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風 作品

第 122 章 122(二更)

 那實在是一幅令人動容的場面。

 雖然稱呼一個才只有這樣小年紀的孩子叫做李將軍,怎麼看都有些好笑,但當這樣一句話,從一個年過六旬的白髮老將口中嚴肅說出之時,在場能聽到這段對話的人便絕無哪個覺得,這會是一出玩笑話。

 唯獨剩下的,也只有那風雪相會的宿命感。

 “你說這像不像是一出新老傳承呢?()”契苾何力下意識地感慨道。

 他轉頭朝著一旁看去,就見邊上的黑齒常之已先露出了一副大概可以叫做與有榮焉的表情。

 他不由小聲問道:你這算是個什麼意思?()”

 黑齒常之一點不帶羞赧地答道:“我此前跟大都督一起向劉長史學習戰略戰術,你誇大都督,那我這個同堂上課的自然也一起被誇進去了。不過……”

 他將答話的聲音放輕了一些,“我其實沒那麼喜歡蘇將軍,還是更敬重大都督一些。”

 哪怕大都督在謀劃南路作戰之中,其實有一些投機取巧的成分,若要算起對於數萬人的指揮,蘇定方這位老將的經驗遠勝過李清月——

 在黑齒常之的心中也自有另外的一番評判標準。

 聽到黑齒常之的後半句,契苾何力當即意識到了對方的潛臺詞。

 想想這百濟叛軍因何而起,他便沒再多說什麼,只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權當對他方才支援的感謝。

 而後他便轉頭去清點戰場損失去了。

 那也是一項大工程。

 淵蓋蘇文喪命於此戰之中,給他權傾一時的代行執政時代畫上了一個句號,也可以算是給高麗的國運畫上了一個句號。

 所以緊隨而來的,不僅有對戰場的收尾,還有對高麗這個國家,以及對百濟的更進一步安排。

 ……

 “我起先還並不確定你有沒有在北上期間拿下王都,覺得說不定我們還有一場王都攻城戰要打,最多就是因為淵蓋蘇文已死,高麗王都內的抵抗力量大減罷了。但高麗將其都城叫做平壤長安城,依山傍水而建,也沒那麼容易突圍而入。”

 在重新踏入平壤都城的時候,蘇定方仰頭朝著未被破壞的唐風城樓看去,和李清月說道。

 李清月笑了笑:“既要發兵支援,自然不能給自己的後方留下後患,雖說王都之內的精銳兵馬已經不多,那位高麗寶藏王也是個軟骨頭,但既然會變成戰場的變數,總是不能留的。”

 蘇定方往後看了一眼,見方才還被李清月帶到他面前來過一趟的金庾信,已因新羅此前的“非暴力不合作”行為再度退避到了後面,很有見到他像是老鼠見到貓的感覺,並未有所顧忌地出言調侃道:“這就是為何你要先解決掉新羅這個後顧之憂?”

 李清月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那麼,您覺得這個算是解決了嗎?”

 恐怕不算。

 但無論是蘇定方還是李清月都很清楚,起碼在這一趟出征中,不適合再多添加“戰績”了。

 ()金庾信全程隨同參與征討高麗之戰,在渡過七重河之時,雖然湊巧地沒能參與到作戰之中,但總算也給唐軍增添了一路助力。()

 在進攻淵蓋蘇文大軍之時,他也成功完成了李清月佈置的拔除山中據點任務,避免了淵蓋蘇文還能得到兵馬策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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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法敏丟了二十二萬石糧草,也已經吃了個啞巴虧,還在明面上多提供五萬糧草。

 所以,就算二人都很清楚,金法敏此人不是個簡單角色,也不會滿足於只做大唐附庸,目前也只能停留在敲打這個狀態。

 否則,不佔理的就成了大唐了。

 新羅可不像高麗一般,還能追根溯源到中原的領土。

 蘇定方已從李清月的態度中看出了她的答案,便答道:“留著新羅,還能從旁監督倭國的動向,也算有獲利之處。”

 “再者,”他轉頭朝著李清月看來,“你這位熊津大都督總不會坐看鄰居氣焰囂張。”

 李清月好奇:“那麼您是覺得,在非戰時,我阿耶也還能保留我這個熊津大都督的名號?”

 蘇定方答道:“或許吧。讓一位公主長居域外,應當不會得到陛下的同意,但我想,若是陛下還看重這份土地,也看重你的能力,便不該將這份委任收回。”

 “起碼,也該讓你還能對此地做出管控。”

 他其實不太清楚為何陛下會破格對公主做出戰時的委任。

 但從他的角度,以這場高麗之戰中李清月所做出的貢獻來看,這份官職敕封固然破格,卻也真讓公主成為了其中的力挽狂瀾之人,簡直是一出恰如其分的提拔。

 甚至可以說是臨危受命了。

 若是陛下聽到了此地的戰況,合該為自己有這樣一個女兒感到驕傲才對,或許還要為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而覺心中快意。

 只是蘇定方大概不知道,這個官職與其說是陛下給的,還不如說是皇后為女兒爭取來的。

 但李清月當然不會將其說破,禮貌地朝著他拱了拱手,“那我就承蘇將軍吉言了。”

 從後方之人的角度看去,因小公主已將行軍之時的頭盔給摘了下來,這動作便有點像在給老人祝壽,看著還怪可愛的。

 只不過在聽到她的下一句話時,蘇定方又將神情重新歸於嚴肅。

 “蘇將軍,高麗的王宮到了。”

 若是行在這座平壤長安城中的時候,真讓人覺得有點像是回到了中原。

 誰讓這座都城之中,也參考的是中原的裡坊,不過到了王宮之中,又還是扶余的風格為主。

 李清月伸手朝著一個方向指去,說道:“淵蓋蘇文的次子淵男建,在我軍北上奪取長池城之前,被燒死在了海上戰船之中。三子淵男產,在我軍抵達平壤之時被我射殺在了岸邊軍營裡,倒是剩下了他的長子淵男生,因為此前的領軍戰敗之事,還被關押在王都的囚牢之中。蘇將軍覺得,此人該當如何安排?”

 蘇定方的腳步停頓了一瞬。

 因他想著先

 ()將高麗境內的隱患全部清算完畢再來確認整個平定過程,所以在蛇水河邊的戰事結束後,還並未問及李清月是如何成功北上的,現在便被她這一句話裡的兩個大消息又給嚇了一跳。

 這又是海上火燒,又是岸邊襲營的……

 他怎麼覺得南路的戰事比他想象得還要精彩得多?

 還有那個淵男產。

 雖然早在見到他的頭顱被掛在阿史那卓雲的馬頭之前,就已經大略能猜出他們有過遭遇戰,但聽到此人居然死於李清月之手,蘇定方還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微妙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