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梵 作品

79、身世(含補更)

    陸之昀今日穿了襲宜辯等威的燕服, 顏色亦是青色,比沈沅身著的長衫略深了些,端的是副儀容峻整, 冷雋斯文的模樣。

    只那雙深邃的鳳目在睨著沈弘量時,格外的銳利, 甚至可謂犀利。

    陸之昀冷聲問道:“沈弘量, 你來公府做甚。”

    沈弘量一見到陸之昀, 就慌了陣腳, 再一聽聞他連永安侯都不稱了, 而是直接喚了他的大名, 不由得向後連退了數步。

    正此時, 陸之昀乾脆鬆開了沈沅的手,徑直往沈弘量的方向闊步走了過去。

    “站住。”

    陸之昀冷厲的聲音甫一落定,沈弘量也停住了步子。

    這時當煦日漸升, 陸之昀背逆著陽光,在沈弘量幾步之遙外站定後,便給了他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未等沈弘量顫著唇瓣,要同陸之昀解釋時,陸之昀已然先他開口, 沉聲威脅道:“別再為著沈涵的事, 來找她。回府後準備好去南境的事,你還有兩天就要啟程了,哪兒來的這麼多閒功夫?”

    實則就算此時此刻的陸之昀沒有那麼大的權勢,沈弘量也有些畏懼他。

    在陸之昀還年輕時,鎮國公府的五公子的煞名就在京中傳開了,他若動手打他一頓,沈弘量都覺犯不上。

    沈弘量仍怔愣在地, 正猶豫著要不要拉下臉面,再對陸之昀跪上一次時,陸之昀的鳳目又覷了幾分。

    他薄冷的唇中再度溢出的話,卻讓沈弘量的雙眸驟然一闊,略顯蒼老的面容上也顯露了幾分駭然。

    ——“等你回京後,燕王世子興許也會被陛下召入京城。”

    “這……”

    “沈弘量,你見過他的,不是嗎?”

    燕王世子?

    見過他?

    陸之昀他不會是……

    及至陸之昀已然走到了沈沅的身旁,沈弘量方才失魂落魄地乘上了侯府的馬車。

    待他坐定後,仍覺心有餘悸。

    陸之昀的本事竟是神通到,能將沈沅的父親往燕王的身上猜。

    沈弘量對此絲毫都未有預料到,同時他也深刻地意識到,原來沈沅這個賤種在陸之昀心中的位置,竟然這麼重要。

    ***

    永安侯府,玲

    瓏軒。

    沈弘量陰臉回到府中後,便來到了劉氏的這處,劉氏的病情愈發嚴重,沈涵近來也是日夜侍疾,不敢離開她半步。

    沈弘量將沈涵喚到了偏廳處,終是無奈地將實情同沈涵說了出來,同時,他也給了沈涵兩個選擇。

    “現下你只有兩條路可選,要不然是入楊府做妾。要不然,就真按照你之前所說的,便去京郊的庵堂做姑子,茹個幾年的素,再好好地清修清修,養養心性。等過個幾年,為父再為你尋摸幾個人品信得過的喪妻官員,到時風頭都過了,再將你接出來,你做這些人的填房,也比做妾要強。”

    沈弘量其實是更屬意讓沈涵入庵堂的。

    但是她今年畢竟才十六歲,送進去,怎麼著也得待個五六年,庵堂裡的生活清苦,沈涵不一定能吃得了這個苦。

    故而沈弘量嘆了口氣,又道:“涵姐兒啊,為父後日就要啟程了,等你母親醒後,你也同她好好地商量商量,這事啊,還是得聽從你的心願。”

    沈涵聽罷,五指漸漸地蜷在了一處,亦緊緊地將手中的帕子攥成了團。

    她想起了在廣寧侯府時,大白氏這個寡婦對她的羞辱,便是氣不打一處來。

    大白氏有什麼資格罵她下賤?

    本朝還是鼓勵女子在喪夫後守節的,她不也是仗著家世稍好了些,還不甘寂寞地改了嫁嗎?

    要嫁的人,還是被她看不上的楊呈安。

    大白氏還把他當成什麼寶貝玩意呢。

    她沈涵比大白氏生得年輕貌美,只要她肯在楊呈安的身上多下些功夫,施展些女子的那些伎倆,拿住楊呈安這個人,對她來說還是很容易的。

    沈涵不想就這麼輸了,也不甘心就這麼被大白氏折辱,且如今,多了這麼個對手,與她一起去爭搶楊呈安,她的心中也冉起了某種難以言說的鬥志,她誓要同大白氏鬥個高低立下!

    思及此,沈涵的眉目也顯露了幾分沉重。

    她抬首看向了父親略顯蒼老的面容,終是下定了決心,垂下了頭首,恭敬道:“父親,孩兒選擇…嫁給楊呈安為妾。”

    沈弘量驀地瞪

    起了眼睛,又詢問了一遍:“你確定?”

