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節 三十八

    第 371 章 萬馬歸朝



    我這一生走過無數的路,僅僅就算村到鎮上的那一段路,一走就是大半天,但是這二十四步,對我來說,彷彿比我前面幾十年加起來走的路還要多,還要艱難。



    如果真的可以選擇,我寧願時光倒流,讓我重走以前的路,也絕對不要走這二十四步。可以說,現在的每一步,都是無比的煎熬。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也完全不知道你還有沒有那個命去走下一步。



    好在張哈子的每一聲「走」都能暫時的緩解一下我那緊繃的神經,要不然,我肯定早就死在這裡了——毫無疑問,是被嚇死的。



    可是,第二十四步邁出去之後,我眼前的這個青色繡花壽衣張大著嘴巴的影像並沒有消失。在那一刻,我覺得我整個心理防線徹底的崩潰了,我的雙腿再也不能承受我身體的重量,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然後忍不住的對著我爺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自我爺爺去世以後,我發現我似乎並沒有認真的給他磕過頭,不是不想磕,而是當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磕頭下去到底是磕給誰。



    我本以為這三個響頭磕完之後,就是我的死期了,畢竟那位藏在幕後的髡匠肯定不會讓我就這麼順順利利的去拿到王雪梅身上的龍脈,他肯定會跳出來有所行動。而我眼前的爺爺,肯定就是他用來嚇唬我的殺手鐧——我就算是有能力對我爺爺動手,我也沒有那份大義滅親的決心。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三個響頭磕完之後,我爺爺竟然消失了,呈現在我面前的,正是腦袋前後都是馬尾辮的王雪梅。



    這一下我又犯難了。張哈子讓我去親她,問題是,她的嘴巴在哪裡?連嘴巴都沒有,我怎麼親?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來當初在魚塘的時候,那個小女孩就在那條馬尾辮下面露出過一條縫隙來吃我的頭髮,也就是說,她應該是有嘴巴的,只不過是被頭髮給擋住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我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如果我得到了她身上的龍脈,那麼我豈不是就成為天下匠人眼中的那塊最大的肥肉了?王雪梅是我爺爺親自制作的身體,都要躲在鎖龍井裡二十多年,那到時候我怎麼辦?也和她一樣,躲在井裡?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是我很快就想明白了,在張家村的時候,張哈子就對我講過,我那個時候就得到了天大的便宜,本身就已經是所有匠人眼中的肥肉了,再加點油也沒什麼關係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唄。



    明白了這一點,我再也顧不得其他,雙手扶著王雪梅的肩膀,就把頭往前湊過去。



    當我雙手剛剛搭到她肩膀的時候,一股鑽心的寒冷就刺進了我的身體裡。我很想把手給收回來,但似乎已經被凍在上面了,根本挪不開。我知道,這是屍氣!



    濃厚的屍氣!



    濃厚到已經快要形成實質的屍氣!



    難怪之前張哈子不讓陳有信前輩靠近她,這樣的屍氣,就算是陳有信是陳恩義的師伯,也頂不住這樣的冰寒。如果不是按照張哈子之前給我設定的二十四步往前走,我想,就算這是我爺爺留給我的東西,也應該會被這屍氣給凍死。



    而且,我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王雪梅身上的屍氣在不斷的朝外擴大,一開始我只是雙手被凍住,但是漸漸的,我感覺到我的身子,我的雙腿,都被死死的凍住,甚至於連我的呼吸,都變成了一道道的霧氣。



    不僅僅如此,我能夠清晰的看見,我跪著的地面上,竟然也開始慢慢浮現一層層的霧霜,一點點往外面擴散開去。王雪梅身後的那口井,井壁上已經是滿滿的冰稜子。而且這冷霜還不斷的往外擴張,按照這個速度,沒多久整個院子都要被這屍氣給覆蓋住了!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的擔心身後的凌絳他們。張哈子皮糙肉燥的,冷起來還可以堅持一會兒,但是凌絳不一樣啊,她是女性,本身就屬陰,被屍氣這麼陰寒的東西一侵,肯定扛不住。



    我感覺那屍氣已經侵入到我的肺裡了,我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了。趁著我還有意識,還能行動,我向前探了一下身子,靠近王雪梅的腦袋。



    我以為龍脈這種東西肯定是暖洋洋的,可以中和這陰寒的屍氣,一般的武俠小說裡面不都是這麼寫的麼?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了,這簡直就是扯淡,越靠近王雪梅,就越是寒冷,她的身體就好像是最寒冷的「極點」一樣,根本無法靠近。



    我開始懷疑是不是哪裡出錯了,這麼冷的情況下,就算是把龍脈給渡過來了,我人也死了啊。難道是我之前的那二十四步走錯了?



