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節 三十八




    講話的時候,我看了一眼院子,王雪梅的身體已經不在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張哈子他們早起,把她的身體給處理掉了。按照道理來說,王雪梅其實並不算是一個陰人,相反的,很可能還是一個活人。但是要是她是陽人,卻又太過於牽強。



    張哈子聽完我的話,講,理由倒是很充分,但是哈挫挫,你曉得麼子喊過動機不?到心理學上一般被認為涉及行為滴發端、方向、強度和持續性。簡單來講,就是我能從這件事情上能夠得到麼子好處?婆娘是你上滴,爽滴也是你,爽完老你跑過來給老子講,這些都是老子操作滴,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好處都是你佔滴,罵名你要老子背,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我講,我還沒講完,這只是你表面的動機,你還有一個動機。



    張哈子眯到眼睛講,麼子動機?



    我講,具體是麼子我不曉得,但是哦曉得,你要得到這個好處,其中第一個條件就是,要我和凌絳恩愛。恩愛之後,應該才會激活某種條件,然後才能實現這個好處。



    張哈子聽完之後,對我搖了搖頭。



    我講,怎麼了,難道我分析錯了?



    他講,大體上來講,沒錯,但是有一點錯老。



    我問,哪一點?



    他講,這一切,不是我設計滴,是你屋婆娘要求滴。我不過是聽她滴話,沒把你體內滴慾火撲滅罷老。而且,我不幫你滅火哈有一個原因。



    聽到張哈子的話,我就更加懵了。這一切是凌絳要求的?我知道我很有內涵,對某些女人也有致命的誘惑力,但是我玩玩沒想到,對凌絳這樣的女人,難道也有這麼大的誘惑力,以至於她會不惜使用一切手段都要得到我的身體?



    不可能,凌絳是那種知性的女人,而且還十分理性,她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她這麼做,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我問張哈子,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哈子講,這個東西你也問我,你問你婆娘去!



    我講,你肯定曉得,要不然以你心高氣傲的性格,你會同意幫她?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幾時看到過老子心高氣傲老?從小到大,老子都是謙遜謹慎,低調做人、高調做事。而且很會採納別人的意見。



    看來張哈子是不準備告訴我實話了,我只好換個方式問,講,你剛剛講不幫我滅火還有一個原因,是什麼?



    張哈子講,這個你婆娘以前也肯定給你講過,你身上人氣太少,所以就算是你沒回頭,你肩膀上滴明火也會自己變小。但是體內有慾火,你身上滴三把火就不容易滅。



    聽他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這樣,以前凌絳就說我身上鬼氣太重,要多接觸人。



    我回頭看了一眼,不知道凌絳要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是我知道,張哈子肯定是知道實情的。他們兩個在聯手對我隱瞞著什麼。不過這也不是今天才發生的事情了,他們兩個以前就有很多事情都不對我說清楚,按照張哈子的話來說,就是要讓我自己去看。



    剛吃完早飯,陳有信就從外面回來了,他神色匆匆對我們講,趕緊跟我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和張哈子凌絳趕緊跟上去。



    陳有信走的很快,都快要是小跑了。我們跟著陳有信穿過了村寨,又過了一條河,在一條小路上小跑了一段路,發現眼前竟然又出現一個村寨。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外面的是外寨,這裡面的才是真正的老司城。我上次來的時候,只是在外面轉了轉,根本不知道這裡面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在我們面前出現一個小土坡,山坡不是很高,但是卻很別緻。陳有信什麼也沒說,抬腳就往上爬。我跟著爬了一段距離之後,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於是停下腳步轉身看了一眼,眼前的場景把我驚了一跳!我看見,這個小山坡竟然是三縱五橫的結構,和我夢見過的場景一模一樣。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趕緊跟上去,當爬到第五橫那個平臺的時候,我看見王雪梅竟然跪在那裡。而她的衣服,竟然有被東西抓扯的痕跡,略顯凌亂。



    我以為這就是陳有信要帶我們來的地方,可是陳有信卻只是讓凌絳留下,然後就從王雪梅的身邊繞過去,從對面下了山坡。臨走時,凌絳囑咐了我一句要小心些。我點點頭,和張哈子莫名其妙的跟上去。張哈子一邊走一邊講,事情不大妙,你小心點兒。



    下了這個小山坡之後,又是上坡。而這一次,陳有信領著我們一直往上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當陳有信停下腳步之後,我知道,目的地到了。



