完全瘋了。



    她懼怕一切聲響,再也不敢抬頭看向高處,也不敢在房裡睡覺,夜夜躺在院子裡空曠的草地裡,卻幾乎從來不合眼。



    我覺得,她真可憐啊。



    我時常想我是不是做錯了,她打死我的母親,我要她的命,似乎合情合理。但是親手逼瘋一個人,是不是太殘忍了?



    我想起她對我的那些算計,我想起那些深夜裡射向我眉心的箭,我想起那些泛著酸味的毒藥……



    我想起,被她毀了一生的沈風。



    或許我做錯了,但是我不能收手了。



    沈風為了我的仇恨親手毀了自己,而我讓沈風出局,可不是為了讓這個女人活下去。



    當天深夜,仍是在那個廢棄的偏殿,被關了幾個月的婉夫人,在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醒來了。



    上一次她哭著喊沈風,這一次她卻再也喊不出聲了。



    她混亂的神智仍保留著對這裡的恐懼,就是在這裡,她度過了最恐慌最痛苦的一晚,就是在這裡,她隱隱地意識到沈風對她的無限惡意,就是在這裡,她與沈風的緣分,永遠地畫上了句號。



    一個天青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不是駙馬,那是她自己的身影。像極了那年宮宴,她穿著的那件天青色的衣服,就是那時,她第一次——或者說她以為的第一次,遇見了沈風。



    鬼使神差地,她追了上去。



    這時的她似乎已經忘了恐懼了,一個精神失常的女人,總是會在莫名其妙的時候,突然擁有莫名其妙的勇氣。



    那個天青色的影子,帶著她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小院子,那是她的院子。



    院子的門上沒有封條,掛著暖色的燈籠,繫著青色的綢帶。雖然沒有從前那些笑盈盈的奴婢小廝們,卻活脫脫是從前的樣子。



    那個時候駙馬只寵著她,她還對公主府一無所知,只知道嫁給了兩情相悅的男子,與他如膠似漆地好。



    那個青色的影子早就消失在了拐角,她也顧不得去追,只迫不及待地進了那間熟悉的房裡。



    房樑上沒有掛著人偶,牆壁上也不曾抹著血。她回來了,一切噩夢一樣的經歷都沒有發生過。說不定,說不定駙馬也還在,他一定在裡面,等著她吃飯。



    她推開了寢室的門,金紅的帳子後,真的靠著一個人!那是沈風,她熟悉他身體的每一個細節,那不是什麼詭異的人偶或是什麼人假扮,她絕不會認錯。那是她熟悉的沈風,正穿著她最喜歡的那件衣服,笑著等著她。



    婉夫人混沌了好久的神智忽然澄清了,她一瞬間恢復了清醒,她無比清醒地走過去,還記得脫了繡鞋,只穿著襪子撲進沈風的懷裡。



    可是……好冷。



    沈風的身體一片冰冷。



    恐懼瞬間攥住了她的心臟,她忽然感覺身體的每個關節都浸入了冰水,她顫抖著,努力地控制著自己不要抬頭。



    不要抬頭。



    不要抬頭,那是她那時瘋魔時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



    可她還是看了。



    她抬頭看見了沈風緊閉的雙眼,烏紫的雙唇,青灰的臉。



    那是,一個死人。



    婉夫人也死了。我對外宣稱,婉夫人瘋病發作毒殺了駙馬。回過神來,便也一頭撞死了。



    婉夫人當天就被封進了黑漆的棺材,悄悄地下葬了。



    所以直到最終也沒人知道,棺材裡的那個人與一年前在宮裡暴斃的婉貴妃長得一模一樣,也沒人知道據說是「撞死」的她身上沒有一點傷痕,她是被活活嚇死的。



    沈風最終也沒把她抬為平妻,於是這也就不過是公主府死了一個駙馬的小妾,駙馬的妾多,都總是多病多災的。京城的人習以為常,因此她的死便更沒人過問。



    哦對了,還有一個人會傷心。



    我推開臥房的門,沈風僵硬的身體擱在床上。他臉上的青黑色淡了些,唇色也轉為蒼白了。



    我試了試他的鼻息,微弱的氣流掃過我的手指。



    在過幾個時辰,他就要醒了。那天他被我迷暈,想來想去,我沒能下得了手殺他。



    我揉了揉眉心,吩咐身邊的丫鬟道:「等晚上他醒了,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一一說給他聽。」



