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節 二十五




    我講,好像是講瞞天過海的風水局壞了。



    我看見凌絳「啪」的一聲把書本給合上了,她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要把一個人給看穿一樣。不過話說回來,被凌絳這麼看著,我多多少少還有一點緊張,畢竟她那張臉,實在是精緻的有些過分。而且還是屬於那種一眼看上去就很驚豔,還越看越耐看型的。



    她問,你確定你沒說錯?



    我講,沒錯,張哈子還帶著我到他們山上看了。我看到他們村子外面的那條河流改道了,張哈子講這是東西方位對調,龍虎相鬥之類的。



    凌絳聽完我的話之後,沒有講話,而是斜靠在搖起來的病床上,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然後她猛然睜開眼睛,對我講,我勸你還是給他打個電話。



    電話撥通之後,沒人接。我講,我試試看,他昨天就講晚上可能會有點忙,不一定能接到我的電話。



    凌絳卻搖搖頭講,給我辦出院,我和你去張家村。



    我講,你還沒好,不能出院。再說了,我們去張家村幹嘛,那邊有張哈子就夠了。你還是好好養病。



    凌絳看了我一眼講,據我所知,瞞天過海不是什麼風水局,而是一種匠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腦子嗡的一聲,瞬間明白過來,張哈子在騙我!



    他說那是風水局壞了在騙我,他說那是瞞天過海在騙我,他說船工伯伯知道該怎麼破解也是在騙我!難怪我走的時候看張哈子的背影總有一股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原來我的感覺沒錯!



    而且船工伯伯陳有禮也是讓我走了就不要回來了,看來他也知道會出事。



    如果說上面兩點還可以認為都是我的主觀感受可以推翻的話,那麼接下來的這一點,絕對沒有辦法推翻——那就是張哈子車上的那把篾刀!



    這把篾刀足以證明張哈子在找我上山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要把我送走,所以他才會在車子裡面放好了一把篾刀以供我備用。難怪我在問起瞞天過海的時候,張哈子說困了,先睡一覺再說,他這就是在拖延時間。我記得我醒來的時候,張哈子就是從外院進來的,他當時肯定是去做準備了。



    而且正是因為在睡覺之前我問了瞞天過海的事情,所以張哈子順水推舟想了一個瞞天過海的風水局來騙我。



    不對,當初船工伯伯和張哈子在陽戲的舞臺下同時驚呼了瞞天過海這四個字,那個時候就算張哈子有心要騙我,也不可能和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的船工伯伯串通好,那也就是說,當時真的是有人在用瞞天過海!而且肯定是很危險的事情,所以張哈子才會想辦法把我騙走!



    糟了,現在張哈子電話也不接,是不是他已經……



    越往下面想,我越覺得害怕,病房裡面雖然有空調,但我額頭上的汗還是忍不住的往下掉。



    凌絳把放在床頭的病歷本交給我,意思很明顯,讓我去辦出院。



    此時此刻我很矛盾,不知道應不應該聽凌絳的話,畢竟她身體還沒有好,萬一在路上出點什麼事,我又不是醫生,到時候真的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凌絳看到我沒動,她講,你不去,我自己去。



    我有心要勸,但是凌絳這種女人,一旦下了決定,根本沒辦法改變。我只好拿著病歷本去辦出院,醫生一開始是不同意的,最後無奈只能讓我在病歷本上寫上:病人家屬強烈要求出院,經反覆勸說無效,提前出院,出院後發生一切後果,責任自負。



    寫完之後簽字,簽完字後才算是辦完手續。回到病房的時候,凌絳已經換好了衣服,病號服隨意的扔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哪位病號有幸穿到凌絳穿過的衣服。



    我跟在凌絳身後,一路走到停車場,路上看到許許多多在拍照留戀的學生,原本我也是他們當中的一位,現在我卻只能是一個路人了。不過這一路走來,我還是收穫了不少羨慕嫉妒恨的眼光,畢竟凌絳是校花,認識她的人不在少數,以前更是沒有聽說過她和哪位男生走的這麼近的。現在我跟在她身後,受到「注視」也是在所難免。不過說實話,我還挺享受這種感受的。



    上了車之後,開出停車場,我看見那些假裝拍照其實是「尾隨」我和凌絳過來的同學眼神中充滿了羨豔,香車美女,這應該是所有男同胞們的美夢了吧。只可惜,他們羨慕錯對象了,車子不是我的,美女也不是我的。



    車子拐出學校的時候,我從反光鏡裡看到一個很熟悉的身影,他站在路邊盯著車子看,因為在開車,我沒多看,所以一時之間想不起來那是誰。直到車子已經駛出了一段距離之後,我才突然意識到,那個傢伙,不是已經失蹤了半年多的張哈子的同學趙子文嗎?