    在我們面前,是一片荊棘,雜亂無章。張哈子提著篾刀上前,為我們開闢了一條路,穿過荊棘,竟然是一塊巨大的圓形平臺,而這個平臺從左致右,一併排的全部都是一個接一個的小土包。這些土包大小不一,但是很規律,右邊的小,左邊的大。我數了數,不多不少,一共二十四個。



    陳有信講,關鍵到另一邊。



    他講完之後,就從第一座小土包繞了過去。



    我跟著走了過去,僅僅只是看了一眼,我就差點昏過去。



    這二十四座小土包,竟然全部是墳墓,而且所有的墳墓前面,都有一塊用木板刻制的墓碑,上面清一色的,都是同樣的漢字:不孝孫洛小陽之墓!



    第 375 章 土司王墓



    二十四個土包,每一個小土包的前面,全部都是一塊寫著我名字的墓碑。這意味著什麼,即便是我再蠢,也知道其中的含義。



    當我看著眼前這一切的時候,我只覺得天旋地轉,腦子裡已經是一片空白!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還會認為這是誰在惡作劇,但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要是再這麼認為,我就是傻逼。



    我今年 25 歲,這裡有二十四座墳墓——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紙人婆婆」會拿著剃刀在門板上刻下那「洛小陽死於老司城」八個大字。現在回想起來,會不會真的是它在出言提醒我不要去老司城,否則我是真的會死在這裡?然後變成第二十五座墳?



    張哈子沒有理會我,他自顧自的已經繞著這些小土包走了一圈,然後才在我面前站定,皺著眉頭問我,哈挫挫,你看出來有麼子名堂沒?



    我機械的搖搖頭,腦袋裡面一片漿糊,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講,毛爺爺講過,所有滴事情你都要調查老,你才有發言權,你就站到看,屁都看不出來。你走一圈,你就曉得問題出到哪裡老。



    我還是美譽思考能力,只是機械的聽從著張哈子的安排,從我站著的這個地方走了一圈。但是,除了小土包的高低大小不一樣外,其它並沒有什麼不同。我不知道張哈子到底發現了哪裡不對勁。



    我在轉圈的時候,陳有信在也在圍著這些小土包打轉,但是走的比較慢,在每一座墳墓的面前會停留很長的一段時間,所以等我走了一圈之後,陳有信還在慢慢的走。張哈子問我,看出來沒得?



    我還是搖頭。



    張哈子講,也難怪,要是老子看到啷個多滴老子自己滴老屋,老子也會不曉得哈數。



    講到這裡他停了一下,然後講,哈挫挫,我問你,你覺得這些墳是哪個給你修滴?



    我講,這不是很明顯邁?墓碑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是不孝孫。我只有一個爺爺,除了他,還會有誰稱呼我為不孝孫?



    張哈子嘿嘿一笑,講,所以講,做人一定要認認真真滴,不能馬馬虎虎,你好生看一哈,前十二座墓碑和後十二座墓碑有麼子區別?



    於是我又走了一圈,然後停在 12、13 墓碑之間,左右對比著看。頃刻間,我就發現了不同的地方,第 12 塊墓碑上面的第二個字是「肖」字,而第 13 塊墓碑上面的第二個字卻是「孝」。



    我之前繞圈的時候,精力全部都在墳墓上面,而且還特地的避免去看墓碑——這是典型的逃避心理。所以就沒有在意墓碑上面的字前後兩半竟然不一樣。



    張哈子講,你是學國文滴,對這兩個字應該曉得區別到哪裡撒?



    我點點頭。不肖子,主要是說不能繼承祖輩事業的、沒出息的、品行差的子孫或晚輩。而不孝子,則多指不孝敬父母和長輩,不順從、違背父母意願的忤逆行為。兩個字表達了完全不一樣的意思。而現在很多人都對這兩個字有誤解,混為一談。如果不是張哈子特地指出來,我肯定也會認為是刻墓碑的人疏忽了。



    但是,這前後涇渭分明,怎麼看不像是忽略了的樣子。那麼合理的解釋就只有一個!



    張哈子點頭講,前面十二座墓碑是一個人刻滴,後面滴十二座墓碑是另外一個人刻滴。你講能稱呼你為不孝子的就只有你爺爺一人,但是你不要搞忘記老,你還有一個奶奶!如果我沒猜錯滴話,前面這十二座墓碑,是出自你奶奶滴手筆,後面這十二座,出自你爺爺。



    聽到張哈子的分析,讓我本來就一片混沌的腦袋再一次充滿了漿糊。我奶奶不是早就就已經死了嗎?怎麼可能會來給我刻墓碑?