    不管了,死就死吧!



    下定決心之後,我就準備往前面湊過去,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王雪梅的腦袋動了一下。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幻覺,但是很快我就意識到不是,她腦袋上的兩條馬尾辮,竟然已經從前後變成了左右!也就是說,在我剛剛被凍成傻逼的那段時間,她的腦袋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轉動了九十度!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現了我看到了她的這個秘密,她的腦袋停了一下,然後快速的轉了九十度,再次變成前後。這一下我就懵逼了,哪裡才是她的正臉?現在她的嘴巴到底是在前面還是在後面?



    就在我懵逼的時候,我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王雪梅的身上傳出來,她講,洛小陽,你是要親我前面,還是後面?



    她說前面的時候,還沒什麼動靜,可是她說後面的時候,腦袋又飛快的轉了一百八十度,把她的「後腦勺」又對準了我。



    很快,她又講,你不是喜歡凌絳邁?你啷個又跑過來親我?你當真以為凌絳不會生氣邁?



    聽到這裡,我立刻知道這肯定是幻象。這也得益於凌絳之前親了我,讓我沒有了心理負擔。果然,他們匠人做什麼都是走一步往前面看三四步。像我爺爺,那估計是看好幾十步——有可能,就是這二十四步!



    明白了這一點,我再也不管不顧了,閉上眼睛,腦袋猛然往前面一伸,咚的一聲,好像是撞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上面,再不能前進分毫。



    等我睜開眼睛在看的時候,我眼前過的場景全部都變了,院子不見了,王雪梅不見了,水井不見了,甚至是整個老司城和頭頂的月亮都不見了!



    我再次出現在那座高高的山巔之上,只是這一次,我不再是站著,而是坐在懸崖邊上,偌大的山脈走勢,全在我的眼底。那宏偉的萬千氣象,使得我胸中有一股難以言表的胸臆想要抒發出來。



    「狗雜種,你終於走到這一步來咯。陳有信那個龜兒子哈是講信用滴撒。」



    一個我聽了幾十年的聲音,悠然的出現在我的身後,我就算是不回頭,我也知道,那是我爺爺的聲音。我忍不住的想要回頭去看,卻被一把蒲扇擋住了回頭的路,我爺爺講,莫回頭。



    我聲音有些哽咽的喊了一聲,爺爺。



    我爺爺笑著應承一聲,和以前答應我的那種語氣一模一樣,得意之中透露著無比的高興和自豪。



    我問爺爺,你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講,你以後就明白咯,現在哈不是時候。我問你,你想不想當一個匠人?想清楚咯再回答,我時間多滴很,你慢慢想。



    我以前看陳先生和張哈子他們那麼牛逼的時候,確實是很想當一個匠人的,但是看到我舅公和劉桑禕之後,我又覺得,做一個普通的凡人才是最幸福的。可是,有時候又身不由己,這種矛盾的情況,讓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於是我想了想講,如果我爸媽大伯二伯他們都能夠平平安安的,我只想要做一個普通人;如果我做一個普通人沒辦法去保護他們,那麼,我願意當一個匠人。



    這話講完之後,我聽到身後我爺爺哈哈大笑的聲音,他講,你個狗雜種滴,和老子當年拜師滴時候講滴話一模一樣!不愧是老子洛朝廷滴孫子。狗雜種你放心,爺爺不得讓你做你不歡喜滴事。你曉得我為麼子帶你到這裡來不?



    我搖搖頭。



    他講,因為這裡,喊過萬馬歸朝!



    第 372 章 床上打架



    萬馬歸朝?



    這個山勢我以前好像聽過,具體是什麼年紀我已經忘了。但是大致記得那個時候我爺爺會用蘆葦扎一個馬給我玩。當時我還跟著我爺爺學過扎蘆葦馬,但是不管我怎麼扎,都不如我爺爺扎的好看。那個時候的我,就已經覺得我爺爺扎的馬兒是最雄俊的。



    想到這裡,我印象中更深遠的記憶開始慢慢的浮現,我記得那個時候,我爺爺扎完蘆葦馬之後,就會把我抱起來坐在他的膝蓋上,然後對我講,狗雜種滴,你聽沒聽過萬馬歸朝?



