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742 西洲曲(上)

            羅彬瀚只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坐了半天就走了。他和上午在公司的幾個主管都打了招呼,客套地聊了幾句閒話。對於他無故消失的這段時間,沒有人表現出特別的好奇,即便是熟人也只是笑著問他旅行是否有趣,也許是南明光事先打了招呼的緣故。

他也去找了樓下的財務部,可碰巧幾個內控部門的負責人今天都不在,因此沒人能跟他討論那份在雷根貝格時看見的項目評估報告了。他回到樓上,找到以前歸他使用的辦公室,發現他的東西果然還全在裡頭。室內當然還是乾淨的,只是桌上的複合式筆架難免沾了點灰。他心不在焉地用紙巾擦了擦,從最底部的便籤堆裡找到半盒自己的名片。

這名片估計已經是三四年前的了,因為上面用的頭銜還是銷售部副經理,而南明光早就叫他換到行政部去熟悉管理制度了。他奇怪自己怎麼還沒把這些廢名片扔掉,直到想起來那時他們正在為周妤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當他不得不聯絡各種各樣的關係去尋找周妤時,遞給別人的還是這盒舊名片。於是他在垃圾桶邊站住了,又轉身把它放進了抽屜裡。他是再也不會用這盒名片了,可是就像他不願意賣掉那輛舊車,如果他親手把這些舊名片丟掉,那就好像是他自己丟棄了那段時光。

總有一天這盒名片會自己失蹤的。他撕下便籤紙,記下要重印一套行政部或財務部頭銜的名片,取決於南明光的意思。不過今天他不想再去找南明光了,後者把他叫來就是為了讓他調整調整心情。他犯不著表現得太積極。等簡單整理過一遍辦公室,把所有雜物都放到了最讓他滿意的位置上,他才坐在牆邊的小沙發上玩起手機。

俞曉絨認識的漢字很少,因此他們幾乎不用聊天軟件交流。他給周雨發了幾條消息,問他是否已經起床去了實驗室,或者還有時間能在下午跟他和俞曉絨出去吃頓飯。周雨沒有回覆,他就又琢磨起莫莫羅那神秘難測的去向。自從羅得那一夜後,莫莫羅徹底沒了消息。一個永光族想必不會遇到什麼人身危險,可莫莫羅不會真的把手機丟了吧?或者是處在一個沒法充電的地方?他有點後悔沒在莫莫羅離開以前給他配一個太陽能充電器。正當他搜索著是否有專門為手機充電而設計的太陽能裝置時,辦公室的房門被人敲響了。

“進來。”他放下手機,站起來回到辦公桌前。

進門的是個大約二十五歲上下的年輕男人,穿著件帶淺紋的藍色襯衫,一頭很精神的短髮,臉上掛著令人愉快的笑容。羅彬漢打量他第一眼時就把他當作了新人——兩年前常來跟他聯絡的行政助理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辦事效率很高,特別擅長處理大型會務,早晚會被南明光調去更有用的崗位。眼前這個新人估計很難有他前任那樣老到的經驗,不過看著倒是挺活潑,沒準是那種人緣極佳的類型。

“小羅總,”那年輕人說,“好久不見。”

這下羅彬瀚開始分外仔細地打量他。那高高瘦瘦的個頭與討人喜歡的笑容總算讓他想起來一個名字。“陸津?”

“還記得我呀!”對方笑著說,“聽南總說你出國旅遊去了?”

羅彬瀚稍稍在座位上直起身體,示意對方在他對面坐下:“你跑行政來了?自願轉崗了?”

不同於真正新人常見的緊張寡語,陸津這個人頗有幾分自來熟的天性。他爽快地跟羅彬瀚說起自己在去年的部門評估裡被從銷售部門調來了行政。時不時看中幾個尚無資歷的新人來換換血,這就是典型的南明光的風格,而他挑出來的人也往往頗具個性,有時甚至引起爭議。不過,羅彬瀚對陸津的印象不錯,作為校招時錄取的實習生,他身上沒有應屆生常常帶有的莽撞或沉悶,既能給人一種坦率而爽快的印象,辦事又很周到,腦筋也轉得快。像這樣一個人被南明光挑中是不足為奇的。

“這邊幹得怎麼樣?”他用打趣的口吻對陸津問道,“還是銷售更有趣些?”

陸津依然笑著說:“在哪裡不都是學習嘛。”

“你現在主要做哪一塊?”

“現在算是在齊經理手底下,主要是弄績效考評和會務,有時也跟南總的項目。不過南總那邊的活兒現在歸他自己的行政秘書處理了。”

“啊。”羅彬瀚說。他開始明白南明光為何要叫這個人來見自己。果不其然,陸津也帶著瞭然的笑容說:“今後還要麻煩小羅總指教了。”

“客氣了。”羅彬瀚說,“都是熟人了,別那麼拘著。什麼時候我請大夥兒出去吃頓飯?”

“那好啊。也讓新同事都認識一下小羅總。”

他們又接著客套了幾句,直到羅彬瀚問起他現在的聯繫方式。陸津便拿出手機,把羅彬瀚的賬號從主管通訊錄群組中拉出來,單獨設置為一個置頂的分組,又在這個聊天界面裡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發了過去。

“如果您有急事就打我電話,”他利落地說,“平時公文和會務有需要也是找我。”

羅彬瀚斜靠在椅背上,從聊天框裡發過去一個笑臉,心想這人的的確確是被齊妮娜教出來的。他也按照該有的禮儀跟對方相視微笑,緊接著裝作無意地看了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