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節 二十五

    第 241 章 戌時屬狗



    病房裡面出奇的安靜,只有心電監護和供氧設備還在低聲工作著,外賣很快就到,我看見快遞小哥往裡面看了一眼,然後低著頭站在門口。我轉身要去拿錢的時候,就看見他轉身就走了,叫都叫不住。一盒 18 塊錢的外賣,就這麼白送我了?要是這家店有三個這樣的快遞員,那還不要分分鐘倒閉?



    我拿了把椅子坐在凌絳的病床旁,打開外賣,一個是我的,一個是給她的。我記得上次凌絳帶我去飯店裡沾人氣的時候,她點了一碗皮蛋廋肉粥,所以這次也給她叫了一碗。我把盒飯蓋子取下,對著她扇了幾下,把粥的香味扇給她,希望她能聞到香味就醒過來了。



    只不過這是我一廂情願罷了,我放下粥之後,突然有一種很頹廢的感覺。我知道,這種感覺來自失敗感。仔細想想,自從接觸到匠人這個圈子,我就沒有完成過一件事情。不僅沒有完成,還不斷的給身邊的人添麻煩。張哈子因為我們村的事情住過院,張牧手斷了一條,現在凌絳也住進來了。我有時候真的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掃把星,走到哪裡都會帶來災禍。



    我的手在機械的扇著瘦肉粥的香氣,腦子裡面卻是在胡思亂想。要不是手機短信鈴聲提醒,我估計還會發呆一段時間。



    短信是之前那個快遞員發來的,我想肯定是回來拿錢來了。可是我打開短信看了之後才知道不是,他的短信很簡單,就一句話,讓我換一間病房。



    我回了兩個字,謝謝。



    不用想都知道,那個快遞員應該是看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所以當時才會嚇得連錢都顧不上要就轉身走了。我和他萍水相逢,他還能發短信來提醒我,倒也是一個好人。只是我花了那麼長時間才佈置好一座小雷池,要是再換一個房間,我沒把握能不能再複製出一座雷池來。



    張哈子之前就給我交代過,今晚他們村子裡要辦事,八點鐘以後會很忙,沒事別找他,當然了,有事也別找他,否則我身上的哈氣會傳到他身上——他一直說我是個哈挫挫,和我多說幾句話都會變哈(蠢)。



    粥已經涼了,凌絳還是沒有醒來。我把粥放在一邊,開始自己吃飯。外賣本來就不多,可我還是沒有吃完,不是不好吃,而是沒胃口。



    快到八點的時候,張哈子發來一條短信,內容很簡單:不對勁就跑,往人多滴地方跑。有事莫強撐,三差兩錯是我們這些人滴命。



    我只回了一個字,嗯。



    過了一會兒,手機震動,是我之前定下的鬧鐘,剛好八點整。我起身,按照之前張哈子說的,走出病房,準備去學校的停車場找一樣東西。



    之所以選擇在八點出門,是因為八點為戌時,屬狗,此時正是狗開始看家護院的時間,一般邪祟進不得屋子。也正是因為這個時間點屬狗,所以找東西一般都能找到。大街上有些算命的,就是根據這個來幫人找東西的,你看上去他掐著手指掐了半天,其實都是忽悠人的。不管誰要找東西去算,他給出的答案一定是戌時。



    出病房之前,我在病房的門後放了一條紅線,然後用八枚銅錢分別放在紅線的兩邊(紅線和銅錢都是在張哈子給我說的那家店子裡買的),我本意是想要弄出一座奈河橋的,但是我並不知道該怎麼弄,所以只是按照記憶把陳先生之前在我面前擺的那個給複製了過來。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先擺上再說。然後又用一次性的杯子裝滿了水,在凌絳病床的左後床尾各擺放一杯,這才出門去。



    出了住院大樓之後,我一路往學校停車場跑去。我要找的是張哈子的那輛悍馬。根據張哈子的推測,如果當時班導沒看錯的話,那麼應該是另一個我把車子開到了學校裡來。學校裡就只有停車場這一個地方有停車位,所以車子應該在這裡。白天的時候我就來過這裡,車子確實在,但那個時候我沒有找到張哈子留在車裡的那把篾刀。



