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 作品

第363章、西南難道不能再大點?

  可見,平時軍政民政都參與,必須及時上奏情況,特殊情況還能調兵。而黔國公,已經從一開始的軍政一把抓變為“總兵官”。

  隨後,沐家依靠威望更重要的一件事:安撫諸夷,也漸漸有鎮守太監和文官參與。土官的襲封、周邊上貢朝貢等事,黔國公也不再是主要角色,更多時候是充當個潤滑劑。

  現在,雲南又設了總督,文官的力量進一步加強。

  伍文定知道他的心態是怎樣的,因此開口道:“嘉靖六年,陛下御駕親征凱旋還朝。其時尋甸府土司安銓叛亂,王師首戰先敗。後武定軍民府土酋鳳朝文也舉兵,陛下命我署兵部尚書銜來滇。其時滇南大亂,若非國公當機立斷,督率各軍出擊。我隨後到了雲南,哪裡能那麼輕易剿撫?”

  沐紹勳卻更加謹慎了:“其時兵情如火,還望督臺勿要掛懷我擅自行事、壞了朝廷大計。”

  “黔國公!”伍文定嘆了口氣,“我到雲南也有兩年了,你還是如此!平亂有功,陛下加你太子太傅,我可曾有那小人之心怪你搶功?昔年宸濠之亂,我在嘉興府,是我斬了數人穩了軍心,迎了新建侯入城。丙辰之戰,我也是中了箭矢沒退卻的。陛下乃千古明君,我更不是迂腐之人,伱何必如此?”

  沐紹勳也嘆了口氣:“那不知督臺此來是為了何事?”

  “楊公歸葬,皇長子此來,必定不全為恩榮加之!”伍文定肯定地說道,“去年你我等同上西南諸事疏,想必是陛下要遣靈璧伯和楊伴讀來看看,再作計較。如今孟養、孟密、木邦攻了緬甸,宣尉使莽紀歲都身死。其子莽瑞體又出逃洞吾,吞併了大古剌,還對底兀剌虎視眈眈。若非如此,豈有尋甸、武定之亂?”

  沐紹勳皺眉不語。

  更靠西、靠南的那諸多宣尉司亂了起來,又有什麼辦法?就算之前這內滇的尋甸、武定兩府內土司作亂,一開始那前任總督也沒讓他去領兵平叛。哪怕吃了敗仗,也是準備派伍文定來統軍南征。

  若不是看叛軍越來越勢大,沐紹勳是真想等伍文定來了再看軍令如何的。

  可事後一想,朝廷如此任命,不就是不想直接讓自己統兵嗎?他後怕了很久。

  如今聽伍文定在這裡說外滇的形勢,沐紹勳只能說一句:“督臺是為了那三宣六尉?有公文下來了?”

  “黔國公!”伍文定再次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陛下如今有絕北患之雄心,這西南之事雖不是心腹大患,也該趁此良機讓陛下和朝廷對西南事拿出個方略來。北虜事畢,必要經略西南。海師設在廣東,難道黔國公不明白嗎?”

  沐紹勳雖然虛歲只有二十七,但他還真的是有兩把刷子的,要不然前年豈能迅速剿滅叛亂的土司軍?

  那時候,他手頭可是沒有兵部調令的。最開始扭轉局勢,是憑他沐家在雲南的威望,授予了一批准備襲封土官的青壯一代冠帶,允諾平叛後為他們奏請官爵。這樣一來,才調集了一批心向大明的土司“民兵”,打贏了第一仗穩定了局勢。

  隨後朱厚熜下旨讓他和伍文定一起剿撫叛軍,沐紹勳可以帶正規軍了,又分兵夾擊攻破了最初叛亂的安銓的數道防線,這才擊潰了叛軍主力。

  整個平叛的過程裡,沐紹勳率部斬首近三千級、招降兩萬餘。所以,他懂得伍文定說的是什麼意思。這幾年裡,先把雲南諸土司和外滇的問題解決,將來是可以參與到交趾大事的。

  他當然看得出來海師設在廣東是為了交趾。

  可是沐紹勳並不曾有資格聽到軍務會議上的密議,不知道皇帝說的那句“可封王”。他以史為鑑,只從史冊和沐家一代代的變化裡覺得,謹慎一點沒錯。

  不光勳臣,藩王都要降等襲替了。他當時咬咬牙擅自出擊,也是為了兒子將來仍然是國公。

  “原來如此。”沐紹勳仍舊說道,“欽使到了昆明,陛下若有旨意自會宣示。督臺,還是先看看陛下如何吩咐吧。”

  伍文定拿他沒辦法,最後只能說道:“若路上再無變故,當是下個月初五到昆明。國公,安寧伯雖是在廣東出生長成,畢竟根是在雲南,在安寧州。伯安亦有書信予我,朝廷對西南必定是有方略的。國公實應多多思量,不必謹慎至此!”

  沐紹勳凜然道:“沐家世受皇恩,若陛下有命,沐家自當效死!”

  伍文定本是想勸沐紹勳趁皇帝派了欽使來的機會,好好向陛下奏明西南的一些事情。於公,他希望剿撫得當,讓雲南再度安定下來。於私……他並沒有太多私心了。年已六十一,伍文定並不指望還高升一步,只希望與王守仁一樣,一北一南在這西南邊陲也有些功業,有些身後名。

  聽著沐紹勳滴水不漏的話,他只能遺憾告辭。

  沐紹勳心神不定,他始終想不透陛下為什麼要派那麼年幼的皇長子遠赴雲南。若說給些恩榮,讓皇長子一路送出京城也足夠隆重了吧?

  更何況,鎮守太監那邊先傳過來的話是:皇長子要在黔國公府盤桓一段日子。

  一段是多久?陛下要皇長子在這裡盤桓什麼啊?

  回到了後宅,他六歲的女兒也愁眉苦臉地過來了:“爹,娘又哭了……”

  沐紹勳知道是為什麼,又是長嘆一口氣:“哭什麼啊,朝輔這不是才四歲嗎,還有兩年……”

  二十七的沐紹勳有過兩個兒子,都早夭了。如今這第三子長到了四歲,但按照黔國公府一貫的做法,還是要送去京裡的。當然了,如今的新規矩,說是去禁宮中的中圓殿上學,陛下還會親自教。

  萬般心事在心頭,沐紹勳只能先去勸勸夫人。

  旁人只知道黔國公世代鎮守雲南的恩榮,又怎知黔國公府世代的不安與苦悶?

  雲南正因為皇長子的到來而轟動,官員就不說了,不管是已經半土半流的那些內滇土司還是正在爭奪地盤的外滇幾家,都派了人來到昆明。

  這也算大明天子的恩威第一次以皇長子到來的形勢普照雲南,官民都在談論皇長子以及御書房伴讀學士是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