    他怎麼又突然出現了?難道是來找張哈子的?



    我還沒想明白,凌絳說,先去磁器口古鎮老街 14 號。



    第 245 章 江湖春點



    聽到凌絳的話,我才回過神來,心想,可能是我看花了眼。畢竟警察找了半年多都沒找到,憑什麼在茫茫人海中,我就偏偏看到了趙子文呢?



    肯定是昨晚沒睡好看花了眼!



    凌絳說的這個地方我去過,那是張哈子的扎紙店。我不知道凌絳是怎麼知道那個地方的,也不知道凌絳為什麼要去哪裡,現在張哈子很可能都有危險,去他的扎紙店幹什麼?



    但是看凌絳的態度很堅決,我也才想起來我現在只是一個司機,凌絳說去哪裡,我去哪裡就行了。他們這些匠人的世界,我是完全不懂,還是按他們說的做比較好。



    因為有導航的關係,車子這一次直接開到了磁器口的西門。這次我才發現,原來從西門進去,拐個彎就到了張哈子的扎紙店門口——上一次還穿過了一整條扎紙店的街。



    凌絳下車後,直接從 14 號小門進去,我跟在她後面,看著這熟悉的扎紙店,雖說沒有第一次來的時候那麼害怕,但還是覺得陰森森的,莫名的有些心慌。



    凌絳走進來之後,就往門後的一個紙人那裡走去,然後對著那個臉蛋慘白紙人講,四川凌家,上請下謁。



    這話說完之後,凌絳就站在門口不再往店子裡面走,我問,你這是幹嘛?



    她說,通知他們主人,有圈子裡的人來了。



    我看了一眼那個紙人,告訴它有什麼用,它還不是睜大著眼睛站在那裡?



    但是很快我就想到上次我進門的時候,剛進門沒多久,老李就從後院出來了,當時我還問老李他是怎麼知道的,不過老李沒有回答我,現在看起來,應該就是站在門口的這個紙人在傳遞信息,就是不知道是怎麼傳遞的。



    凌絳知道我不解,便對我解釋,每個匠門都有自己專門的傳信方法,重慶張家以紙人為主,湖南吳家用的是一種叫做陰雞的家畜……



    凌絳之後還說了好幾家,但是我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因為我聽到了陰雞兩個字,我立刻就想到了紙人婆婆,同時想到了我奶奶也是姓吳,而且還是大家閨秀,這麼算下來,這個湖南吳家,應該就是我奶奶的孃家!



    這麼大一個家族,肯定後繼有人,為什麼我爺爺以前從來不肯提起,而且我大伯那一輩也從來沒提起過?這中間到底有什麼隱情?



    我還沒想透,就看到老李從後院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凌絳走上前去,然後雙手合在一起。比劃了一個手勢(這個手勢是右手彎曲無名指和小指,然後雙手互握,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握住左手的食指中指,右手的中指插在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指之間),這個手勢簡單比劃之後就鬆開,她講,展點厚重,山上砍柴山下燒火,河水中央著了火。



    聽到這話,我還以為凌絳是不是生病發燒了還沒好,人是不是燒傻了?河水裡面怎麼可能著火?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是他們圈子裡面的行話,圈內人管這個叫做掉侃兒。「展點」是對男僕的稱謂,「厚重」是保重問好的意思,「山上砍柴山下燒火」,意思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這裡指張家村,「河水中央著了火」,意思是十萬火急,把河水都燒著了。



    我看見老李聽到這話後,原本是笑眯眯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兩隻手也擺出一個同樣的手勢,不過是左右手的動作互換了一下,講,姜鬥(大姑娘)倫直(不巧的意思),孫食(男人,這裡是指張哈子)走穴談空(出門去了,屋子裡空的),且相左(能不能等幾天)?



    凌絳說,空子在,點燈吧。(空子,是指不懂行話的人。點燈,不說行話了。)



    老李點了點頭,問,我師傅老家真出事老?