    停車場裡面空蕩蕩的,昨晚在高速路上的事情像放電影一樣浮現在我面前。我承認我是很害怕,但我仍然是沒有絲毫猶豫的就走向悍馬車。打開車門,在車裡面翻了一陣,還是沒能找到那把篾刀。



    我忍著害怕,鑽出車子,認清楚東南方向,然後朝著東南方深深鞠了一躬,結出一個心火手印,點在自己的眉心,然後再次鑽進車子裡。說來也怪,剛進車子,我就看見那把篾刀安安靜靜的躺在車後座的中間位置上。可就是這麼明顯的位置,我之前前前後後找了好幾遍,硬是沒看見。



    握著篾刀之後,我總算放下心來。然後在車裡翻出幾張報紙,把篾刀別在腰上,用衣服蓋好,這才往醫院走去——不把刀藏好,我怕被醫生誤認為我是搞醫鬧的。



    回到病房之後,我看見凌絳左邊那杯水灑了,其它兩杯還是好好的。這也難怪,她左邊是西北方向,水灑了也正常。但好在應該是雷池起作用了,所以凌絳還是好好的躺在床上,很安詳。



    我低頭看了一眼床下的水盆,發現水面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隻蚊子,那蚊子還在掙扎,而兩條魚也正圍著那隻蚊子打轉,最後被一隻魚給吞進了肚子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初我越過雷池的時候,應該也就是這樣一隻蚊子。



    之後我按照張哈子事先交代好的,在病房西北角點了一根蠟燭,東南角放了一隻紙紮的小鳥——張哈子是讓我紮成鳳凰的,我沒那個能力,只紮成了一隻小鳥。本來還有一些黃符要畫,但是張哈子教了幾遍之後就放棄了,為此我沒少捱罵。



    我來到病房的中央位置朝著凌絳的床尾坐下,然後用篾刀在我的四周畫了一個圈。然後摘下鎮魂鈴,纏在手腕上,把鈴鐺握在手心,等待著三差兩錯的到來。



    我以前從沒想過我也會有這麼冷靜的時候,也從沒想過明知道一會兒肯定是不計其數的陰人來襲,卻仍能這麼淡定的坐在這裡。腦海裡閃過上一次張哈子三差兩錯的場景,要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能害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從八點到九點,又從九點到十二點。再從十二點到凌晨三點——說實話,我是真的等的有些困了。昨天晚上就沒睡覺,現在又精神高度集中了這麼久,換做是誰都扛不住!



    我側著腦袋看了一眼臉盆,這一看,我瞬間清醒過來!我看見,水面上面,密密麻麻的浮著一層蚊子,都快要看不見那兩條魚了。而就在這時,一條魚吧唧一下,竟然從盆子裡跳了出來。於此同時,房門打開,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滿臉焦急的走了進來。



    那女人和凌絳又幾分相似,應該是凌絳的母親。他們兩人剛踏進病房一步,卻又不約而同的快速往後退了出去,就好像是踩到了漏電的電線一樣。我聽見那女人驚呼一聲,小雷池!?篾刀?你是張家的人?張牧還是張破虜?



    我站起來講,我姓洛,叫洛小陽,不是張家的人。



    姓洛?



    我看見那女人和那男人同時嘀咕了一聲,對視一眼之後,用一種充滿疑惑的眼神看著我,那女人不確定的問我,洛朝廷和你是什麼關係?



    果然,他們也是認識我爺爺的。我講,他是我爺爺。



    我說完之後,就看見他們兩個明顯的愣了一下,然後那女人講,堂堂洛家後人,也用張家的手段?就不怕傳出去被人笑話?



    第 242 章 凌絳父母?



    對於這女人的冷嘲熱諷,說實話,我基本上已經習慣了,到現在都沒什麼感覺了。這還得歸功於張哈子有事沒事就損我幾句,讓我有了溫水煮青蛙學會了適應。



    我沒有理會他們,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鐘表,覺得有些納悶,已經快要凌晨四點了,為什麼三差兩錯還沒來?



