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764 逡巡於徑(中)




“有意思。”羅彬瀚說,“看來你對貓狗都挺了解。可我總記得有新聞提過一隻養在寺廟裡的貓,是從來不吃肉的。”



這次有個女生附和了他,說她也看過類似的新聞。周溫行臉上仍然掛著那種恬然的微笑。



“這麼說來,”羅彬瀚又說,“看來這只是和尚們吸引信徒的噱頭咯?”



“也不一定。也許那隻貓在佛前確實是不吃葷的,只是在寺廟之外的地方才捕獵昆蟲或老鼠。”



“它怎麼會懂得這種時機呢?要是它也知道不在寺廟裡殺生,我看這也算得上是神佛顯靈了。”



“也確實有這種可能性。但是,即便沒有神佛存在,被人馴養的動物多少也能學會按照人的心意來行事。因為救了它性命的僧侶們不希望它殺生,所以它也就學會了在人前表現出慈悲的樣子,這不也是一種可能嗎?”



羅彬瀚爽快地笑了。“社會化,”他說,“把狼變成狗,把野貓變成家貓。這樣也挺好的,管它們在非洲草原上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呢,既然進了人類社會,它們也得學會和平相處了,你說對吧?”



周溫行無聲地微笑著。羅彬瀚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解鎖屏幕瞧了瞧。“奶茶到了。”他說,“財務那邊人手不夠,我出去幫他們一下。”



幾名經理連忙想叫人幫忙。他們已經叫了兩個男生的名字,可當羅彬瀚瞄見周溫行站起來時,他立刻開口說:“兩個人下去就夠了。就小周跟我走吧。”



周溫行起身走向門口,羅彬瀚望見他的背影,簡直比羅驕天還像個出沒在校園裡的學生,沒有一點不同尋常的氣質。他心裡又想起了阿薩巴姆。也許並非所有的怪誕都引人注意,他也只知道荊璜、阿薩巴姆與陳薇,他們在凡人眼中都如同神靈,而且自身也為神靈所出。或許這就是區別——可是周溫行未免也融入得太好了。



他跟了上去,隔著七八步的距離遠遠走在周溫行身後。他們穿過走廊上的金格路,一直來到電梯前。當羅彬瀚看見周溫行站進電梯轎廂,轉身等待著他進來時,他的腳步不由頓了一下,隨即才慢慢踱步進去,站在監控頭正對的位置。



電梯往下沉落。羅彬瀚把手插在兜裡,眼睛望著側邊光滑清晰的鏡壁,悄聲說:“你膽子倒大。”



“是指什麼呢?”周溫行說。



“你覺得自己能打得過那個紅衣小鬼嗎?”



“玄虹之玉不在這裡。作為玉音女的後裔,他無論如何都要確保虛滿之玉的安全。”



“你可知道得真詳細啊。可別說他妹妹失蹤也是你乾的。”



“我沒有能力困住虛滿。她雖然不具備多線程的特性,在算力和常規武備上和無遠人沒有區別。只不過,她在命運上有一個危險的弱點,這就是為什麼玄虹之玉要把你留在這裡。”



“這倒很新鮮,”羅彬瀚說,不讓語氣裡洩露他心裡翻滾的情緒,“我留在這兒是因為不想摻和他的冒險,可沒聽說他妹妹有什麼弱點。她見到凡人就會暈倒嗎?”



“不會。但是見到你的話,一定對她的未來很不利吧。所以玄虹當然會想方設法不讓你們碰面。”



“怎麼?我身上就那麼晦氣?”



“虛滿將因她的學生而死——這是哥哥在她誕生時作出的預言。為了避免這種事發生,不讓她有教導對象就是最安全的做法。”



羅彬瀚終於忍不住轉頭去瞧他。電梯已經到了底樓,發出叮的一聲,轎門劃開了細縫。羅彬瀚猛然伸手按住關門鍵,繼續把他們關在這個沒有外人的狹小空間裡。



“你到底來這兒幹什麼?”他直接問道,滿心都是實實在在的疑惑,“你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我可沒有什麼讓你有興趣的東西。”



“不,你身上也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總不能是我的命吧?”



“不是。”



“那倒是個好消息。”羅彬瀚說,“那麼,和平相處?”



周溫行只是靜靜含笑,彷彿知道他並非真心這麼說。



“你到底想要什麼呢?”羅彬瀚依然問,“一把刀?一隻蜥蜴?一個食人族?”



“你沒有提那個匣子裡的東西呢,是因為無論如何都不會交給我嗎?”



羅彬瀚的心微微一沉,周溫行繼而又說:“不過,我本來也不需要那個。雖然我需要的是你身上的東西,但你卻無法決定是否要把它交給我。我只能自己取走而已。”



“你只要拿到了就會從這兒離開,是吧?”



“如果不被你殺死的話,應該就會離開吧。不過在那之前,作為報答,我也會給你一樣東西。”



“我可不想要你的東西。”



“連你好奇的真相也不想要嗎?為什麼在所有凡人裡,玄虹之玉卻對你另眼相待,你不想知道真正的理由嗎?”



“因為他以前在我這兒白吃白住。”羅彬瀚說,“還能因為什麼?”



“你真的很相信他呢。就算他犯下了無可挽回的大錯,想必你也會原諒他的吧?”



這當然是在蓄意挑撥了。羅彬瀚心想,荊璜就算是把整個門城都洗劫了,在他這兒也算不上什麼大錯。荊璜能在他身上犯的最大的錯,就是害他被殺人馬與啞巴女武神劫持撕票了,這種風險是他實實在在經歷過的,難道還需要一個滿手血腥的屠夫來指點?他剛要用這句話反唇相譏,周溫行的手抬了起來,伸向電梯的開關。羅彬瀚如躲避瘟疫般縮回手臂,任由對方打開了電梯轎門。



周溫行走出電梯,然後回首微笑:“你知道玄虹之玉的前世犯下過什麼樣的罪孽嗎?”



“我才不關心他上輩子做過什麼呢。”羅彬瀚冷冷地回答道,“我連他這輩子幹了什麼破事都不想知道。”



“那麼,你就祈禱永遠不會有知道的那天吧。”



周溫行從逐漸閉合的轎門前走開了。他話語的餘音卻和羅彬瀚一起關在了電梯裡,久久縈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