    按照我爸的說法,他當年才十歲左右的時候,我奶奶就已經去世了,以至於我爸對我奶奶都沒有半點印象。我爸那個時候都還沒有成年,婚都沒結,哪裡來的我?就算是我的名字是我爺爺奶奶很早以前就定下來的,但是我奶奶也不至於在我還沒有出生之前,就已經把我的墓碑給刻好了吧?這不是盼著我早死麼?



    還是說,我爺爺奶奶在很早以前,在我爸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預料到了我會死?



    我覺得這很有可能,當年我爺爺不就是算到我回去他們張家村麼?那個時候,我不也還是沒出生麼?



    可是這麼算下來的話,我的命就不是從我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經被安排好了,而是從我爸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我的命運就已經被安排好了。一想到這裡,我全身冒起一陣冷汗,這未免也太恐怖了!我爺爺奶奶她們兩個到底是怎樣的人?!他們為什麼要為我準備二十四座墳墓和墓碑?難道是等我死了以後,把我剁成二十四塊,一座墓裡面放一塊?



    就在這個時候,陳有信喊了張哈子一聲,我和張哈子趕緊跑過去,只見陳有信指著最大的那座墳墓講,這座墓有問題。



    我看了看,沒看出來哪裡有問題。但是張哈子眯著眼睛看了一陣之後,卻是點點頭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果然有問題。



    我問,哪裡有問題?



    張哈子講,這個老屋裡頭是空滴。



    我講,你這不是放屁邁?我都還在這裡,這些墓不是空的是什麼?——等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幾乎都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但是張哈子的腦袋還是不可避免的點了點頭。



    他的這個點頭,就好像是一個晴天霹靂一樣,把我給炸的全身上下體無完膚——他的意思是,在前面的二十三座墳墓裡,都埋著一具屍體!而且,從張哈子的表情來看,這二十三具屍體,很可能都是同一個人——洛小陽!我本人!



    張哈子對陳有信講,要想曉得真相,只有一種辦法。



    陳有信看了一眼張哈子,然後兩人幾乎是同時點頭講,挖墳!



    兩人下了決定以後,就轉身往老司城那邊走去,看樣子是要回家拿東西,準備挖墳了。我一個人不敢呆在這裡,只好緊跟著他們的步伐。



    下坡之後又上坡,等到了山坡頂上的時候,張哈子突然停住不走了,我問他怎麼了,他指著前面的一出空地講,王雪梅不見老。



    我這才意識到,凌絳也不見了。我焦急的問,人呢?



    張哈子皺了皺眉,講,陳有信,你對這裡比較熟悉,到這附近找一哈,我到你屋看一哈去。



    講完這話,張哈子就飛奔下坡,我緊隨其後。但是張哈子的那速度,簡直太快,在我看來,雙腿都還沒有站穩,人就已經又躥下去了。我還在半山腰的時候,張哈子就已經消失在前面的拐角處了。等我氣喘吁吁的跑到山下的時候,張哈子又已經從拐角處跑了回來,邊跑邊講,這邊沒得,趕緊上山。



    我看的很清楚,張哈子已經揹著他的背囊了。可即便如此,上山的時候,他跑的還是比我快。等我們上到山頂的時候,陳有信正在焦急的踱步,他的手裡拿著一朵紙花,他講,這是那個女娃娃留下滴。



    我問,在哪裡找到的?



    陳有信沒說話,快步在前面帶路。



    我和張哈子跟著他從左側的山坡下了「兩橫」,在第三橫,也就是第三個平臺處停下,他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黑漆漆的山洞講,在這個洞口找到滴。



    我講,那還等什麼?趕緊進去啊!



    說完,我就要往前走,但是被張哈子一把拉住。我這才看見陳有信的滿臉為難神色。



    張哈子問陳有信,這是不是土司王墓?



    陳有信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第 376 章 墓中有河



    我四周看了看,這一橫是一個大平臺,哪裡有什麼墓了?我之所以會這麼認為,是因為在我們這邊,都實行土葬,土葬之後,肯定會有高高堆砌的封土。但是在我面前,只有一個半人高的黑漆漆的小洞,然後就是第四橫的平臺。



    等等,難道說,整個第四橫和第五橫都是土司王墓的封土?