    那女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對我講,凌絳之前一直沒沾染過因果,就算是有三差兩錯,也不會很厲害。加上還有你手裡的篾刀和鎮魂鈴,以及你坐著的這個姿勢,沒得哪個不長眼睛的陰人會過來鬧事。



    我低頭看了看我的坐姿,我一開始是五心朝天的姿勢,但是到了後面因為腳麻的關係,右腳便脫離了原來的位置,右腿斜立在身前,腳掌踩在地面上,握著篾刀的右手手腕搭在右腿的膝蓋上,篾刀的刀尖剛好抵在地面上。



    而左腿還是保持著一個盤坐的姿勢,左手五指之間纏繞著鎮魂鈴的紅絲墜帶,手掌握著鎮魂鈴,撐在地面上。我以前讀過佛經,對裡面的一些佛像坐姿還特地研究過,我萬萬沒想到,我在無意之間,竟然擺出了一個「轉輪王坐」。轉輪王坐,又稱輪王跏或輪跏,與全跏趺坐、半跏趺坐,共稱漫天諸佛的三種坐法。



    轉輪王坐,在佛經裡面的記載,取意「即發大悲心,拔濟利安樂」,簡單來說,就是以大慈悲之心,救苦救難的意思。



    既然知道凌絳並不會出什麼事,而且她父母似乎也不是很喜歡我的樣子,我也沒必要繼續在這裡待下去,接下來的事情交給醫生就行了。我站起身來看了凌絳一眼,然後和凌絳父母招呼一聲之後,就準備離開。



    「即發大悲心,拔濟利安樂。你倒是會算計,說,這是你爺爺的意思,還誰的意思?」那女人站在我身後問我。



    我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只好給她解釋講,我爺爺死了一個多月了。至於你說的轉輪王坐,我無意之間擺出來的,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擺出了一個這樣的坐姿。



    講話的時候,我把篾刀放在凌絳床頭的櫃子上,然後我也不管他們信不信,轉身開門就走了。出門的時候,我聽到了那個女人的驚呼,什麼?你爺爺死了?



    出了住院大樓之後,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可是腦子裡昏昏沉沉的,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想了一會兒,只覺得心裡有些不安,但是又想不出我為什麼會不安的理由。



    過了一會兒,我才記起畢業論文答辯的事情——難道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才會內心不安?



    於是拿起手機,把打開短信,幾十條未讀信息,全部是班導發來的。我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就是問我在哪裡之類的,於是我點開最近的一條,給他回了三個字,對不起!



    確實,班導為了我畢業答辯的事情忙前忙後的,可是到頭來,我竟然沒去參加答辯,這聲對不起的確應該說。本來後面幾天還有一個畢業考試,但是我想我已經完全沒有必要參加了。



    發完短信之後,我竟然發現我沒地方可去了。寢室肯定不能回,班導那裡更不合適,住賓館又太貴,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朝著停車場走去。我邊走邊想,辛辛苦苦讀了四年,結果沒能畢得了業,真不知道該怎麼向爸媽交代。他們一直在等著我拿大學文憑回家,結果卻被我弄成這個樣子。我想,要是我爸媽知道我沒能畢業,臉上肯定是深深的失望表情。



    雖然有些遺憾,但是我並不後悔,畢竟有些事比讀書工作更加重要。既然不後悔,那麼這件事肯定不是讓我不安的理由。



    我已經走到停車場了,張哈子的車子就在眼前。我看到了張哈子的車,就想到了張哈子的父親張墨,想到了張墨,就想起那間竹林小屋,想到了竹林小屋,就想到了在竹林小屋裡面的那次談話,我記得張墨在聽到我不會匠術之後的那吃驚神色,當時他告訴我,匠人圈子裡面出現了斷層——等等,斷層!



    我記得張墨說過,匠人圈子裡面出現了一個斷層的現象,而且他特地提到過四川的凌家。那也就是說,凌家的父母是根本不會匠術的!既然他們兩個都是不會匠術的人,凌家為什麼會讓他們兩個來照顧凌絳?真要是有陰人來了,他們兩個能幹啥?這不是添亂來了嗎?



    突然,一個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裡——他們兩個並不是凌絳的父母!



    一想到這裡,我立刻轉身往醫院跑去,一邊跑一邊罵自己蠢一邊自責。我之前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為什麼剛剛沒能看出來?如果這件事擱在張哈子的身上,他肯定當時就把那兩個傢伙給打了出去。



    如果他們不是凌絳的父母,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他們是來複仇的陰人裝扮的!



