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學費

    沈沅進室後便發現,江豐已經命人將此處重新佈置了一番。

    這雅間左偏東向的地界,放了一大漆紅木書案。

    寬敞的桌面上也擺好了文房四寶,一旁香幾的小爐裡則焚起了松沉曠遠的檀香。

    書案的一左一右,還各站著兩個十歲左右的書童。

    江豐倒還真把酒樓的雅間,變成了一個疏朗清雅的書齋。

    他明顯是個鬼主意多的,給沈沅備的椅子,還是江南常見的玫瑰文椅。

    這椅子的扶手和椅背上的雕花極為精美,待沈沅落座後,不免有些侷促和赧然。

    陸之昀今日穿了身素簡的深衣,他不發一言地坐在懸窗旁的圈椅處。

    他正對著沈沅和廖哥兒的方向。

    單是這麼坐著,都能覺他雙腿修長,身量高大。

    男人指骨分明的右手只隨意地搭在了扶手上,便給人一種威儀和壓迫感。

    沈沅避不開他的視線。

    只覺得他穿文士的深衣時,卻絲毫不顯文弱,反是眼神太過冷銳,倒是無端地多了幾分禁慾的氣質。

    書童正為兩人磨著墨。

    江豐瞧出了沈沅的赧然和不安,便對她解釋道:“姑娘,廖哥兒的性情多少有些頑劣,姑娘今日是第一次教他課業,我們公爺怕他不服管教,便跟過來瞧瞧。”

    廖哥兒聽罷,烏黑的眼睛卻是難以置信地瞪了起來。

    他慌忙地看向了沈沅,同她細聲解釋道:“沈姐姐,我不頑劣的,我一定會聽你的話的。”

    沈沅對廖哥兒溫柔一笑,暫時安撫住了孩童的情緒。

    梅花書院在鼎盛時,曾有二百餘名生員,而師長袁猷在去世前便總是疾病纏身,沈沅也曾幫他分擔過許多的院務。

    各地書院創辦的初衷,都是要往朝廷輸送科舉人才。

    所以科舉考什麼,夫子就會教生員們學什麼。

    教的內容無外乎是四書五經,和策論律賦。

    廖哥兒今年剛滿五歲,沈沅便大抵問了下江豐,他識得幾個字,開蒙到了什麼程度。

    江豐恭敬地回話時。

    沈沅卻驀地意識到了事情的不甚對勁。

    這般想著,沈沅便柔聲問向江豐:“江公子,陸家人丁眾多,怎麼沒在

    京師設個家塾?”

    話落,江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沈姑娘畢竟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太過聰慧,不是能輕易就被糊弄過去的。

    但是他們公爺看上的女子,總歸也不能是個蠢笨遲鈍的。

    其實單這京師內的書院,便有二十餘家是陸之昀手下的置業。

    祈朝既是要通過科舉來選拔官員,那陸之昀肯定是要提前留意書院裡優秀的人才的。

    江豐也不知該怎樣回覆沈沅了,他難能用眼看向了陸之昀,向他求助了一次。

    陸之昀的面色依舊平靜淡然,低聲回道:“從前倒是也想過辦個家塾,但是公事太忙,這事就被擱置了。”

    沈沅聽罷頷了頷首。

    江豐也鬆了口氣。

    廖哥兒三歲後,陸之昀也曾百忙抽身,親自為他開蒙。

    故而廖哥兒大約能識個幾百字,也能誦個幾篇《性理字訓》。

    沈沅在揚州時,教的孩子們都不滿八歲,待他們能識得一些字後,也是從《性理字訓》開始教起。

    沈沅對待教授課業的事,態度極其認真負責。

    雖然坐在對面的陸之昀氣場過於凌厲,沈沅卻還是耐著怯意,主動同男人提道:“雖然我每隔三日,都會來這兒教廖哥兒一次。但是等廖哥兒再大些後,大人還是應該按照原先的想法,將他送到書院或是私塾治學。讓廖哥兒多接觸些同齡的孩子,是要對他更好些。”

    江豐聽著,這美人兒的話音雖是綿柔軟糯的。

    但是語氣卻極有主見,也存了幾分叮囑的意味。

    他好像就沒聽過誰用這樣叮囑的語氣,同陸之昀說過話。

    江豐卻見,陸之昀微抬鋒眉,亦用食指點了幾下圈椅的扶手,竟是低聲回道:“嗯,沈姑娘說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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