    「是。」



    「然後,就叫他來找我。就——在我書房吧。」



    我在府裡簡單地饒了兩圈,便回了書房,坐了好幾個時辰,晚飯也沒吃。這件事兒過了,沈風在這兒就不能留了。



    對沈風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我也說不清。



    我與他成婚五年,他似乎從未苛待過我。五年間,我與他鮮少有肌膚之親,他一邊小心地呵護著我的感受,一邊謹慎地避免我對他產生男女之情。



    我起初嫁給他的那半年,他還對我很好。他會記得我的喜好,會陪我回宮看父皇,會願意在宮裡昔日同僚的注視之下,替我拿著粉色大花的披風。



    回想起來,我還是想象不到那個時候他的心裡已經裝滿了仇恨。



    後來,他開始納妾。現在我知道他對那些女人的寵愛都是假的,可當時我甚至一度陷入憤恨——對,現在想來,當時我確確實實恨過他。



    可他仍與我相敬如賓,無論我如何出言諷刺,他也從未與我爭執。那時,他還親手做過一支梅花木簪給我。



    再後來,在婉貴妃暗殺我的那段日子裡,他應當在著手準備婉貴妃嫁入公主府的事。他怕我妨礙他,或者說怕我發現他的籌謀,便給我下了藥。然而直到婉夫人入了公主府,那些刺殺,似乎總是他為我攔下的。



    在婉夫人進府以後,他終於告訴我一切的真相,他幾年來的籌謀和仇恨,直到那個時候他才告訴我。在那之前,他任由我猜忌,譏諷,憤怒,卻從未想過把我納入他的計劃之中。



    對,一直以來,他似乎認為嫁給他的是那個童年時的雲柔小公主,不諳世事,單純善良。他像哄孩子一樣用甜食和髮簪哄我開心,一邊把我屏蔽在「大人的世界」之外——他怕我給他添亂,怕我心軟,怕我阻止他。他怕我難過,所以用好吃好喝的哄我,他又怕我愛上他,所以從不與我親近,也不願對我多說兩句話。



    ——可我早已不是孩子了。如果一個女孩的父親是皇上,她的媽媽又死了,那她怎麼可能再做孩子呢?他以為我不懂的那些殘忍的手段,我都懂的,他以為我不忍看見的那些事,我甚至可以親手完成,他以為我需要他幫我報仇,可我想的卻是親手殺了那個女人。



    他以為他跟那些小妾出去玩的時候給我帶兩塊桃花酥,我就不生氣了,可是那些桃花酥全被我扔去餵了狗。



    他以為……



    算了。



    書房的門被敲響了,進來的是沈風。



    他的臉色還是不好看,不過身體應當沒有大礙。我也不能虐待他。



    我想了想要不要讓他坐下,不過還是準備速戰速決說完話比較好。畢竟他應該不太想和殺死心上人的人說太多話,我也不太想和心上人是我殺母仇人的人說太多話。



    「選一個吧。」我抬了抬下巴。沈風面前的桌上放了兩樣東西,一顆挺大的藥丸,還有一把匕首。



    沈風苦笑了一下,道:「這是要我的命?」



    「沒有,」我嘆了口氣,「要殺你何必等你醒。沈風,你看,我這一輩子生得不好,早早沒了娘,爹也不管我,嫁的也不好。如今報了仇,倒也覺得沒意思。



    「你的婉婉是我弄死的,死的也不太安詳。雖然說你也準備殺她,但我拿不準你想不想幫她報仇。喏,匕首給你準備好了,要不要殺了我?」我眯著眼衝他笑笑。



    「我怎麼會想殺你。」他退了一步,還是低著頭。



    「這個藥丸,吃了以後你就出城吧。等你出了京城,藥效發作,便會將京城的事忘得一乾二淨。車伕會送你去江南,那邊有我為你置辦好的宅子,還有幾畝田,夠你此生衣食無憂了。」