    陳有信講,錯咯。不僅僅第四五橫,你現在所站滴這座小山,都是土司王墓滴封土!



    我看著腳下的這座小山坡,心裡很是驚歎。我沒有仔細的研究過土司王朝的歷史,所以並不知道土司王墓的規模,竟然可以達到埃及一座小型金字塔的規模。



    但是,這和我們進去找凌絳有什麼關係呢?難道因為這是一座墳墓,就不進去了?



    陳有信講,不是不想進去找,而是幾十年來,進去滴人,都沒活到出來過。你自己看一哈,我們幾個到這上頭爬上爬下搞咯啷個久,為麼子都沒得人來阻止我們?就是因為本地滴村民都不敢靠近這個地方,誰還會管我們滴死活?



    陳有信說的這一點我很早就注意到了,按照道理來說,在中國的農村,不管是哪個地區,對外人的態度都是十分排外的,所以一旦有外人進村,肯定是圍著團團看,就算是不圍著看,也會老遠的指指點點,就好像當初我揹著凌絳進村一樣,就沒少受人吆喝。



    但是這座村子實在是太不正常了,我們都已經踩到他們祖先的墳上了,結果硬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我們。難道真如陳有信說的那樣,他們本地人都害怕這個地方?



    我講,既然進去了出不來,難道就沒得人把這個洞堵住?



    陳有信講,堵不住。



    我問,為麼子?



    他講,這個洞每一年開滴位置都不一樣。就算是今年堵住咯這個洞口,明年又會到其它滴地方開口。



    張哈子立刻接口講,有麼子規律沒?



    陳有信搖搖頭,講,我到這裡二十幾年咯,一直沒找到規律。



    張哈子講,難道一點都沒得?



    陳有信講,一開始我以為是十二生肖,但是後來發現不是。



    我不曉得他們還要討論多久,但是這種事情在討論下去,凌絳很可能就真的沒命了。於是我講,這個規律你們以後再慢慢討論,趁凌絳還沒進去多久,趕緊進去救人。不然到時候真的出事了。



    張哈子和陳有信竟然少有的同意了我的提議,但是張哈子還是在西北方向立了一個水碗筷子。不僅僅如此,張哈子這一次還跪在水碗麵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從揹包裡取出一個盒子交給我,這時我才想起來,這是劉桑禕的骨灰。



    他把骨灰盒塞到我懷裡,講,抱到起,莫搞掉丟老,她是彭家滴後人,啷個講應該都有點保護作用。



    我接過骨灰盒,張哈子又取出兩盞馬燈,交給陳有禮一盞,講,我到前頭,開路,你到後面斷後,哈挫挫走中間,要是你看到我和他有麼子不對勁,你就拿孩子抽我們兩個滴腦殼。



    陳有信點點頭,講,我曉得哈數。



    他們兩個講完之後,我就看到張哈子左腳一蹬,手中的那張馬燈就應聲而亮,然後手裡提著馬燈,對著洞口的方向躬身拜了一拜,嘴裡唸叨一句,後進晚生張破虜,初到貴地,不得已要入貴宅,還望海涵,來日定當恩謝七數。



    幾乎是同時,我看見陳有信毫無徵兆的跪在洞口前面,二話不說就先是磕了三個頭,然後講,不孝後生陳有信,為救人性命,前來叨擾,如有不敬,多多海涵。



    陳有信講完這話,就從身上掏出六枚銅錢,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之後,朝著地面撒開。



    這時我才想起來,這個動作我以前見過,是陳先生在我爺爺墳前用過的投石問路。但是陳先生當初前前後後撒了十次,陳有信一撒之後,就立刻撿起銅錢站起來,對張哈子點了點頭,但是又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張哈子也念完,起身之後,在嘴巴里面含了一枚銅錢,然後在原地向左轉了三圈,叮囑我學著他的樣子往左轉三圈,並且給我遞了一枚銅錢,讓我含在嘴裡。做完他吩咐的事後,這才跟著他往裡走。我進去的時候看的很清楚,陳有信嘴裡也含了一枚銅錢,而且同樣在原地轉了三圈。



    雖然很想問轉圈的意義是什麼,但是我心繫凌絳的安危,只好把這個問題憋住,因為擔心這會影響張哈子前進的速度。



    進去之後,視線驟然變得黑暗,即便是有馬燈在照明,我也是好一陣才適應過來,而這一陣,我跟著張哈子已經往前走了一段路。



    路是向下的斜坡,所以我能有些居高臨下的看著張哈子兩隻大拇指對接在一起,馬燈就掛在拇指中間接觸的地方。我還看見張哈子在前面一邊走,一邊雙手不停的結著各種手印。



    就在我納悶他這是在幹嘛的時候,我身後傳來陳有信的聲音,他講,這是開路。



    開路我知道,是我們這邊的習俗,人死之後,要找道場先生做法事安靈開路。老一輩人說是去陰間的路太黑,怕亡人不好走,所以開一條路,讓它們走的一路順風。可問題是,我們現在還是陽人啊,張哈子給我們開什麼路?



