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步歸 作品

第539章 不解

    季崇言沒有立刻回答安國公的問題,只是頓了頓,道:“祖父,我早在去歲年中回長安時就同陛下提過姜四小姐了。”

    這一點安國公當然知道,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陛下比他這個做祖父的早那麼多時間知曉姜四小姐的存在呢!

    “陛下派人查過姜四小姐。”季崇言說道,聲音有些發冷。

    安國公看了他一眼,道:“若是陛下關心於你,查一查自也不算奇怪。”

    查一查姜四小姐,甚至得到姜四小姐的畫像不奇怪,甚至都可將之歸於“關心”二字之上。

    這一點季崇言當然知曉。

    “可……若是他特意遣畫像高手復原過姜四小姐清減下來的相貌呢?”季崇言道。

    安國公聽的一怔。

    季崇言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安國公手中那副畫像之上,將另一幅畫放在了那幅畫旁。

    畫中的女子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雖然畫這幅畫的人同樣不是什麼丹青妙手的畫作大家,可比起安國公手中那幅畫的畫技卻是嫻熟了不少。

    比起大太監全海的生疏毫無側重,第二幅畫作的側重不在作畫的意境,而更在寫實。這樣的畫作似乎目的並不為其美,更是為了……

    “復原。”季崇言說道,“這幅畫是大理寺畫師周陵於去歲十月受皇命所作。”

    大理寺那位畫師周陵雖是個畫師,可於畫壇之上卻是籍籍無名。原因無他,他的畫作毫無美感與意境,而更似是古板嚴苛的還原。

    便是因為這樣的特點,使得畫師周陵初來長安時流落街頭,靠為行人百姓作肖像畫作為生。

    可即便是為行人百姓作肖像畫作,畫師周陵也不受人歡迎。原因無他:太過寫實了。

    行人百姓嫌他畫出來的自己太過醜陋,同旁的畫師作的畫混不似一個人似的,說他刻意醜化自己,不肯付給銀兩。周陵卻道那行人百姓就是長的那副醜陋模樣,要行人百姓多看看銅鏡裡的自己,學會接受現實,莫要活在虛無縹緲的吹捧之中自欺欺人。

    這一番話顯然是“缺少毒打”了,為此周陵暗地裡被人套麻袋打悶棍的事自然不在少數。

    不過好在,捱了無數毒打和悶棍之後,周陵被紀峰相中,入了大理寺。不管是受害者還是兇手,於大理寺而言自然越真實越好,周陵這樣的自是再合適不過了。

    於周陵而言,大理寺的畫師也是最適合他的行當。他好寫實,喜鑽研。甚至久了之後,還能通過人骨來還原人的相貌。

    於周陵而言,還原一下姜四小姐的模樣,自是不難。

    陛下做這些事也不消藏著掖著,一句“關心”就可揭過去了。

    若是沒有看到匣子裡大太監全海留下的畫作,陛下所作的一切自也說得過去。可季崇言看看到了大太監全海留下的畫作,陛下的行為自然不能用一句“關心”搪塞過去了。

    “陛下讓周陵畫的是新嫁娘打扮的姜四小姐。”季崇言指了指一旁全海的畫作,說道,“新嫁娘著紅衣鳳冠霞帔,雖然不盡然與全海的畫作裝扮相同,可極其類似。”

    他不覺得這是巧合。

    對明眼人一瞧便知混不相似的兩個人,都能如此百般求證。足可見,這些年,生著一張與小舅相似臉的他,也在陛下的“關注”之下。

    至於他同姜四小姐之間……

    “陛下對一個相貌同畫中江小姐混不相似的姜四小姐都需要百般求證,足可見對這幅畫中細枝末節的把握皆十分重視。”季崇言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指向畫中人的神情,道,“祖父看其上兩人的表情。”

    那兩人臉微微側向對方,嘴角上勾,對視而笑。

    “大太監全海是個畫作的新手,他不懂那些藏起的意境,便定會用最簡單直白的方法表現出來。”季崇言說道,“這是畫作新手想要表達兩人琴瑟和諧、感情和睦的方法。”

    今日他的一番表現更似是個自私、涼薄、權衡利弊的偽君子,陛下卻並沒有呵斥,反而更是縱容。

    他如陛下漁網中的魚,陛下對他百般試探。卻不知,他也同時在試探著陛下。

    想到這裡,季崇言忍不住自嘲:這天底下,如他和陛下這樣的甥舅大抵是極少見的了。

    這當然不僅僅是為了讓陛下成全他與姜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