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作品

第384章、攻守易形,眾望公侯


                 馬芳也在往西退去的大部隊裡回望,隨後咬了咬牙開口:“要防備他們追來吧?”

  “有人斷後。”他這個小隊的隊長斷了他繼續留後偵查的念想。

  馬芳沒辦法就這樣逃走,那樣他只會先被射成刺蝟。

  此刻他歸心似箭,卻也無可奈何。

  他還不知道他這一去之後,又只能被迫先去到離大明更遠的地方,卻也從一個普通的青壯兵丁成長為一個真正熟知蒙元戰法的勇將。

  捷報傳入京城,朱厚熜大喜過望:“攻守之勢異也!傳旨,俞大猷封瀚海伯!俺答不願徒耗實力,必定是再不能為了名聲,等袞必裡克老死了。他會先奪右翼,還是乾脆去汗庭奪了那鳥位?”

  同樣作為“皇帝”,朱厚熜更明白他是怎麼想的。

  這一仗,打破的是俺答的幻想。他在面對新的現實後,主動從更長遠的未來出發,要準備調整他的戰略了。

  反倒是夏言有點愕然:“他會主動掀起蒙元內亂?”

  朱厚熜輕笑:“他等不了了。才四年,他已經不認識大明瞭。只有他掌握大軍過十萬,沒有後顧之憂,才能分兵掐住大明軍隊的弱點。若草原不能一統,今天汗庭劫朵顏,朕揍他。明天袞必裡克寇三邊,朕揍他。有事沒事,朕都揍俺答!朕專盯著他揍,汗庭和袞必裡克卻都不會幫他,難道土默特部就這樣被朕一刀刀地切完所有領地?”

  俺答那樣的聰明人,看清楚了第一刀,就知道後面是個什麼戰術。

  此國與國之戰,俺答想以一部敵一國,沒那個可能。

  大明不給他既要名聲又要實力的時間!如果蒙元各部仍舊是一團散沙,俺答憑什麼與大明爭鋒?

  任誰想要一統現在的草原讓各族臣服,唯有血火重鑄之!

  “瀚海伯!衛將軍驃騎列傳: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登臨翰海!”

  旨意傳到雲城,大雪還沒化,趙本學儼然已經從淡泊名利的隱士轉為熱血沸騰的老青年。

  望著漠北雪原,他的眼神亮得可怕:“志輔!陛下寄厚望於你,驅逐北虜之意甚堅!”

  俞大猷兩戰封伯,終於追上了唐順之。

  前出涼城讓俺答稍微誤判,就創造了拿下土城最有利的局勢。以小破城拒守,以炮火懾敵,以大勢勸退!

  他的眼神也很亮,望著遙遠的北方:“若真能登臨瀚海,自然便是封公之日!趙師,這一天不會太遠了!”

  這一天還有多遠,此刻京城之中前來參加嘉靖十一年會試的舉子們也在議論。

  從嘉靖五年赤城侯在荷葉山一戰中野戰敗敵開始,大明對北虜的戰績越來越好。先是陣斬了汗庭故主,如今竟然能重新奪回邊牆以北的失地。

  高拱也在議論的同科舉子當中,他卻更加積極地分享著在雲南的見聞。

  “諸位聽說了嗎?交趾宣交使也呈回奏報,那莫氏篡朝之臣,為保權勢,也願獻回諒山、諒江、新安三府,更將吉婆島讓與大明設海外商港!”高拱有些興奮,“外滇諸司重歸王化,加上雲南新設的孟密府,還有大同北面這數十里地,去年一年大明拓土實同多了何止一省!”

  “篡朝之臣,如何能冊封?依我看,便該如張總宰所言,乾脆重設交趾省罷了!”

  張孚敬確實做了總理國務大臣,而大明諸省已經只稱省而不稱布政使司。

  “你是想著,若考中進士,又多了一省數府,可以先歷州縣再擬臺閣吧?你願去那交趾?”

  “有何不可?肅卿,令尊巡視過外滇諸司。如今伍部臺轉任南京禮交部,令尊果然升任雲南布政使。雲南做官雖有些險,卻也是建功立業之所。肅卿更是去昆明呆了一年多,聽說上一科的探花郎楊維約楊大人也是在昆明做知縣……”

  大明的新氣象,在年輕士子身上也有所表現。

  歷經嘉靖五年的考分制、嘉靖八年的新學制和新考綱,新學不可避免地影響著有志功名的年輕士子的思維。

  他們也漸漸有了大一些的視野和心氣,暢想著大明會不會有盛唐般的氣象。

  至少現在,南北的喜訊都傳入京城,大明都城中的百姓們都在歡歌笑語。

  韃子不像過去那麼令人聞之色變了,這就是離邊鎮極近的京城百姓心中最好的改變。

  二月的朔日大朝會,午門之外早早地就聚滿了文武群臣。

  最前面的,是張孚敬。

  歷經十一載,他終於位極人臣。

  而在他身後,除了八位國務,便是嚴嵩、楊慎、黃佐、劉龍、桂萼、翟鑾、劉天和、顧鼎臣等人。

  他們分別是文教部、財稅部、人事部、禮交部、司法部、民政部、工商部、國防部的尚書。

  這一次大換屆之後,雖然張子麟、毛紀、吳廷舉等人仍舊位列國務殿,但他們應該都是最後一站了。輔助好張孚敬,憑過去的經驗帶一帶新的尚書。

  而除了這些人之外,最受矚目的卻是一家新的、能位列國策會議的企業總裁:大明銀行首任總裁崔元。

  他就是塊磚,哪裡需要往哪搬。

  從嘉靖十一年開始,崔元將不再擔任宗人令這樣的職務——由余承業接任;也不再需要代表五府參預軍務——郭勳終於達成所願、重回國策會議。

  今天大朝會上,新的總理國務大臣將呈上他上任後要做的第一件大事:大明新的國庫和新的通寶體系要問世了。

  這件事籌備了很久,已經辭任回鄉擔任江西大學院院長的費宏出力不少,但具體帶頭籌劃準備的卻仍舊是張孚敬。

  新法最終能不能成,如今就是最關鍵的一環。

  歷經多年的爭辯與實踐,君臣都已經非常清楚:大明的核心問題其實是財政問題。

  清丈田土、改革賦役、重視商稅,那只是為了擴大稅基;官員擴編、提高待遇、嚴申律例、單設都察和治安體系,那只是為了提高效率、令行禁止。

  而最早的新賬法、採買法、預算決算法,都需要如今把國庫統一、讓鑄幣權統一到朝廷手上。

  為此,先有了單設為企業的寶源局,現在再成立了特殊的大明銀行。

  這是一個大日子。

  “……臣奏請陛下制告天下通行新寶,計有銅鑄通寶、銀鑄銀元、金紋寶票凡三類,率由大明銀行委寶源局制辦。九年為期,漸收舊銅錢、碎銀、銀錠等熔鑄新寶……”

  在國議殿的正中,三個綠袍官託著三個盤子。

  居右的那個,盤子上有大小、色澤都不太相同的五枚銅錢,正面都只四字:大明通寶。背面,則是新數字和大寫的繁字,額數自然是壹、貳、伍、拾,又加上了嘉靖十一年制,外圓內方,一如舊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