    沈涵頷首,回道:“孩兒確定。”

    沈弘量無奈地搖了搖首,又勸道:“你要再考慮考慮,等你母親醒來後,再做決定罷。”

    沈涵咬牙回道:“不,女兒這次是真的想好了。”

    沈弘量聽罷,沉默地看了沈涵良久,終是長長地又嘆了口氣。

    ***

    是月初三,工部尚書沈弘量攜兩位僉都御史,離開京師,前往南境。

    初七,楊白兩家大婚。

    因著大白氏是再嫁,所以楊家的這場婚宴,同尋常的世家婚宴比起來,要顯得低調些。

    不過一應禮俗皆是未差,拜堂時,新郎官楊呈安的面容也顯露了喜色,似是對這場姻緣甚為滿意。

    初十,便到了楊家納妾的日子。

    永安侯沈弘量並不在京師,主母劉氏重病未愈,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沈涵穿著桃紅色的妾室婚服,待斂飭完衣發後,還對著滿面青灰,病得奄奄一息的劉氏嗑了三下頭。

    “母親…母親您放心,孩兒嫁進楊府後,定會讓楊呈安的心裡只能容下我這一個女人。至於那個大白氏,早晚我會讓楊呈安休了她,她原本就嫁過人,這回若是再成了棄婦,就再也沒人要她了……”

    話說到這處,沈涵的語氣已漸變得哽咽。

    “…母親,孩兒該走了,等孩兒在楊府安頓好後,便歸寧來看您。”

    是日,天公不作美,雖未下雨,但天色卻極陰沉。

    父親不在,長兄如父,是沈項明攜著不敢過分張揚的儀仗隊,將沈涵乘的花轎抬到了楊府的西小門處。

    等沈涵帶著從侯府帶來的嫁妝,和幾個丫鬟邁進了楊府西小門的門檻後,也就正式意味著,她成為了楊呈安的妾室。

    可她入府後,事情卻全然未按照她預料的那般發生。

    楊家畢竟沒有世襲的爵位,只是尋常的一個官宦門楣而已,自是不及永安侯府的地界大,公爹和婆母也自是不會給她單獨收拾出一個院落住。

    楊呈安單獨住在一個跨院裡,大白氏自然是同他共住在坐北朝南的正房裡。

    而沈涵,身為偏房妾室,自然被安排到

    了同一個跨院中的一個小小的北房內。

    馬上就要入冬了,沈涵和丫鬟甫一進室,便覺這間房室既狹小又陰冷。

    “這哪兒是人住的地方,主母不會拿間下人住的房室來故意羞辱我罷?”

    沈涵用手帕嫌棄地掩住了口鼻,正埋怨著,大白氏已然正色站在了她的身側,沉聲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下人住的房室,可連間單獨的湢室都沒有。”

    大白氏自然不是好招惹的,見這番沈涵,竟是從侯府帶來了四個丫鬟,即刻便勒令身為妾室的沈涵,只能在楊府留一個丫鬟,其餘的三個丫鬟都需送回侯府。

    沈涵自幼被嬌養長大,哪兒曾受過這樣的苦楚,可她瞧著,楊呈安和大白氏所住的跨院,統共就這麼大點的地界,她若硬將這三個丫鬟留在楊府,也沒她們住的地界。

    沈涵最終只得命楊府的管事將這三個丫鬟都送回了侯府,楊呈安現下在翰林院任職,沈涵便想著,等他歸府來她的偏房後,她定要好好地同他說道說道大白氏的行徑。

    可她沒料到的是,當夜楊呈安歸府時,卻並沒有來她的偏房。

    沈涵透過稜格窗看見的,卻是大白氏站在院子裡,一臉溫柔地迎著自己的丈夫歸來,楊呈安則同她並肩回了正房,二人恰逢新婚,感情亦是極好,一些細微的動作間,便足可見他們對彼此的親暱。

    此時此景,於沈涵而言,自是異常刺目。

    哪兒成想她曾經看不上的楊呈安,現在連正眼都不會看她。

    沈涵派丫鬟過去催了楊呈安一次,也提醒他該來她這處了,得到的回覆自然是拒絕的。

    等到了第二日,大白氏攜著沈涵去正堂給婆母和公爹敬茶時,也自是受盡了楊母的刁難和白眼。

    與她形成強烈對比的是,楊母對大白氏這個兒媳是極為滿意的,言談舉止間,似是都將大白氏當成了親生閨女似的。

    楊母還冷聲提點著沈涵,道:“不管你之前是什麼身份,現在可是我們楊家的妾室,既是妾室,就該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再生出那些不該有的想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