    那個時候的我自然是什麼都不懂,或許連萬馬歸朝這四個字都不一定認得全。但是我的記憶中,還是有一段關於我爺爺對萬馬歸朝的講述。



    就在我想起來這段講述的時候,我身後的爺爺同時開口,和我印象裡的那個爺爺講的話,一模一樣。



    他講,所謂萬馬歸朝,是以四面山脊為天然屏障,中間托地而起,四周萬山如同萬匹駿馬對中朝拜,上乾下坤,易守難攻,綿澤千里,自成一勢,寓意萬馬歸朝。全世界,只有一個地方有這樣滴風水局。



    一個聲音是在我的腦海裡響起,一個聲音是在我的身後響起,兩個聲音重疊在一起,一個年輕,一個滄桑,竟然毫無違和感,反而顯得那般的磅礴大氣。



    等我爺爺說完,我趕緊問,萬馬歸朝有麼子好處?



    我聽見我爺爺講,這種東西,好到不能再好咯——呵,他們來了,狗雜種,記到起,無論如何,要活下去。



    他說完之後,眼前的那些場景就漸漸的消失了,等到我在看清楚的時候,王雪梅已經重新躺在地上,但是和之前不一樣的是,她竟然有了一張臉!而這張臉,就是我和張哈子在牛角洞裡畫的那張臉。當時我還不覺得,現在再看起來,竟然有劉桑禕和凌絳的痕跡在。——嫵媚和冷豔交相輝映,竟然另有一種味道。



    「哈挫挫,再磕三個頭。」



    張哈子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我聽得出來,他的聲音十分的虛弱,就好像是受了傷一樣。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於是趕緊對著王雪梅的位置磕了三個頭,然後靜靜的跪在原地,等著身後的指令。



    「好老,事情搞完老。——噗。」



    聽到這話,我趕緊站起身來,轉身看過去,張哈子竟然也和王雪梅一樣,全身疲軟的躺在地上。因為他的眼睛實在是太小,所以我不知道他的眼睛是閉著還是睜著。



    我趕緊跑過去,跑的過程中,我突然意識到,之前的那股刺心的陰寒竟然已經消失不見了。我不得不轉身再看了一眼王雪梅,我這才發現,她的身體,竟然不再是之前那種毫無血色的慘白,而像是一種冰美人般的肌膚,雖然也很白,但是已經有了血色紅潤。



    等我小跑到張哈子面前的時候,我才看見,在張哈子的面前,有一灘血跡,在這攤血跡下面,還有一個十分奇怪的圖形,我好像見過,而且就是最近見過。我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突然記起來,這個圖形不就是當初在牛角洞裡見到的十二金牌風波亭匠臺的圖形麼?



    不對,只是有一部分很相似,但是卻不是完全一樣。我雖然不能把那個圖形給全部記住,但是多多少少還是能夠區別開來。就比如右上角的那個八卦,牛角洞裡的那個是以坤為主,而張哈子畫的這個卻是以兌為主。還有很多細節的地方,都是不一樣,加上還有一灘血跡的掩蓋,就更加不好認了。



    我問陳有信前輩,他沒事吧?



    陳有信還沒講話,張哈子就先開口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老子會有事?你難道沒看到老子眼睛睜的比砂缽還大?



    我蹲下去仔細看了看,然後我問陳有信,講,他這是不是施展匠術的後遺症,人變傻了?



    陳有信搖頭講,他這是脫力了,人應該沒事。變沒變哈,我不是醫生。



    陳有信的意思是,他不好下判斷,但是從他沒有正面來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看出他應該是贊成我這個這個講法的。



    於是我對張哈子講,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你自己眼睛有多大,難道你自己不知道?



    張哈子翻了一個身,我以為他這是懶得理我,卻沒想到他講,哈挫挫,你剛剛是不是看到你爺爺老?



    我大吃一驚,我講,你啷個曉得?



    他講,你脖子上滴鎮魂鈴都要把整個村子滴人都吵醒老,你講我啷個曉得滴?



    聽到這裡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鎮魂鈴的緣故,所以我才看見我爺爺。但是他後面講的他們來了,是什麼意思?



    張哈子深吸一口氣,好像是在調理身體,然後才對我講,鎮魂鈴都啷個響老,你覺得村子裡頭滴其他匠人不曉得?要是他們都曉得老,你覺得他們會允許鎮魂鈴一直響下去?



    所以,這是其他匠人出手阻止了我和我爺爺的對話?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哈子講,眼紅唄,要不然哈能是麼子原因?



    我講,眼紅龍脈麼?