    說實話,當時我是聽得一臉懵逼。要不是後來凌絳給我解釋,我估計我能懵逼到死。但是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張哈子還和凌絳吵了一架。按照他們圈子裡的規矩是「寧給一錠金,不給一句春」,這裡的「春」,是「春點」的意思,也就是行話的意思。



    凌絳只是點點頭,沒說話。



    老李又問,你是四川凌家滴小娃娃?



    凌絳再次點頭。老李的臉上出現了猶豫的表情。然後老李問我,她講滴都是真滴?



    我一開始還沒明白,聽到這裡我突然明白為什麼老李會不相信凌絳的話,因為凌家和張家一直就有間隙,現在凌絳突然跑過來將張家村出事了,換做是誰都不會相信。



    於是我點頭講,是真的,我們現在準備趕過去。



    老李點了點頭,講,你們跟我來。



    我們跟著老李頭走到後院,後院和以前一樣,成排成排的紙人,莫說是我,凌絳看到之後都明顯的愣了一下,老李推開一個房間的門,指著一個水碗講,今天早上就像這個樣子老。



    我看過去,屋子裡面有一張桌子,桌上有一個水碗,中間立著一根筷子,但是筷子並不是筆直立著的,而是四十五度角斜著的,不上不下。



    筷子立在水中間還能理解,要是倒下來我也能理解,但是這樣斜著的,我還真沒見過。



    凌絳看了一眼水碗筷子之後,就對老李講,找些銅錢過來。



    很快老李就拿著一串銅錢過來交給凌絳。凌絳取出一枚銅錢,然後從手腕上抽出一段紅線,從銅錢中間的方孔穿過,然後繞銅錢一圈,再從銅錢中間穿過,然後紅線另一端用同樣的方法則纏著方孔的對立邊,使勁兒一拉紅線的兩端,銅錢就和紅線在一個平面上了,這種手法有點像中國結。



    凌絳拿著這枚銅錢,讓筷子從銅錢中間的那個方孔穿過,然後在紅線的兩端拉出放在桌面上,各用九枚銅錢壓著。這樣一來,如果筷子還要倒,就勢必會被銅錢阻擋。做完這些之後,凌絳又讓老李去準備一些東西。



    在等老李的過程中,我問凌絳,剛剛那是什麼手法?



    凌絳說,這手法取自古時候的一位丞相。那個時候他算出他快死了,就用七盞油燈來續命。



    我講,你說的這不是諸葛亮的祈禳之法(具體可以百度一下,這裡不贅述)嗎?只不過最後被魏延給破壞了,所以死了。難怪人死的時候,也有油盡燈枯的說法,原來是從這裡來的。所以你剛剛用的是祈禳之法?



    凌絳搖頭說,祈禳法是逆天增壽,早就已經失傳了。再說了,就算是有,也肯定是禁術。我用的這是凌家先祖根據祈禳法創出來的,只能吊著一口氣,不能增壽。



    說到這裡的時候,老李拿了一個揹包進來,和張哈子以前背的那個揹包一樣。我背上揹包,和老李招呼之後,就跟著凌絳走了。凌絳走的時候,還和老李打了幾個手勢,說了幾句行話,我走得急,沒聽清楚。



    車子上高速之後,一路狂飆,有了前幾次的經驗,對悍馬的性能已經越來越熟悉了。上車之後,凌絳就睡覺了,應該是身子還沒好利索。



    導航提示前面兩公里處要進張家山隧道,我深吸了一口氣,猛地一腳油門,車子還沒來得及躥出去,凌絳就突然睜開眼說停車。



    還好附近就有一個耳道,我趕緊踩剎車停過去。車子停穩後,我問凌絳,出事了?



    凌絳點點頭說,前面路怕是不好走。



    說完之後她就下車了,我急忙跟下去。我早就猜到凌絳的感應能力牛逼,但是沒想到會這麼牛逼。我問她現在怎麼辦?



    我看見她皺著眉頭敲了敲四周,然後眼神灼灼的看著高速路對面,講,那邊有髡匠的氣息。



    第 246 章 河面倒影



    凌絳下車之後,我就知道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但是我萬萬沒想到凌絳居然說有髡匠的氣息!



    凌絳現在身子還沒好,匠術肯定不如以前用的那麼如意,至於我,不給添麻煩就不錯了。我轉身從座位下面抽出張哈子的篾刀,站在凌絳的身邊,問,現在怎麼辦?



