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127章 中計

    她耳朵敏感,說話的氣息撲在上面,都不用挑逗就紅了。王言卿愣住,不可置信轉頭:“你?”

    她本來以為陸珩和她開玩笑,但回頭看著陸珩從容含笑的眼睛,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你故意放假消息?”

    “怎麼能叫假消息?”陸珩像盡職的老師一樣糾正王言卿的話,“今天下午難道我們沒去朱家嗎?我去了,憑什麼說是假的。”

    王言卿明白了,陸珩自己洩露自己的行蹤,以此作餌,引出內鬼。他故意只帶幾個侍衛去朱家,卻在混堂弄外安排埋伏,不費一兵一卒活捉海盜。這樣看來,停在港口的船恐怕也是障眼法,火銃多半早就轉移了。

    王言卿明白他的用意,但看著他身上的傷,還是後怕不已:“你既然知道有人要暗殺你,怎麼還以身涉險?他們又不知道你長什麼模樣,換個人去一樣可以。”

    “那可不行。”陸珩握緊王言卿的手指,依然沒正行笑道,“我可不願意別人走在你身邊,叫你夫人。”

    他故意把事情說的輕飄,但王言卿明白,兩軍對陣,最要緊的就是士氣。他親臨現場和躲在後方,對人心的影響肯定不同。

    長官都貪生怕死,怎麼能要求士兵捨命衝鋒?陸珩在朝堂上譭譽參半,但錦衣衛內部的人完全服從他的命令,能為了他一句話拼命,和他的人格魅力密不可分。

    陸珩見王言卿不說話,用沒受傷的手臂抱住她,輕鬆又堅定地說道:“沒事的,不用擔心。”

    他上半身肌肉條理分明,隔著衣料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熱度。王言卿悶悶推了下他的胳膊,說:“先上藥。”

    王言卿用酒清洗了他的傷口,輕輕撒上金瘡藥。上藥時,不免又看到他肩膀上的箭傷,這也是被倭寇偷襲時留下的傷口,雖然傷勢痊癒了,身體上卻留下一道月牙形的疤。

    當時她剛恢復記憶,氣惱他欺她瞞她,還防備著他用傷口來博同情。今日再看到,都不用他說,王言卿就心疼極了。

    王言卿仔細在他手臂上纏好紗布,放下剪刀、紗布後,她沒有退開,手指輕柔撫上他的傷痕,低聲道:“這兩道傷都是因為我。”

    陸珩一聽,也顧不得苦肉計了,趕緊轉身抱住王言卿:“亂說什麼呢?這是我的計劃,和你有什麼關係?”

    王言卿依然很低落,陸珩見狀,心裡又酸又軟,都不知道拿她怎麼辦才好。他抱緊王言卿,下巴抵在她髮髻上,說:“我沒提醒你就擅自帶你去危險的地方,你不怪我,反而內疚我受傷了。你這樣的性格,要是碰到一戶刁鑽的人家,可怎麼辦?”

    “因為你不會。”王言卿靠住陸珩胸膛,語氣中是全然的信賴,“不告訴我肯定有你的考量,無論帶我去哪裡,你一定不會讓我受傷的。”

    這個小傻子,陸珩嘆息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騙的人,一邊又忍不住將人圈緊。陸珩解釋道:“我並非有意瞞你,而是怕你擔心,畢竟我也是賭一把,不確定他們會不會按我的預想行動。我們就算能瞞過今天,等走後,他們肯定能回味出不對,到時候他們逼問朱家人,一樣能得到我們的下落。這是我的事情,不用牽連無關之人,直接就在我手上解決吧。所以,中午時我特意讓人放出風聲,說我們今夜會離開,逼他們倉促行動。只要他們動了,就會露出破綻。只是對不住你,讓你受驚了。”

    “我沒事。”王言卿搖頭,在這方面十分通情達理,“我提前知道也無用,反而會露出馬腳,你不告訴我是對的。那船上的火器呢?”

