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井烹香 作品

第25章 王太太搬家臨城縣.王舉人 金華酥餅……





說著,從懷裡掏出荷葉包,揭開了拈起一個,送到王太太口邊,王太太瞥了他一眼,張嘴咬了一口,恰好咬在王舉人指尖,王舉人乘勢撥了撥王太太下唇,對她一笑,收回手將剩下半個一口吞了,果然油潤幹香,酥皮入口即化,油香無比,梅乾菜甜鹹,有一絲獨的香氣,嚼著全是金華風味。他一邊嘖嘖讚歎,一邊倚到王太太身邊,攬了她半邊身子,問“做什麼呢?”




王太太果然也未提起他今日晚歸的事,將手裡活計給王舉人看了,她手裡正做著一雙鞋,王舉人拿手比量了一下,不是他的底,也比姑現在穿的大多,因奇道,“是給誰做的?”




王太太道,“給我做的呀,底比我平日穿厚實,你就認不出來了?”




王舉人聞言一驚,見屋裡只有二人,便伸手去拿王太太的腳,“你?你——”




女子雙足,甚而比面容還重要,便是夫妻,不是在床笫間也沒有樣褻玩的,王舉人實屬有孟浪了,王太太把他一腳踢開,若無其事地道,“我已放腳兩個月了,你竟絲毫沒看出來?明日起,早起我也跟著買活軍的女娘去出晨『操』。”




其時敏朝的纏足,各地風俗不一,平民百姓如葛愛娣,那是不纏足的,越往南方纏足的也就越,南方的官宦人家也多有天足女兒,因此纏足多數被視為北地貴女所有的矜貴風俗,若門第不夠高貴,便是北方人也不纏足,於縣令家的幾個女兒,因在南邊做官便都沒有纏足,連於太太都沒有,是她家中出身不夠高尚的緣故,若不是於縣令家也是後來才發起來的,多要嫌棄她呢。




王舉人、王太太是諸暨人,浙江名門,倒也有纏足的風氣,只是並不追求寸金蓮,而是講究雙足翹、窄、瘦,穿弓鞋顯俏式,因弓鞋的關係,走起路來搖曳多姿,裙下『露』出尖尖一角,視覺上彷彿只有寸,但若是換穿便鞋,解開裹足布,也便是一雙平足,以奔走無礙。




傳聞中北方有『妓』家,將女兒纏雙足骨折,名喚‘折骨纏’,雙足真只有尖尖一點,倍受名士追捧,一夜價值千金,凡有折骨女兒的『妓』家,數間便大廈連雲,視其折骨纏的手藝為不傳秘云云。但在南方,還是以王太太樣的裹足做為主流,種裹足『婦』女,平日在家閒居、出門赴宴穿弓鞋,在外地奔走自然只穿著便鞋,而且紀若輕,裹足布一旦放開,數月間便會再度長大,便是俗說的‘腳都走大了’。王太太跟著王舉人來臨縣,一路自然都穿便鞋,王舉人對寸金蓮,也沒有甚麼殊的喜好,一心只紮在算學中,竟並未留意王太太的變化。




如今聽了王太太的說話,別事不做,先不顧王太太反對,將她的腳拿在手中細看,果然似乎比從寬大了許,王舉人眉頭欲皺不敢,仔細瞧瞧王太太的臉『色』,小心翼翼將腳放下,扯開話題問道,“小娘呢?”




王太太道,“已擦洗過身子,我打發她睡去了。”




小娘病情穩定後,便也開始上半日學,和她同齡的孩子下學後多數要幫家裡做事,小娘便免去一遭,和『奶』母一起回家中讀寫字而已,她雖體弱,卻極聰穎懂事,王舉人望著王太太手中的針線,半日方才慢慢靠到枕上,王太太道,“今日廚娘休息,只蒸了一鍋飯,『奶』母燉了蛋打發娘吃了,我讓小蓮出去買只荷葉雞回來,我晚上便吃個罷。”




王舉人道,“隨你。”




他夫妻在一處,不是說瑣事,便是討論算學難題,很有此刻般安靜的,王太太依舊低頭納鞋底,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忽而含嗔帶怨地瞪了王舉人一眼,王舉人哪裡吃消?忙低聲道,“我沒說什麼!你不願給娘裹腳,那就不裹也罷了。”




娘其實也到了裹足的紀,只是王太太自己都放足了,怎會給女兒裹腳,王舉人擔心的便是此點,他子柔和,和太太琴瑟和鳴,本也不在乎王太太是大腳小腳,方才問了娘,夫妻兩個便不做聲,其實就是在件事上暗自較勁。王太太狠狠在鞋底上紮了一針,道,“你不是沒聽六姐說起,裹足最易導致感染,體質弱的女孩兒多有死在上頭的,我肚子裡爬了就麼一個女兒,還了肺癆,千辛萬苦、背井離鄉方才治好,我只要她平平安安,嫁不出去就不嫁,她七歲便自學初中數學,難道將來就養活不了自己?”




王太太來臨縣沒多久,幾個月間不知不覺竟有樣大的變化!王舉人慾要反駁卻也說不出什麼,更是心驚肉跳地意識到女兒也好,王太太也罷,將來果然都離開他自立,王太太現在一天也是一百五十文,絲毫不比他拿。他忽覺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彷彿有降低,不免沮喪,但不敢太過顯『露』出來,只附和著道,“沒說不是,你哭什麼?掉什麼金豆子?嗯?仔細把眼睛給哭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