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288 朝雲去兮暮雨悄來 下

    荊石本慣早起,雖是徹夜不得好眠,但見窗外光亮,仍是依時離榻。待得雞鳴三喈,骨兒碗亦自村外溜進屋來,正趕上荊石獨坐桌前書文。兩人相見,互致問安。骨兒碗似甚驚奇,跳到桌頭細細打量荊石面孔,方才疑道:“荊官兒可是昨夜受寒?”

    荊石看他一眼道:“此屋比之山洞如何?”

    骨兒碗道:“俺豈不知這地方遮風好些?但俺看你前日睡在洞裡,可也活生生白嫩嫩,怎地在此屋睡了一夜,反倒眼底青淤淤的?”

    荊石搖一搖頭,卻不答他,只信手拿過一果,拋與骨兒碗食用。骨兒碗見得吃食,登時渾忘雜事,只顧呼叫耍鬧。鬧得好一陣,方才對荊石道:“荊官兒,今日可再去點庫?”

    荊石聞言,手中微微一頓,忽而擱下筆道:“今日去山裡。”

    骨兒碗咋舌道:“這般大雪,怎地又去山裡?

    荊石悶然無言,埋頭收拾行囊,臨至出門,方才叫來骨兒碗道:“今日去深山近處一觀。”

    骨兒碗一聽深山二字,立時毛豎身僵,跳腳急道:“去不得!你陸人這般笨手笨腳,外頭山嶺倒還湊合,怎地進得了深山去?那處洞也多,崖也多,又有長條條,大貓大熊,若是出得意外,俺怎跟廢舟老頭交代?“

    荊石道:“我只在外頭看一看,不進去。”

    骨兒碗反手一抱,掛在他腿上瞪眼道:“俺不信。”

    荊石未想他平日馬虎,偏生此刻倒顯精明,一時亦無奈何。他本臨時起意,未及籌謀遠慮,但見骨兒碗意甚堅決,只得坐回屋中道:“既然我去不得,你便與我仔細說說那裡情況。”

    骨兒碗見他不去,立時大喜,跳到桌頭坐下道:“你不去便成。俺小時無聊,喜歡去那深山裡耍玩,後來雖是去得少了,卻也比村裡那些人知道多些。荊官兒你若想知裡頭情形,儘管問來便是。”便將山中諸般情況細細講來。

    哈牟娑洛島山域外緩內險,圍邊群巒尚無峻險,多有僬民散居,唯獨島心數里內連峰疊嶂,幽淵深藪,又有猛獸毒蟲蟄伏古林,縱以僬民矯健,亦不敢輕易闖入,便以此方圓數里稱作“深山”。

    荊石原先巡遊山中,雖是細緻周全,幾可遍覆全島,唯獨那深山之地不曾去過。直至前夜與瓏姬相談,心中暗有所思,方才同骨兒碗詳細問起。所探所詢,卻非奇花異草,兇禽猛獸,只問山窟地穴之事,又道:“先前廢舟先生有言,說那山獸亦居深山之內,平日隱匿不出,藏於地穴深處。你可知是哪一處地穴?”

    骨兒碗搖頭道:“那地頭千窟百洞,又深又繞,俺怎曉得大傢伙住在哪處?俺平日只從樹上過去,不曾多入洞中。”

    荊石亦知僬僥人性喜高山茂林,而厭幽冷陰溼之地。聽得骨兒碗此言,心頭並不失望,只道:“那島上可有旁人熟悉深山情形?”

    骨兒碗道:“若要比俺更熟,怕是隻有烏碼。”荊石聞聽此言,立時起身道:“那便去問問他。”

    先時荊石既知山獸之事,早欲去尋烏碼相問,但初時造訪不遇,後頭又逢瓏姬現身,難免心神有亂,便將此節擱下。此時舊事重提,心中卻添一股無名鬱氣,片刻不願拖延,徑自出村入山,去往烏碼所居小樓。

    其時積雪深重,山道難行,及至懸壁雪深處,又有崩墜之危,每每繞道而行。兩人一番辛苦,傍晚方至烏碼樓前,卻看八角樓門前堆得積雪逾尺,不見半點人跡,試以敲門呼喚,樓中亦無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