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雷聲




    年輕人看得興致勃勃,完全不介意自己兩百騎竟然沒有搶佔優勢。更讓副將在內的親兵都去廝殺,他獨留原地,觀看這一場馬速快死人更快的血腥絞殺。



    真實騎戰不是那些演義附會而成的戰役,既無兩軍大將腦子被驢踢了才去陣前捉對廝殺一番,誰輸誰就兵敗如山倒,也極少出現大將在陣中停馬不前,給人圍攻依舊在馬背上槍矛如雨點刺殺敵人的場面,數千騎尤其是萬人同時衝鋒而動的宏闊騎戰,除了潑灑箭雨,接下來就是一種相互通透侵徹如刀割的巨大傷害,一騎掠過,就要儘量往前奔殺,哪怕戰馬能夠多扯出一步距離也要拼命前衝,一矛刺殺過後,因為矛不易拔出,就要棄矛換刀,速度才能贏得衝擊力,陣型急速推移中,若是己方一騎無故停滯,成為木樁,就是罪人。



    如斥候這樣的小規模騎戰,宗旨不變,不論追殺還是撤退,仍是速度第一,但是斥候則具備更多發揮個人武力的餘地。



    將領鐵甲過於鮮明是大忌,一則大多甲冑鑲金帶銀十分華而不實,二則過於引人注目,就跟求著敵人來殺一樣,這名不是姓耶律便是姓慕容的皇帳成員根本沒這份覺悟,很快就有北涼兩名伍長模樣的遊弩手撕裂本就不厚的陣線,衝殺而至。年輕騎將不急於拔刀,等到一柄北涼刀劈至,這才抽刀如驚虹,莽刀撞飛涼刀,順勢斬斷那名遊弩手伍長的胳膊,再撩起,劃破脖頸,血流如注,扔不罷休,削去臉頰,他那一騎巍然不動,瞬間死絕的伍長一騎擦身而過,他在收刀前不忘拿刀尖輕輕一戳,將那名百戰不曾死的伍長屍體推下馬背,他看也不看一眼屍體。



    一連串連綿招式很花哨,但到底還是殺了人,他身負高超技擊武藝,超出騎兵範疇許多,也就有這份資格。



    他抖腕耍了一記漂亮旋刀,用南朝語言淡然笑道:“同樣是天下最出名的的曲脊刀,原來北涼刀不過如此。”



    馬戰注重速度,還在於棄劍用刀,尤其是涼莽雙方的軍隊制式刀,兩種刀皆是曲背微彎,藉助戰馬奔跑帶來的衝擊力,推劈而出,接觸敵人身軀,刀刃瞬間就可以帶出一個巨大而連續的曲面滑動,切割力驚人,且即便誤砍甲冑也不易脫手,便於收刀再戰,這是同等重量直脊刀絕對達不到的效果,這也是北涼刀能夠名動天下的原因。一柄北涼刀的曲度厚度以及重量,都近乎完美。北莽刀則幾乎完全照搬北涼刀而成制打造,只是刀身更長,曲度更大。步戰當然是直脊刀更優,只不過不管是北涼三十萬鐵騎還是男子人人可控弦的北莽,誰不是以騎戰解決一切戰事?



    戰事一觸即發,沒有誰能夠倖免,雙方共計不過三百餘人,陣型遠遠算不上厚實,因為北涼遊弩手取得偷襲的先機,一撥急促交鋒,成功殺去三十幾名北莽騎兵,而後者又無法在第一時間在第一線聚攏兵力,第二撥接觸戰發生時仍有約莫六十北莽騎無法有效出刀,故而其後廝殺,仍是北涼遊弩手佔優。按照白衣陳芝豹堪稱膾炙人口的兵法闡述,優勢累積就在點點滴滴,只要後期將領謀劃不出現大昏招,開局便可以註定了結局。



    那名北莽皇室一夾馬腹,戰馬極為優良,爆發力驚人,瞬間就進入巔峰衝刺狀態,一刀就將一名北涼遊弩手連人帶馬劈成兩半,其刀勢之迅猛,掄刀幅度之大,可見一斑。



    廝殺沒有平民百姓想象中的喧囂,只有死寂一般的沉默,殺人傷人如此,墜馬陣亡更是如此。



    李十月徹底殺紅了眼。



    就個人戰力對比,遊弩手穩勝一籌,只不過那名北莽年輕將軍參與戰事後,所到之處,輕輕鬆鬆就留下了七八具北涼騎兵屍體。



    遊弩手標長從一顆頭顱中抽刀,毫不猶豫地衝向那名北莽青年騎將。



    每逢死戰,先死將軍,再死校尉,後死標長伍長。



    這是北涼鐵律。



    這裡是他的官最大,沒理由不去死。



    若是這些年僅僅為官帽子而搏殺,他早就可以當上將軍退去邊境以外的北涼州郡養老享福了。



    一次擦肩而過,憑藉武力碾壓一切的年輕人咦了一聲。



    這名北涼騎兵竟然沒死?



    標長不光虎口滲血,肩頭更是被北莽刀砍去大塊肉,但這名老卒仍是順勢劈殺了一名年輕人身後的北莽騎兵,衝出幾十步後,轉頭繼續展開衝鋒。



    第二次兩馬擦肩,標長被一刀破甲,肚腸掛滿馬鞍。



    標長轉身再度衝鋒前,撕下一截衣衫,一擰耍,綁在腰間,面無表情繼續衝刺。



    已經斬殺四名敵騎的李翰林看到這一幕,咬牙切齒,不顧周圍追殺,策馬奔去。



    北莽年輕黃胄一刀將標長攔腰斬斷,轉頭望著滾落地面的屍體,獰笑道:“廢物,這次爺不陪你玩了。”



    他繼而抬頭,眾覽全局,尋思著再挑幾個值得戲耍的傢伙下手,至於身邊隨行兩百騎能留下多少,漠不關心。



    相距十步,李翰林高高躍起馬背,雙手握刀,朝那王八蛋一刀當頭劈開。



    那人輕描淡寫舉刀格擋,連人帶馬一起後撤幾步,但也僅限於此,嗤笑一聲,也不欺負對手沒有戰馬,乾脆翻身下馬,一同步戰,有北涼弩箭激she面門,被他頭也不轉一手抓住,擰斷丟在地上。



    李翰林吐出一口血水,盯住這名勁敵。



    一馬躍過,李翰林露出一抹錯愕,竟然是那姓陸的重瞳子。李翰林被陸鬥彎腰拎上馬背,而陸鬥自己則背囊下馬步戰,朝那北蠻子狂奔而去。



    同時一枝短矛丟擲而出。



    短矛去勢洶洶,殺死遊弩手標長的年輕人拎刀卻不用刀,極為自負,伸手就想要握住那枝小矛。可惜他沒能得逞,短矛劃破手掌,帶著血跡刺向他眼珠,倉促扭頭,又給磨破臉頰。



    陸鬥沒有欺身近戰,始終遊曳在二十步以外,擠出一個yin沉笑臉,生硬說道:“我陪你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