    陸珩心想有妻如此,夫復何求。他埋入王言卿鬢髮,輕輕吸了口她髮間的香氣,說:“已經調換了。”

    王言卿挑眉,她一直在船上,他們什麼時候掉包的,她竟然完全不知道?陸珩環著她的肩,完全倚在她身上,十分孩子氣。王言卿安靜讓他靠了一會,輕輕碰他的手臂:“小心著涼,先穿好衣服。”

    陸珩其實並不想穿,但最終還是在夫人的督促下,套好上衣,結束流氓行徑。王言卿將他領口的褶皺撫平,問:“和海盜通風報信之人,你有眉目了嗎?”

    “還沒有。”陸珩說,“不過我在各個渠道放消息的時間不同,經手人就那幾個,到底是誰,查一遍就知道了。這不是什麼問題,反倒有一件事我要請你幫忙。”

    王言卿一聽,忙問:“怎麼了?”

    “如果語言不通,你有把握看出真假嗎?”

    王言卿聽後也迷茫了,她想了想,謹慎道:“我沒遇到過,可以先去試試。”

    這個客棧是錦衣衛的一個聯絡點,地下名為酒窖,實際上是間牢房。陸珩換了身新衣服,帶著王言卿朝地牢走去。

    地牢一頭是審訊室,另一頭是暗室,可以透過鐵窗查看裡面情形。伍章已經被掛到刑架上,昏迷不醒,他大腿上的血窟窿還在滲血,身上的衣服血跡斑駁,十分狼狽。

    陸珩先進去看了一眼,確定伍章的衣服都好好穿在身上,才帶自己夫人過來。

    王言卿走入暗室,她看到審訊室裡的行刑場面,嘶了一聲:“這麼血腥啊……”

    血腥?周圍的錦衣衛臉色有些微妙,這是他們知道都督夫人要來,特意收斂過的,這還叫血腥?

    陸珩眼睛都不眨說道:“這個是窮兇極惡的海盜,打傷了我們好幾個人,被捕後還想偷襲我。明知道我們是朝廷的人還敢這麼囂張,平時不知道怎麼魚肉百姓呢。對付這種惡貫滿盈的人,刑罰稍微嚴峻了點。”

    王言卿聽到他偷襲陸珩,忙問:“那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陸珩笑著安撫王言卿,心想可能是對方的事情更大一點。陸珩對手下使眼色,說:“告訴外面的人,可以開始了。”

    手下果然心領神會,走到審訊室裡,在郭韜耳邊低語道:“都督吩咐不要見血,不能嚇著夫人。”

    不能見血?郭韜皺眉,看了眼手中的鞭子,只能去一邊換了件創口小但內傷大的刑具。他命人給伍章潑了盆鹽水,伍章身上的傷口沾上鹽水,硬生生被疼醒。

    他睜開眼睛,面前人帶著重影,火光幢幢,宛如鬼魅。

    伍章很小就去海上漂,對大明沒有任何歸屬感,他見慣了朝廷水師在倭人圍攻下四散逃竄的醜態,只覺得官兵都是酒囊飯袋,不堪一擊,這樣的朝廷,憑什麼要求人效忠?直到今日遇到這群人,伍章重重一腳踢到了鐵板,才發現朝廷中也不全是殘廢。

    說來可笑,這些人下手極其陰損,但長得都很周正英氣,是很正派的長相。錦衣衛畢竟是天子儀仗隊,除了身家要清白,長相也是一個隱形要求。

    正道的臉,惡魔的心,莫過於這些人。

    郭韜知道都督和夫人在看著,也不敢說太過分的話,斯斯文文問:“說,你是何人,是誰告訴你們都督的行蹤的?”

    伍章雖然被兄長寵得無法無天,但腦子很靈光。他知道他要是暴露自己是漢人,這群人肯定無所顧忌,不逼問出口

    供不罷休。如果他假裝自己是倭人,就可以假借聽不懂拒絕回答問題,既能保護大哥,又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伍章依然當聽不懂郭韜的話,胡亂說倭語。郭韜像一拳頭砸在棉花上,心裡也覺得很無力。對方聽不懂人話,就算他把十八般刑具都上一遍,又有什麼用?

    王言卿在鐵窗後看著,忽然說:“對他說一句粗話試試,日常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