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井烹香 作品

664. 知識教儀軌 占城港.老實嫂 找宗教委……





但是,當然了,苦行就沒有讓人愉快的,而且,學這些東西也不是為了什麼具體的好處——或許丈夫是考慮到了職業的發展,但在老實嫂這裡,她的想法是不同的,她的苦學,是為了取悅阿美祭司和知識神,在這個陌生的地域,能獲得本地強大神明的保佑。




對她來說,固然學習本身也能帶來收入的提升,但卻遠遠沒有神明的認可來得更重要。老實嫂已經拜了一輩子的神佛了,她完全無法想象自己離開了宗教信仰該如何生活,既然,現在已經接受了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新地方長期生活的命運,那首要的需求,甚至大過衣食住行,在精神上的需求,就是在南洋尋找到一個最好的,最主流的,對一家人最有利的信仰,並且虔誠地投入進去,在她被知識教接納的那一刻,老實嫂認為,她從此就能把南洋當做自己的故鄉,完全棲息下來,並且敢於去做更大、更長遠的計劃,徹底抬頭挺胸,好比在孃家未出嫁時那樣,極有底氣地做人了。




以這種遠大的目的,她嚴格的要求自己,以及要求兒女,丈夫麼——雖然她是無法要求,只能側面督促的,但好在,也是個勤快的人,不用怎麼催促,他一貫是很能刻苦自己的。他們完全地沉浸在這種背誦的痛苦裡,比其餘兩戶新移民都要用功許多倍——那兩戶人家,在最開始的忐忑後,立刻融入並且知足於現在的生活,認為已經比原本過得要好得多得多了,完全沒有什麼向上的動力,最大的野心,不過是在林場附近多蓋幾間吊腳樓,給孩子們以後長大分家了使用——才安頓下來幾個月,孩子也不過八歲,就已經想到十幾年後結婚分家的事情了!




對於知識教,他們雖然也很感興趣,但也絕沒有如此狂熱,他們自己倒還能堅持苦行,但孩子們如果不想學,也並不怎麼要求,“隨他們去吧,反正,聽阿一他們說,祭司五天來一次,教的課程三個月一個循環,終究有一天是能學到的,孩子們現在還小,就讓他們去玩兒吧!”




范家夫婦不這麼想,而隨著學習態度的不同,學習成果也就有顯而易見的不同了,他們很快發現,其實拼音這個東西,雖然圈圈點點,但也沒有那麼難以記憶,每天都能認真抄寫五十遍的話,很快就能分辨出字母的不同——等到第二個十天過後,阿美祭司又來開課時,她在黑板上寫一個拼音,范家人就能跟著拼讀出它的讀音來,而且速度很快,他們居然真的掌握拼音了!




這讓他們得到了阿美祭司的誇獎,也讓土人們對范家人多了幾分敬重,土人中地位最高的獵手,平時在林場是誰都不搭理的,但這次也多看了他們幾眼,對他們點頭笑了笑,認為他們是對知識神很虔誠的漢人——雖然范家人為了低調,不會對外誇耀自己的苦修,但大家都是有眼睛能看得到的。而土人們的喜惡其實很簡單:信一個神的就是朋友,不信的,雖然不是敵人,但也始終都存有幾分戒心。




“就是虔心吧,抄拼音的時候,要誠心進去,認真的抄,苦修才能被神感應到……確實也感覺,腦子一日比一日清明瞭,做事也越來越清楚。”




老實嫂這麼對好奇的漢人們說著——在所有的漢人中,他們是對知識教最虔誠的,張阿定這些第一批漢人,男多女少,不過都有相當的文化素養,也用不著上阿美祭司的課,自然不會去湊熱鬧了。這其中男丁還好,他們是很忙碌的,而且學識挺深厚,閒下來了自己要學習,有兩個女眷,平時也只是幫忙做些雜務的,此刻卻感到了對知識教的極大好奇,並且對老實嫂描述的效果非常心動,七嘴八舌地問,“真的是認真苦修之後,越來越聰慧了嗎?還以為都只是傳說呢。”




“怎麼只是傳說呢?”老實嫂是真的相信,自己的腦子好像比從前好使,完全是因為神賜。她立刻舉了好幾個例子作為證明,有自己的,也有近來逐漸能說得上話的土人的,“就說我吧,從前我是不怎麼能記事的,尤其是生完孩子之後,丟三落四的,有時候去河邊洗衣服,都走到一半了,一拍腦袋還要往回找東西。可現在,我去做事之前,腦子裡就清清爽爽的,知道該帶什麼東西,預備著什麼情況——快下雨了要帶斗篷,腰間再掛個繩索,掛個小刀,要是採到了芒果,用刀割了棕櫚葉,一包一捆就回來了——”




“是是!”她的例子立刻喚醒了大家的記憶,“就說你現在做事想得越來越周到了,看來果真是神恩啊!”




“何止是我,阿亮你們知道嗎?”其實阿亮不能叫阿亮,因為亮這個音在土人的發音中是liam,是一個閉嘴的內收無聲碰唇音,這個音,在官話中是被逐漸摒棄了的,只有一些白話還有保留,現在隨著在南洋生活時間變久了,漢人也重拾了這個發音,現在他們都能發出這個音來。“就是那個總是笑著的少女,她和我說,之前他們分果子,只能這麼分,你一個,我一個,你一個,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