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742 西洲曲(上)

“不早了。”他說,“我下午還得出去處理點事,馬上就要走了。現在你們辦公室裡有幾個人?”

“齊經理帶了幾個人出項目,今天算上我一共留了八個。”

羅彬瀚從手機裡轉了五百元過去。“下午茶我請了,”他從位子上站起身,“改天再請你們吃飯。”

陸津替他開了門,又一路送到了電梯口。羅彬瀚跟他有說有笑地道別,然後下了停車場,面無表情地鑽進車裡,開始給周雨打電話。回覆他的是無法接通的自動語音,估計對面的人已經進了實驗室。他盯著方向盤看了一會兒,終於發動引擎去找俞曉絨。

他本來已經計劃好要在周雨家大戰俞曉絨,一舉清算他們的恩怨。可當他真正用周雨給的鑰匙打開房門後,那股亢奮的興頭早已經消失了。俞曉絨正坐在客廳裡,把腳翹在茶几邊上,埋頭讀著一本英文期刊。當他走進門時,她便無所畏懼地抬起頭,擺出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羅彬瀚悶悶地瞟了她一眼,又環顧整個客廳。屋裡秩序井然,整潔如舊,並不像被大型獵犬挖地三尺地搜查過。“你看什麼呢?”他說,“周雨買的醫學期刊?你看得懂嗎?”

俞曉絨合上手裡的刊物。“他同意我看的。”她答非所問地回應,已然進入備戰狀態。羅彬瀚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今天已經才思枯竭,連一句無聊的俏皮話都想不出了。

“我們之前明明說好的。”他走過去坐下,“要對別人講禮貌,絨絨。”

“我可沒做不禮貌的事。”俞曉絨不悅地回答。

“你都把人家的房子佔了,”羅彬瀚指了指房門,“把主人趕到我家裡去了。你覺得這合適嗎?”

“是他自己要走的!”

“不是因為你對他說了什麼?”

俞曉絨的臉因惱怒而微微泛紅。她堅決地說:“我不過問了他幾個關於你的問題。”

“然後呢?”

“然後他就說自己有急事要出去。他還讓我自己決定要住在哪兒。”

羅彬瀚狐疑地打量著她怒氣衝衝的臉。他從來不把俞曉絨看成是不打誑語的君子,可她這頓脾氣看起來還挺像一回事。而且他也想不出俞曉絨為何要在這件事上撒謊。

“好吧,”最後他決定先不追究,“但你找周雨問關於我的問題?你幹嘛不來直接問我?”

“因為你只會糊弄人。”

“我可沒有在正經事上糊弄過你。”

俞曉絨揚起下巴,對他表達出嗤之以鼻的態度。羅彬瀚乾笑了兩聲:“有些事不是你這個年紀該知道的。”

“比如?”

“沒什麼好比如的。”羅彬瀚堅決地說,“你一個人住在這兒可不行。今晚你得跟我回去。”

他以為這必定要引起新一輪的爭論,但這一次俞曉絨意外得好說話。她乾乾脆脆地答應了,不禁讓羅彬瀚懷疑她是否把周雨家中的每一條地縫都檢查過了。

“說到這個,”他若無其事地問,“你對周雨怎麼看?”

“你為什麼這樣問?”

“沒什麼,沒什麼……就隨便問問。”

俞曉絨盯著他猛瞧。“你難道還不瞭解自己的朋友是什麼樣的人?”

“就想問問你的看法嘛。”羅彬瀚說,“你總不能無緣無故想往他家裡跑吧?”

“我聽說他是個醫生的兒子。”

“你現在又想學醫了?”

“我想看看一個醫生的家裡究竟是什麼樣。馬爾說他們會在床邊放一堆骷髏標本。”

“胡扯!”羅彬瀚說,心裡卻偷偷摸摸地鬆了口氣。這下危機被解除了。他高興地發現俞曉絨是對死人而非活人感興趣。可俞曉絨依然用十分銳利的目光盯著他,不依不饒地問:“你覺得我為什麼要來這兒?”

“因為你想看骷髏標本呀!”羅彬瀚說,“下午咱們出去逛逛街吧!我要去買幾樣東西,也給你買點衣服吧。你中飯想吃點什麼?”

俞曉絨還想說點什麼,但羅彬瀚看了一眼時間,立刻表示自己已經餓得兩眼昏花,一秒都不能多等。他催著俞曉絨收拾好揹包,然後開車直奔鬧市區。這還是俞曉絨頭一次來梨海市,儘管有點措手不及,羅彬瀚還是覺得自己有義務給她留下點美好的印象。他想先找一家迎合俞曉絨喜好的西餐廳,比如西班牙菜或德國菜,結果俞曉絨卻選中了一家平平無奇的麻辣燙。

“那個可是熱菜。”羅彬瀚提醒道,“沒有冷盤。你能吃嗎?”

“我不怕燙。”

“你就不想吃我做的熱菜是吧?”羅彬瀚氣憤地說。他把西裝外套和領帶甩在車上,滿懷怨恨地跟著俞曉絨鑽進那黑乎乎的店面裡。店裡甚至沒有空調,熱得簡直像在蒸桑拿,於是要不了二十分鐘俞曉絨便不再嘴硬,打著吃飽散步的名義逃進了冷氣森森的商場裡。

他們漫無目的地亂走,隨便看見哪家店都要進去逛一圈,捏捏架子上的玩偶,敲敲琴行裡的編鐘。當他們溜進電玩城時,俞曉絨的個頭與氣質便起了作用,根本就沒人把她當未成年。她保證回去絕不告訴她媽媽,羅彬瀚才肯讓她玩了幾把賽車遊戲。這也是有代價的,因為俞曉絨只帶了兩三套換洗的衣服,她只得同意他們等下得去多添置幾件,以免天氣改變時無衣可換。

“你到底打算在這兒待多久?”羅彬瀚在她挑衣服時問,“你總不能三個月都不去上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