    我看見凌絳很無語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對我講,髡匠沒來,是他在這裡留了東西。——有點像鏡界的氣息。



    聽到這話之後,我放心不少,畢竟有凌絳在這裡,要破鏡界還是很輕鬆的事情。再說了,上次的鏡界不也沒困住我這個匠術小白嗎?



    等等,上次的鏡界?



    我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前面的隧道,位置上剛好對的上,於是我問凌絳,鏡界是不是一面小鏡子四周擺放了幾個碗,鏡子上面還會放一根筷子?



    凌絳猛然回頭看我一眼,問我,你看到過?



    我講,我上次開車回重慶就是被那個鏡界困了一陣,算位置,應該就在對面不遠的地方。



    凌絳聽到這話之後,問了我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她問,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是在哪裡見面的嗎?



    聽到這個問題後,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我去,這尼瑪是要幹什麼?怎麼那麼像電影裡面表白的橋段?不會吧,我這樣的屌絲也會被表白?不過我還是如實的回答,在學校操場,你拿了我的包裹。



    凌絳聽了之後,低著頭嘀咕了一句,我聽到那話之後,真想跑到高速路中間,一頭被車子給撞死算了。她嘀咕的那句話是,不是假冒的啊,可他為什麼能走出鏡界?



    敢情在凌絳的眼裡,我也是屬於那種既然蠢了就該蠢到死的類型。



    和張哈子一樣,打擊人之後根本就沒半點自責的樣子,反而是看上去就好像是——打擊了就打擊了,難道我說的不對嗎的表情。說真的,也是國家的憲法規定不能殺人,否則我當場就把凌絳給推到高速路中間,碾成肉餅都不帶眨眼的。——好吧,我承認我是在吹牛逼,先不說能不能打得過凌絳,就算是打得過,我也捨不得。



    不知道為什麼,被凌絳這麼一鬧,我心裡對即將到來的危險反而不是那麼害怕了。



    凌絳給了我幾枚銅錢,然後對我說,穿過去,用銅錢把那塊鏡子打倒。



    我看了一眼高速路上疾馳而過的車輛,不是很確定的問凌絳,就這麼跑過去?



    凌絳點點頭。



    我又問,你有沒有什麼匠術送我過去?我不是很確定我是不是能活著跑到對面。



    凌絳點點頭,說有。



    然後凌絳走到我身後,一腳把我踹向高速路。



    我不想過多的描述我是怎麼在驚心動魄中跑到高速路中間的那條隔離帶的,也不想描述攀爬翻過這條隔離帶的時候遇到了多少麻煩,總之這可能又會成為我難忘的一次經歷。——慶幸的是,沒有引發交通事故,要不然我死一百次都不夠賠的。



    我沿著隔離帶往前面走了十幾米,就看到那面鏡子。我看著它的時候,發現它竟然在慢慢的往我這邊旋轉!這傢伙肯定是知道有危險了,所以想要轉過來再次對我施展鏡界。這尼瑪鏡界難道也是有理智的?



    我趕緊拿出銅錢來砸那塊鏡子。但是高速路畢竟有那麼寬,而且來來往往還有車輛要經過,加上風又大,等到那塊鏡子已經轉過來一半之後,我扔過去的銅錢連鏡子的邊邊都沒有捱到。



    手裡面已經沒有銅錢了,要麼回去拿銅錢,那麼跑過去一腳踢倒鏡子。權衡利弊之後,我覺得跑過去。



    等我跑到鏡子那裡的時候,鏡面已經完全對著重慶方向了,我二話不說,抬起腳就踩了上去。「啪」的一聲,鏡子四分五裂,那一瞬間,我似乎聽到了一陣歇斯底里的淒厲哭喊,那聲音,我以前絕對沒有聽到過,而且我敢確定,那聲音是一個小男孩發出來的。難道是那天晚上看到的紅衣男孩?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我就感覺到腳上一陣疼痛傳來,我低頭一看,竟然看到一雙陰鞋套在我腳上。可是等我定睛再看的時候,陰鞋卻又消失不見了。難道是幻覺?