    張哈子講,一半一半,有可能是眼紅龍脈,但是他們曉得,這龍脈他們遭不住,所以多半是眼紅你爺爺留下來滴東西。



    我記得以前凌絳分析髡匠請運劫脈的時候講過,並不是你有這個命,就能得到這個運,而是要相應的命才能配得上這個運。這和張哈子說的「遭不住」不謀而合。可我爺爺留下來的東西有兩個,鎮魂鈴和蒲扇,他們是眼紅哪個?



    張哈子講,你啷個不蠢死起?你爺爺留下來滴東西明明是三個,不對,最少是三個!



    陳有信這個時候咳嗽了一聲,拍了一下張哈子。傻逼都看得出來,這是陳有信讓張哈子不要亂講話。



    張哈子講,我曉得哈數,你個老不死滴莫操心。哈挫挫,我問你,除老鎮魂鈴和蒲扇,你爺爺哈留下老一個東西,你曉得是麼子不?



    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他很是氣憤的講,我日死你屋個仙人闆闆,你真滴蠢死起算老!你爺爺一輩子對匠術滴理解,全部都以物傳法滴留老下來,難道這不是第三個東西?



    聽到這裡,我恍然大悟,確確實實,以物傳法。所以,當初我會倒著施展掛印封金,是不是也是因為鎮魂鈴以物傳法滴關係?



    張哈子講,這個不可能,要是你能夠從鎮魂鈴裡面領悟到掛印封金,你也就不是哈挫挫老。



    我問,為什麼?



    他講,原因很簡單,你沒得這個智商。



    得,早知道他要羞辱我,我還不如不問。



    於是我換個話題,問,剛剛那二十四步是怎麼回事?還有為什麼要我給王雪梅磕三個頭?



    陳有信講,所以你現在曉得你腳上為麼子要穿二十四雙陰孩咯撒?



    我大驚,講,難道就是為了走這二十四步?



    陳有信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講,是,但不全是。這些陰孩,哈有其他目的。



    我問,麼子目的?



    他講,九獅拜象。



    聽到他講九獅拜象,我全身都激動起來,我曉得,我終於快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可是就在我要進一步問下去的時候,陳有信卻給我講,今天都搞老火咯,先睡,有麼子事明天再講。至於你為麼子要給王雪梅磕頭,那是因為你滴劫,都被她背咯,你自己講,磕六個頭,不應該麼?



    我一臉懵逼,講,什麼劫?而且,我不是隻磕了三個頭麼?



    張哈子一臉鄙視的講,吸龍脈之前的三個不算了?



    這時我才明白,在這之前,我以為我是對著我爺爺磕的那三個頭,其實也是對王雪梅磕的。



    張哈子講,要不是你先磕老三個頭,現在我們都下去見馬克思老!



    我講,又啷個嚴重?



    他講,比你想象滴哈要嚴重。少放屁,揹我進屋。——唉,不是這個屋,老子要和陳有信睡,不耽誤你和凌絳打架。



    我看了一直在一旁雙手抱胸,安安靜靜站著的凌絳,問張哈子,我和凌絳打什麼架?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到床鋪上打架!



    第 373 章 聲聲低喚



    一開始我還沒明白張哈子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在床上打架,床上那麼小的地方,能打架?



    但是我一想到他是重慶人,立刻明白他說的是方言,他所謂的打架,意思就是滾床單的意思!這個思想齷蹉的老色胚!我當時就鬆開手,把張哈子一屁股摔在地上。



    張哈子之前還奄奄一息的樣子,當我一鬆手,張哈子卻像是打了雞血似的,一個空中翻身,立刻就站了起來,然後閃身就進了堂屋右邊的屋子。



    我本想跟上去,但是陳有信卻對我講,小娃娃,你把這個在她身邊擺一圈。



    陳有信遞給我一線銅錢和紅線,然後指著王雪梅。意思是讓我過去擺紅線銅錢。我想,雖然王雪梅身上的皮膚已經恢復了正常顏色,但是身上的屍氣還沒有完全散盡,所以陳有信不敢靠近。



    我講,擺成麼子樣子?



    他講,擺出一個奈河橋,你會擺不?



