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742 西洲曲(上)

俞曉絨假裝沒聽見,一頭鑽進了試衣間裡。羅彬瀚無可奈何地等在外頭,心想她媽媽總不會坐視她長期逃學。他甚至都想不通俞慶殊怎麼會同意她跑到梨海市來。

他們買了三套輕薄方便的夏裝,還有兩件適合降溫時穿的外套。經過運動用品店時,羅彬瀚瞧見對面的櫥窗裡有兩隻貓正在嬉鬧。他想起自己計劃要買的東西,於是停下腳步,走進店裡詢問是否有給大型犬用的籠子。

“你要買籠子關什麼?”俞曉絨問。

這時羅彬瀚已經做好了決定。李理的建議有她的道理,而周雨這一整週又不在家,因此他註定要把菲娜留在家裡,跟俞曉絨共度假日時光。

“我養了只寵物。”他吞吞吐吐地說,“蜥蜴。”

“我從沒聽說過用鐵籠子關蜥蜴。難道不該用缸嗎?”

羅彬瀚覺得菲娜並不會在意這其中的區別,而且要立刻買一個像鐵籠子那麼寬敞的玻璃缸也並非易事。他含糊其辭地表示自己養的是極為罕見的特殊品種。

“什麼品種?”

“說了你也不知道。”

俞曉絨沒有再問了。但羅彬瀚肯定她心裡一定計劃著要查清這件事。他訂下一個大籠子,順便還買了一堆寵物玩具與肉類零食,準備試試這些東西能否讓菲娜原諒他的籠養計劃。等店主記下地址,約定好晚上把所有東西送貨上門,他們又去電子城買了只新手機。他還企圖給俞曉絨買一個特別好笑的手機殼,上面印著只擺臭臉的獵兔犬。俞曉絨追著他一路打出了店門。最後他們越走越偏,終於在一家街角的咖啡店裡坐下歇腳。

這家店裝修得很雅緻,每個靠窗的座位都用花草盆栽做視覺的隔斷,因此起初羅彬瀚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俞曉絨卻總是不停地左右打量。“怎麼啦?”羅彬瀚問她,“看什麼呢?”

“為什麼坐在這兒的都是年輕男女?”

羅彬瀚再把周圍的客人仔細瞧了瞧,發現俞曉絨說得不錯,幾乎每對客人都是一男一女。他甚至沒見到三個人同桌的情況。不過這兒的氛圍本來不像商務型咖啡館,只有逛商場的遊客會坐進來。即便如此,他也得承認這個情形不大常見。

“正在搞什麼情侶優惠活動?”羅彬瀚猜測道。他突然也覺得有些尷尬,畢竟他是那個帶頭走進來的東道主。帶著俞曉絨這個稚氣未脫的丫頭坐在這兒,別人會怎麼揣測他呢?好在大部分客人都不怎麼關心別桌的事情,即便有兩三個人悄悄打量俞曉絨那頭暗金色的細捲髮,也會迅速在俞曉絨毫不掩飾的回望裡退縮。

“這些人不像情侶。”她奇怪地說,“他們在幹什麼?”

“怎麼不像情侶?”羅彬瀚說,“別老瞪著人家看,怪沒禮貌的。”

他叫來服務員,要了兩份咖啡和甜點,想休息半小時就出去,再到兩百米開外的花鳥魚蟲市場去瞧瞧是否有合適的缸。他已經想好要弄一個水缸放在客廳裡,鋪上大把水草和孔石,再放幾隻青鱂進去,就可以成為米菲完美的藏身之所。那食人族可以躲在水底的石頭縫隙中,吃他平時投下去的碎肉與蟲飼料,還能順便在他出去上班時幫忙監視俞曉絨。把米菲藏在水裡就像是藏木於林,除了要三天換一次魚的風險外,這可比李理提出的辦法高明多了。

羅彬瀚頗為自己的狡猾而得意,但很快就聽見隔壁的一對男女在說話。他們說話的音量並不大,只是羅彬瀚控制不了自己的聽力,他清楚地捕捉到這兩個人在那裡十分拘謹地自我介紹,小心翼翼地探問對方的喜好和工作。他一下就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於是轉頭環顧了一圈店面,發現收銀臺的咖啡罐前擺著兩隻小小的丘比特瓷偶,還有一個貼著二維碼的立式牌架,頂部用彩筆畫著花體的“心動有約”四個字。

“哦……”他喃喃地說,“難怪。”

“難怪什麼?”俞曉絨問。

“我們闖入了戰場。”羅彬瀚壓低聲音說,“別多問。咱們吃完了就跑。”

他們果然像兩個餓死鬼那樣狂炫蛋糕,隨即在一對對枯坐的男女面前揚長而去。羅彬瀚不知道旁人怎麼解讀這一幕,他自己心裡卻感到一股煩悶,因為想起了南明光派給他的週末任務。其實他可以拒絕,拒絕一次,兩次,三次……直到拒絕的成本變得過於高昂。但是那樣有什麼意義?這件事有什麼值得如此去奮力反對的?他也找不出一個足夠強力的理由。這件事的無意義並不超過他平時所做的其他事。

“你怎麼了?”俞曉絨敏銳地問。

“沒什麼。”

“你的樣子不太高興。”

羅彬瀚無法同她解釋這是為什麼。他知道如果自己告訴俞曉絨,她會說既然他不樂意就別去。而如果他說這件事沒法輕易拒絕,俞曉絨只會認為這是鬼扯。拒絕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先找到提出要求的人,然後張嘴說不。

“大人每天都有不高興的事,”他只能牽著她的手說,“工作上的事和生活上的事。你媽媽每天至少有十件不高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