    管不了那麼多了,先回去再說。



    等回到車旁的時候,腳上疼痛的感覺已經消失了,我想應該不是什麼大事,也就沒對凌絳說。而且凌絳也沒有發現我有什麼異樣,那就肯定沒什麼事了。



    穿過隧道的時候,我看見凌絳一直盯著車窗外面看,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我沒問,她不說,我只好繼續開車。



    我一直在注意著後視鏡裡面的動靜,還好,直到穿過整個隧道,都沒有看見另一個我。果然是這樣,只有等我獨處的時候,那個傢伙才會出來,但凡是我身邊有人,不管是不是匠人,它都不會出現。



    一路開到張家村河邊,都順順利利,中途還在服務區加了一次油,吃了頓飯,當然了,都是凌絳出的錢,因為我身上的錢全花在醫院裡面了。



    曠闊的河道上面,看不見船工伯伯的身影,我大聲喊了幾聲,沒一點動靜。就在這時,凌絳止住了我,伸手指了一下下游的河邊。我順著凌絳的手指看過去,竟然看到了船工伯伯的那條小船,可是,船工伯伯人不卻不在!



    肯定出事了!船工伯伯幾乎是日夜都生活在船上,現在船還在,人竟然不在了,這絕對說不過去。而且,船不是停靠在村子那邊,而是停在河這邊,也就是說,就算村子裡面的人想要逃出來,也沒有船可以出來,完全被困死在裡面了!



    我再次給張哈子打了一個電話,還是沒人接。我看了凌絳一樣,凌絳沒說話,而是當先上了船。我跟在後面,當起了船伕。



    第一次撐船,動作不是很嫻熟,特別是那根長竹竿,實在是太重了,就算是兩隻手,我使得都不是很靈活。



    我站在船尾的位置上,學著船工伯伯的樣子撐船,速度雖然不快,但總歸是在往前走。



    河水很清澈,我甚至能看見我上半身的倒影。對面也是一片竹林青青,說實話,如果不是知道張家村可能出事了,有這樣的風光,這樣的美女相伴,我肯定不會拼盡全力去划船。



    我撐竹竿的時候,還刻意的避開了我的倒影。因為以前張哈子對我說過,你的影子就是另一個你自己,所以我們常說不要用金器去砸影子,也不要在別人下葬的時候,讓棺材壓到你的影子,就是這麼回事。



    凌絳是背對著我坐著的,趁著這個機會我終於可以好好看看她。她穿著的是一身白色的襯衣,下身是一件淺藍色的牛仔褲。從後面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是這難不倒我,我往水面上瞥了一眼,這樣就能從倒影看到她的側面。



    可是,這一看之下,我就徹底的傻眼了!水面上綠幽幽的,根本就沒有她的倒影!



    那為什麼我有倒影?難道是因為我站著的原因?於是我學著凌絳的姿勢坐下來,然後從船的左側把頭伸出船沿,和凌絳一樣,水面綠幽幽的,哪裡來的倒影?



    那我之前在船尾看到的我的倒影是怎麼回事?



    我戰戰兢兢的轉過身,從船尾的位置把頭伸出去,我看見,綠幽幽的水面下,一開始什麼都沒有,可是,慢慢的,好像有一個什麼東西從水面深處浮上來——那是一張被河水泡的浮腫的人臉!我剛剛看到的倒影,就是這具屍體!



    我還沒來得及把頭收回來,水裡面就伸出一雙冰冷的手,抓著我的脖子,一把將我拉進了河裡!



    第 247 章 紙人水鬼



    冷!



    刺骨的冷!



    按照道理來說,大夏天裡,就算是跳進河裡,也不會感覺到冷,反而應該是很舒服的感覺。但是我剛被拉下水,就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冷意。我下意識的想要叫凌絳,可是我卻忘了我已經在水裡了,這嘴一張開,河水立刻灌進我的嘴裡,嗆的我一陣咳。



    但是越咳水就越從鼻子裡灌進去,我感覺到我的肺都要炸開了一樣,好像有千萬根針在扎一樣痛。



    還好我沒有是去理智,我知道不能在咳下去,否則就真的會被淹死在河裡。我忍著胸口的劇痛,憋住了呼吸。之前因為嗆咳,一直沒能睜得開眼,等我睜開眼的時候,我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傻了。



    距離我的臉不到一個巴掌的距離,一張蒼白臃腫沒有頭髮的腦袋出現在我眼前!這腦袋可能是因為長久泡在河水裡,所以腦袋被泡的遠遠的,好像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爆開一樣。它睜大著眼睛,眼珠子感覺都要爆出來了一樣,臉上露出一副十分猙獰的樣子瞪著我看。



    按照張哈子的話來講就是,用屁股想都知道,剛剛我看見的那個倒影,肯定也就是這傢伙仰面朝上,然後雙手緊緊的抓著船尾的船底,這樣就只露出半個身子,然後瞪大著眼睛隔著水面看著我,而我,竟然還傻乎乎的把它當做是我的倒影!還刻意的把竹竿避開它!