    我搖搖頭,表示不會。



    他講,這東西一時半會兒也教不會,你就把紅線在她外面圍一圈,然後銅錢里正外反滴擺,一共十八枚,裡九枚,外九枚。擺好咯之後,你就睡覺去,她哈要到外面散一會兒屍氣,等明天早上太陽一照,就差不多咯。



    講完之後,他也不管我是不是擺的正確,就也進了右邊的屋子,進屋之後,我還聽見一陣木頭碰到木頭的聲音,我也沒多想,就直接擺紅線銅錢去了。



    等我擺完之後,堂屋前面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我嚇得趕緊往堂屋右邊的屋子走去,但是我使勁兒一推門,發現門居然被拴上了。我拍了拍門,張哈子的聲音立刻傳出來,屋裡沒人!



    我講,沒你大爺,沒人的話,誰在說話?



    張哈子講,我在做夢,我講滴夢話。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這人一旦不要起臉來,真的是天下無敵!



    他都已經這樣了,這屋子肯定進不去了,我只好走向左邊的屋子,原本就沒抱希望,結果輕輕一推,房門竟然開了!



    要說不激動,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和凌絳獨處一室的機會,今天才算是頭一回——在醫院那次不算,那次還要應對她的三差兩錯,根本就沒心思想歪。——當然了,我現在也沒想歪——或許,有一點想歪——但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我剛剛才被她吻過,那種美妙的感覺現在都還沒忘記,是個男人都會想歪,更何況還是一個和她單獨共處一室的單身了二十多年的老處男!



    但是進屋之後,我看見凌絳躺在床上的樣子,我立刻就慫了。乖乖的準備去地鋪上躺著。可是我剛要躺下,就聽見凌絳說,我和你吵架了?



    我被問得莫名其妙,趕緊說,沒有啊。



    她又問,你不喜歡我?



    我生怕她誤會,於是趕緊回答,更沒有啊!



    她頓了頓,然後聲音細弱的問,那你怎麼不上床睡?



    天地良心,聽到這話的時候,我的心跳絕對無限的加快,呼吸都要急促到快死掉了。我怎麼也沒想到凌絳竟然會這麼直接主動,以至於我一時半會兒都有點接受不了。



    但是,從聽到這話,到我上床,我敢保證,前前後後,絕對不會超過三秒!



    上了床之後,我就後悔了,因為這樣一個大美女躺在身邊,要是還能睡得著,我估計,自古以來,就只有柳下惠能做到了。而他這樣的人,根據張哈子的話來說,肯定是在那方面不行,所以才能坐懷不亂。但我不一樣,我是直男中的直男,如果不是因為打不過凌絳,我肯定早就撲上去了。



    煎熬!



    什麼叫做煎熬?能看不能吃的,才是真正的煎熬!



    為了防止我胡思亂想,我只好背對著凌絳,面朝著外面的窗戶躺著。我原本以為這樣會好過一些,但是我卻聞到一陣陣幽香傳來,那是凌絳的體香。——我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上次在重慶三峽廣場購物的時候,凌絳買了許多東西,獨獨沒有買香水,可見她不用香水。



    這香味入鼻之後,我就感覺到體內有一股無名的火焰在慢慢升起。隨著香味吸的越來越多,那火焰就越燒越旺,我很想把它給壓下去,可是我發現,我的這個念頭越是強烈,那股火焰反抗的就越是厲害。以至於到了最後,我口乾舌燥,好像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一樣。



    我知道事情可能要遭,趕緊坐起來,想要跑出去吹吹冷風。可是我剛坐起來,一股無名火就從小腹部往上躥,一瞬間將我徹底吞沒,理智什麼的都全部被燒的一乾二淨。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條玉臂般的胳膊從我的背後繞到我的肩頭,攬著我的肩膀,讓我重新躺下,緊接著,我感覺到一個冰爽的身體貼上了我的後背。我耳朵裡傳來凌絳那熟悉有陌生的聲音,之所以陌生,是因為她的語氣,和以前冷冰冰的不太一樣,她說,這是劉桑禕在你體內種下的慾火,別抵抗,接納它。



    說話的時候,我感覺到凌絳的纖纖玉指撫上了我的額頭,聽到她的話後,我稍稍恢復了一些理智。我這才明白她的語氣為什麼和之前不同,我也能清晰的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輕微的顫抖。



    「別抵抗,接納它」!



    這六個字就好像是一聲雷雷戰鼓,如果我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那我真的可以一頭撞死算了。之前好不容易恢復的一絲理智,再一次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幾乎是怒吼一聲翻過身來,順勢就把凌絳壓在身下,然後手忙腳亂的就開始撕扯凌絳的衣服。



    沒錯,不是脫,就是撕扯。我覺得我自己就像是一頭野獸一樣,瘋狂而暴躁。我這些年來讀過的四書五經,七禮八義,以及陳先生一再強調要我保持童子身的勸告,全部被我拋諸腦後,在我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佔有她!