    陳有信講,你曉得個屁,這是進老屋滴規矩,陽人進陰宅,都要有專門滴匠人開路。



    我突然想到以前很火的一部盜墓小說,我講,不對啊,我以前看書,講的是進墓之後要在西北角點一根蠟燭,要是熄滅了,就要趕緊撤出墳墓。



    陳有信講,放你屋滴狗屁,簡直是一竅不通。要是沒得專門滴匠人到前面開路,你讓他進去試哈子,要是不死到裡頭,老子跟到他姓!



    我沒忍住的問,這麼嚴重?



    陳有信講,陰人不能進陽宅,這個你是曉得滴,但是陽人就可以隨便進陰宅咯?肯定不行!搞麼子都是有個哈數,有個形式滴。



    聽到陳有信講到這裡,我現在終於明白當初在挖我爺爺墳的時候,為什麼陳先生非要那些壯漢嘴巴里面含著銅錢了。死人下葬之後,嘴巴里面多會含著口銀,陽人嘴裡含著銅錢,也就相當於完成了死人嘴裡含著口銀的這個形式,讓死者相信,這些都是陰人,而不是陽人。這樣一來,就算是有麼子不對勁,也只是陰人和陰人之間,矛盾衝突不至於太大。



    這就是所謂的形式。



    想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問,照你這麼說,那那些盜墓賊,裡面都是有匠人開路的?



    陳有信講,不一定都是匠人,只要有人懂開路這個哈數,曉得這個形式就可以咯。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而這個時候,我跟著張哈子已經往下面走了好長一段路。土司王墓裡面黑漆漆的一片,要不是有馬燈的照明,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再往前走一截,張哈子突然停了下來,陳有信在身後問,啷個咯?



    張哈子講,有條河。



    陳有信聽到這話,趕緊三步兩腳的走到前面,舉著馬燈照了一下,兩盞馬燈的作用下,我看見,在我們面前,真真切切的流淌著一條寬不見邊的河。而且,我們三個都非常清晰的看見,在不遠處的河面上,漂浮著一個白色的身影,是凌絳!



    我幾乎毫不猶豫的就要下水救人,但是卻被張哈子給一把拉住,他講,你忘記你們村魚塘滴遭遇老?



    第 377 章 王八翻身



    我知道張哈子講的是魚塘陳先生浮屍那件事。當初要不是我機智,破除了歸墟魚的迷惑作用,那我很可能都已經被歸墟魚給消化掉了。



    可是,現在我怎麼能夠確定水面上的那個白色身影就是歸墟魚而不是凌絳呢?萬一是真的凌絳,耽誤這麼久,會不會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救援時間?



    張哈子講,她是不是凌絳,一試不久曉得老?



    講完這話,我就看到張哈子對陳先生點了點下巴。然後陳先生會意,一隻手提著馬燈,一隻手從身上掏出一枚銅錢,在手指間來回的轉動一陣,那動作,和陳先生之前用銅錢打散黑貓的手法一模一樣。只不過,陳有信的動作似乎要更加的嫻熟一些,看上去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只見陳有信手腕一抖,手指間的那枚銅錢就朝著水面上的那個白影激射出去。隱隱的,我甚至還能聽到一種若有若無的風聲。後來我才知道,那叫做勢。只有手腕的力道足夠大,就會造成這種勢。我不得不承認,薑還是老的辣,陳先生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弄出這股氣勢來的。雖然威力不小,但是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幾乎在陳有信射出那枚銅錢之後,很快就傳來「噗」的一聲,那是銅錢扎進肉裡的感覺。然後,我看見水面上的那個漂浮的白影消失不見。但是沒過多久,同樣的位置上,很快又浮現出一個人影。而這個人影不在是之前的白色,而是灰色的,我低頭看了看,我身上的衣服就是灰色的,感情那些歸墟魚又在假裝我的屍體。



    不過這也足以證明,凌絳之前來過這裡。可是,她人呢?