    它一直跟在船後面,肯定就是在等著找一個機會把我拉下水。



    水鬼!



    這不就是和以前老一輩說的水鬼一模一樣嗎?我以為那是我的倒影,所以我去看,然後就被自己的「倒影」一把給拉近水裡淹死,這不就是水鬼常用的引誘、迷惑替死鬼的手段嗎?



    而它的雙手,此時此刻就正在死死的掐著我的脖子!可是因為泡的太久,我都能感覺到它手指上的肉是軟乎乎的,它一使勁兒,骨頭就直接從手指肉裡面滑了出來,那些手指的肉沫頓時漂浮在河水裡。



    我伸手想要把它給推開,卻沒想到它掐的死死的,根本推不開。脖子上已經傳來痛覺,它的指骨掐在我脖子上實在是膈應的痛。我見雙手推不開,情急之下,一腳踹了出去。畢竟是在水裡,這一腳我感覺還沒有陸地上的一半力氣,可是就是這麼一腳,我竟然把對面的這具屍體給踹了一個洞!我的腳直接從他的肚子裡面穿了過去!



    我看見它低頭看了一眼它的肚子,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比之前還要猙獰!它張大著嘴巴,一口朝我咬過來!



    我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一巴掌就拍了過去。按照道理來說,這一巴掌也不重,可是,就是這麼一巴掌,它的腦袋竟然被我給直接打斷了!順著扇巴掌的方向在河水裡打了好幾個滾兒後,竟然嘴巴一張一合的用下巴划水,又朝著我過來了。



    怎麼辦,它要是從後面游過來咬我,我擋都沒辦法擋!而就在這時,我再一次被眼前的場景給嚇得忘記了掙扎。



    綠油油的河水裡,陽光從河面上射下來,在這河面底下,河水裡面,密密麻麻的漂浮著大大小小几十具屍體!它們全部都是白色上衣,黑色褲子,腦袋圓圓的,眼睛鼓鼓的,在河水裡橫七豎八的漂浮著。有的頭朝上,有的頭朝下,有的甚至在河水裡想始終的秒針一樣在轉圈……



    就在我看向它們的時候,它們好像發現了我的存在,全部停止之前的運動,齊刷刷的全部轉過頭來,看著我!然後是他們的身子轉過來,也是齊刷刷的全部朝向我。時間彷彿就這樣停止了一樣,我看著它們,它們也就這樣看著我。



    可是當我我試圖著把腳從那傢伙的肚子裡面抽出來的時候,那些傢伙竟然全部快速的像魚一樣朝我遊了過來。我心想,這一下肯定完了!就算是凌絳跳下來救我,也不可能一個人對付這麼多具屍體。突然,我的脖子一緊,後衣領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扯了一下。我心想糟了,肯定是被身後的屍體給抓住了。



    然而下一秒,我卻看見我的身體竟然浮出了水面,然後一屁股摔在船裡!我抹了把眼睛,看見凌絳正雙手環胸抱著,居高臨下著冷冷的看著我。因為逆著光,我沒能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不過我幾乎可以猜測得到,肯定又是衣服看白痴一樣的表情在看我。



    她問我,你跳河裡去幹嘛?



    我坐起來講,不是我跳的,我是被水鬼扯下去的,下面都是屍體!



    凌絳聽完轉身蹲在船尾,然後伸手就在水裡撈了一把,嚇得我趕緊喊,不要把腦殼伸出去,會被拉下水!



    哪曉得凌絳直接從水裡面提出一具屍體,然後問我,這就是你說的屍體?



    我定睛一看,哪裡是什麼屍體,那分明就是一個紙人!難怪它們的腦殼都是圓鼓鼓的,難怪我一腳就可以把它們的肚子踹穿,難怪一巴掌就把那個傢伙的腦殼大飛了,原來它們都是紙人!



    但是不對,我剛剛看到的明明全部都是屍體,而且還會動!更何況,我確確實實是被它們給拉下去的!更關鍵的是,為什麼這些紙人掉進河裡面之後還沒有被河水泡爛?



    凌絳說,你以為重慶張家的名氣是白喊的?一般扎紙店扎的紙人,能放到頭七就不錯了,但是張家的紙人,最少都能放滿七七。而且這河水又不急,泡不爛也是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