    月華微涼入軒窗,如雪凝脂瀑布長。



    花草蟲魚皆不語,聲聲低喚郎啊郎。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我知道我醒來是因為凌絳的腦袋壓得我胳膊發麻。我沒敢動,只是藉著窗外的光看著靜靜躺在我懷裡的凌絳。我一開始還嚇了一跳,然後昨晚的一些場景,片段化的呈現在我的腦海,我這才記起來,我昨晚是做了一件多麼偉大而神聖的事情!



    天色已經大亮,此刻的凌絳,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少了幾分高高在上,多了幾分溫柔端莊。儘管她的頭髮有些凌亂,可仍舊不失那絕色的面容。我看見她的眉頭舒展,應該是睡得很安穩。我忍不住在她的額頭輕輕啄了一口,卻沒想到竟然把她給驚醒了。



    我以前看過電視劇,知道女人一般在這個時候都會嚇得趕緊跑掉。但是凌絳卻只是安安靜靜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伸手摸著我的臉頰,不說話,就那樣靜靜的看著我不斷呼吸的鼻尖。



    良久,她才說,你該起床了。



    我哦了一聲,這才戀戀不捨的起身穿衣服。我知道這是凌絳間接的要我出去,畢竟她一個女孩子要換衣服,我總不能站在一旁看不是?莫說是凌絳會覺得不好意思,就是我,也會覺得不好意思。



    出了屋子,張哈子就一臉淫笑的湊上來,繞著我走了一圈,上下打量著我,然後對我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哈能下床走路?折騰一晚上,腿都沒軟?



    我抬腳就要踢過去,被張哈子躲開。他趁機講,你瞧瞧,要是以前,我哪裡躲得掉?果然哈是用腿過度,唉,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不曉得節制。



    你大爺的,我什麼時候踢中過你?但我沒和張哈子糾結這個問題,而是問,你幫我看看,我體內還有劉桑禕種下的慾火沒有。



    張哈子講,沒有老。



    聽到這個回答,我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於是我眯著眼睛,質問張哈子,講,你是不是在設計我?



    第 374 章 小陽之墓



    張哈子眯著眼睛看了我好一陣,然後講,你個哈挫挫,要智商沒得智商,要情商沒得情商,你有麼子好讓我設計滴?你曉不曉得,你講這話很容易捱揍?



    我講,我曉得,但是這還是掩飾不了你設計我的事實。



    他講,那你把你所謂滴事實擺出來,要是不能說服老子,老子一刀子砍死你!



    我講,你早就曉得我身體裡面還有劉桑禕留下來滴慾火對不對?



    張哈子講,如果我講不對呢?



    我搖頭講,那也沒用。我剛剛讓你看我體內是不是還有慾火,你很肯定的講沒有,這就說明你看得出來我體內到底有沒有慾火。既然你曉得我身體裡面還有慾火,為麼子不一開始就把這火撲滅?



    張哈子講,要是我講我不會呢?



    我講,我就曉得你會啷個講,但是你不要忘記了,你中過劉桑禕的「玩火自焚」,但是你很快就恢復了理智,這就說明你肯定有一套對付這個匠術的本事,可能就是你所謂的「取水滅火」,具體是什麼我不曉得,但是可以肯定,你會滅火。所以,你急看得出來我體內有慾火,但又不滅火,這就說明你是故意的。張哈子,你還有什麼好辯解的?



    張哈子講,動機撒,照你啷個講,我滴動機是麼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終還是講了出來,我講,為了讓我和凌絳上床。



    張哈子當時就笑了,而且還從腰上抽出了他的那把專用篾刀,拿在手裡用大拇指的指腹試了試篾刀的刀刃,看看鋒不鋒利。他這個動作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我沒能說服他,他已經準備要拿篾刀砍我了。他講,你覺得這個動機很充分邁?



    我講,你給我講過,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件,不管多麼不可思議,它就是真相。雖然我不曉得你為麼子要安排我和凌絳同床共枕,但是我曉得,這一切肯定不會是一個巧合,就是你在設計我。



    張哈子講,還是老問題,你認為這就是動機滴理由是麼子?



    我講,昨天晚上,處理完王雪梅滴事情後,你執意要去和陳有信前輩睡一屋,而且還把我關在外面,就是為了讓我和凌絳有機會待在一起。而且在進屋之前還一直暗示要我和凌絳到床鋪上打架,如果講這不是你設計滴,打死我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