    張哈子講,四處看看,要是過河老就麻煩老。



    張哈子講這話的時候,兩隻手還是和之前一樣保持著拇指相對的姿勢,即便是停下來不走了,也沒有分開過。他講完話後,就轉身沿著河流往下走,陳有信很有默契的就逆流而上。



    我跟著張哈子往下走,沒走多遠,張哈子就停住不動了,我湊上前去一看,發現一朵紙花,肯定是凌絳留下來的。



    方向沒錯!



    知道這一點之後,我感覺到張哈子的速度明顯的加快了很多。可是這一路走了很遠,我們都沒有再看到紙花。倒是我好像踢到個什麼東西,圓咕嚕的滾了好一段路,張哈子聽到聲音後停下來,雙手提著馬燈彎腰在地上找了一圈,這才知道,竟然是一個翻過來的龜殼。



    龜殼的四肢和腦袋都是空的,應該只是一個空殼。



    我看了一眼張哈子,他的眉頭有些緊皺,即便是馬燈的光,都能夠看得出來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陰沉的像是能夠滴出水來。



    我問張哈子,啷個了?



    張哈子沒回答我,而是反問我,講,你踢到這個王八滴時候,它是正到滴哈是翻到滴?



    我講,我要是看到了,我就不會踢到它了。



    張哈子點點頭,講,我也就是碰碰運氣,沒指望你看清楚老。



    我講,看沒看清楚有麼子關係沒?



    他講,現在哈不好講,不過我曉得凌絳為麼子會往裡面追這麼遠老。



    我問,這又是麼子意思?



    張哈子講,你想一哈,如果是你追進來,就算是要追王雪梅,你會不會追這麼遠?



    我想了想,講,我沒得啷個大滴膽子,肯定追到洞口就不會再進去了。最多進洞後十幾米,我就會站在洞口等你們過來。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就是這個意思。你啷個蠢滴人都想得明白這個道理,更何況是你屋婆娘啷個聰明滴人。所以,她走進來肯定是有原因滴。具體是麼子原因我現在不敢亂講,但是肯定和你剛剛踢到滴那個王八有關。



    我講,那該怎麼辦?要不要把那個王八放回去?



    張哈子講,沒得必要,現在沒發生麼子事,就暫時莫亂動。這是土司王滴墓,但是我們一路走過來,竟然麼子事都沒發生,用屁股想都曉得,肯定不正常。



    我和張哈子又往前面走了一陣,這一次我們兩個走的都比較小心,生怕又踢到麼子不該踢到的東西。但是很快,我和張哈子就發現,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避免。因為越往前面走,地面上的王八殼就越來越多——一開始還有下腳的地方,再往前面走,很快連下腳的地方都沒了。



    看到這一幕,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這個墓是老子見過最怪滴墓。哈挫挫,我問你,你曉得修墳滴時候為麼子要在墳下面撒一層石灰和沙子不?



    我講,為了保持墳墓的乾燥,這樣讓棺槨不容易受潮腐爛,是起保護死者遺體的作用。



    張哈子點點頭,一邊拿腳踢開面前的那些王八殼子,一邊講,所以,你見過哪個陰宅裡頭是有水滴?



    我講,沒見過。不僅沒見過,聽都沒聽過。



    張哈子講,好得很,老子也沒見過,也沒聽過!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這個土司王墓到底是個麼子佈局,老子一哈都看不明白老。啷個大條河,難道他就不怕把棺材潮爛老?



    張哈子講的這個問題我也想過,而且還認真的回顧了一下我看過的歷史書,在我所瞭解的所有墳墓裡面,還真的沒有看見過有在墳墓裡面修一條河流的。即便是當年的皇陵,如果是在修地宮的時候遇到了地下河,那也會把地下水抽乾,如果抽不幹,就必須立刻上奏重新換一個地方。我記得,歷史上就有一群無辜的百姓因為遇到地下河,而被震怒的皇帝全部坑埋了的記錄。



    正想著的時候,我突然聽到前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有人來了!



    我立刻全神戒備起來,但是張哈子卻是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繼續往前走。我小聲提醒張哈子,前面好像有人來了。



    他狠狠的將一個王八殼子踢遠,然後講,你這不是放屁是麼子?那是陳有信!



    我講,不對啊,我們不是一直沿著地下河往下游走的麼,和陳有信完全兩個方向,怎麼可能又碰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