    「宅子和田我都可以不要,藥能不吃嗎。」他翹了翹嘴角,居然還討價還價起來。



    真是深情重義。



    「行啊,那你得告訴我為什麼,不想忘了你的婉婉?」



    「怎麼會。」他聲音輕輕的。



    「哦,那你就是不想忘了我。」



    他不說話。



    酸澀的感覺一下子籠罩了我的眼眶。



    我揉了揉眉心,盡力維持著平淡的語氣:「是不是啊?說話。」



    「好了,別逼我了。」他抬起頭,無奈地衝我笑了笑。「我吃就是了。」



    他用掌心託著那顆藥丸,掩住嘴,一仰頭。



    「吃掉了?」我笑著盯住他。



    「真的吃掉了。」他咳了兩下,走近來張開嘴湊到我的面前給我看。



    我託著腮,認真觀察了他嘴裡的角角落落:「袖子呢,抖兩下。」



    他抖抖袖子,是寬鬆的薄衣服,藏不了東西。



    「好了,你出去吧。」我推了推他,「馬車就在門口,你連夜走吧。」



    他卻沒動,看著我笑了下。



    他拿起桌上的那把匕首,就是我讓他拿來殺我的那把。他握著柄,一手衝刀尖猛的拍了下去。



    刀刃縮回了刀柄裡。



    他又衝我笑笑。我覺得有點尷尬。



    「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殺了你的。」他面上帶著笑,語氣卻聽不出是什麼感情,「我也知道,你真的覺得我會殺你。」



    「雲柔,我不會的。」



    他轉身離開了書房,再也沒有回頭看我一眼。真的連夜坐著馬車去了江南。



    第二日,駙馬的靈柩下葬了。



    大概是裝的吧,我落了兩滴淚。



    小時候的記憶已經很淡了,關於那時還是太子伴讀的沈風,他的模樣和聲音,我已經有點記不清了。



    我好像真的曾經喜歡過那個比我大了好幾歲的小哥哥,可是他離開以後,我忙著在宮裡女人的爭鬥中自保,也就再也沒有心思想這些了。



    但是,總有些事,沈風以為我忘了,我卻從來沒有忘記過。



    我記得,那時候我不懂事,不願意吃藥,喊著苦。



    母親走了,她生前也沒有地位。我吃藥的時候,連蜜餞也吃不到。



    太子哥哥從前會來看我,可是皇后娘娘不讓他總來。他便偷偷地讓沈風給我帶糖酥,就是我後來最喜歡吃的點心。



    可是糖酥終究只是小點心,我吃過藥想吃蜜餞,卻總是沒有。我就哭鬧著不吃藥,一半是真的覺得藥太苦,一半是故意欺負沈風……或許還存了幾分撒嬌的心思。



    我到底也是個七八歲的姑娘了,沈風不敢走近來哄我,每次都只是好言好語地勸。



    後來有一次,沈風神神秘秘地帶了一顆藥丸。裝在一個小盒子裡,上面寫著「黃連」兩個字。



    沈風拿著那顆藥丸哄我,說,你舔一下嚐嚐。



    我真的很認真地舔了一下,咧著嘴,被苦得哭都哭不出來。



    沈風一本正經地說,如果我把藥喝了,他就把這顆小藥丸吃掉。



    我毫不猶豫地一口喝乾了那碗藥,剛舔過黃連丸,吃藥好像也沒有往常那麼苦。我連糖酥也顧不上吃,就目不轉睛地盯著沈風。



    他用掌心託著藥丸,掩住嘴,一仰頭。



    我瞪著眼看他,他齜牙咧嘴了一會,我還是不相信。



    「嘴巴張開來,我看看?」



    他走過來張開嘴,我認認真真檢查了一下,真的沒有藏在嘴裡。



    他笑著摸摸我的頭,道:「小祖宗,藥那麼苦,我怎麼會藏在嘴裡呢?」



    「袖子,袖子抖一抖!」



    他抖抖袖子,我又伸手摸了摸,確實沒有藏藥丸。



    我眨巴眨巴眼,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盯著他的眼睛看。



    大約憋了幾秒鐘,他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來,鼻孔裡蹦出來一個小藥丸。藥丸剛落地,就被他一腳踩扁了。



    那天,我氣得追著他在院子裡跑了好幾圈,還把那顆命途多舛的扁了的藥丸洗洗乾淨,親手塞進他嘴裡逼著他吃了下去。



    沈風被苦得拼命掙扎,眼裡卻都是笑意。



    那個時候多好啊。



    我一直記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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