    我暗罵一聲操,腳下的步子更快了些。一邊跑一邊祈禱著凌絳千萬不要出事!千萬不要出事!千萬不要出事!



    還好凌晨並沒有什麼病人,沒人和我搶電梯。到了九樓以後,我從兜裡掏了幾枚銅錢握在手心。進門之前,用凌絳以前用過的三叩門的方式,然後打開門衝了進去。



    我看見,那兩人正一左一右的坐在凌絳的身邊,女人手裡還端著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給凌絳喂。雷池裡面的其中一條魚已經跳了出來,雷池不攻自破,所以他們兩個菜能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凌絳。



    我問,你們兩個到底是誰?



    那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拿女人講,我們是凌絳的父母,怎麼了?



    我講,放屁,你們肯定不是凌絳的父母!給我離病床遠點!



    說完,我就朝那女人擲出去一枚銅錢。那女人躲過去之後站在一邊,寒著臉看著我。她講,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一隻手背在身後,手裡拿著銅錢,不管對不對,反正結著陳先生用來打黑貓的手印。然後對那女人講,時間、地點都不對。



    為了拖延時間來結印,我繼續講,我給凌家打電話的時候是下午,他們如果有心要來,就算是開著拖拉機,也早該到了。如果是高鐵的話,從成都到重慶,一個小時就夠了,即便自己開車,兩個半小時,頂多三個小時也到了。但是你們偏偏在快到凌晨四點的時候才來,這不是有點太不符合常理了?



    我繼續講,另外一個就是地點,我只是說了告訴了凌家人醫院的地址,卻沒告訴他們住在那棟樓?如果你們是一層樓一層樓問過來的那也好說,可是我剛剛問過護士站的護士,剛剛並沒有人來找過凌絳。那麼問題來了,你們兩個到底是誰?



    最後一句話我幾乎是吼出來的,為的是分散他們的注意力,當話吼完了之後,我手裡的那枚銅錢也射了過去。



    這一次,那女人竟然直接接住了這枚銅錢,然後她冷哼一聲講,鞋匠的本事你也會?果然和你爺爺一樣,見什麼偷什麼。



    從她這話裡可以聽出,這女人好像認識我爺爺。只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看見那個男人抱起凌絳的身子,我情急之下大喊,給我放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一聲之後,我彷彿聽見了整個病房裡響起一聲若有若無的鐘聲,一閃即逝。但就是聽到這一聲鐘響之後,我腦子一片空白,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在暈過去之前,我看見那兩人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在他們對視了一眼之後,就罷手往病房外面走了。冥冥中,我聽到那女人唸叨了一句,他身上有劉桑禕那個賤人的氣息。



    第 243 章 張家先祖



    我是被護士絮絮叨叨的碎碎念給吵醒的,天已經亮了,我躺在病房裡的另一張床上,睜開眼睛在盡力適應刺眼的光線,耳朵裡滿是護士的唸叨:又不是得老癌症,至於啷個傷心傷肺邁?病人沒得事,你倒好,一個陪護滴先暈倒老。現在滴年輕人啊,唉……



    我的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我在盡力回憶昨晚的事情,我記得那個男人好像是要把凌絳給抱走。



    凌絳!?



    我趕緊起身看了一眼隔壁床,就看見凌絳正斜靠床上,安安靜靜的捧著一本書在看。



    太好了,她醒了!



    凌絳見我坐起來,只是微微側頭瞧了我一眼,然後就繼續看她手中的那本書去了。



    我看見她手裡的書本後,立刻想到畢業答辯的事情。畢業答辯的時間都是統一的,那也就是說,凌絳也沒能參加答辯。我剛準備自責,就突然想到,她是音樂系的,沒有畢業答辯這一個環節。想通了這一點,我心裡才好受一些,否則就成了害人害己的千古罪人了。



    「小雷池是你佈置的?」凌絳依舊在低著頭看書,但是聲音卻清晰無比的傳進我的耳朵裡。



    我講,張哈子教我的,我只是照這樣子做。對了,我昨晚怎麼會暈過去?



    凌絳說,鎮魂鈴。



    鎮魂鈴?不應該啊,以前鎮魂鈴聲響之後,我都是感覺神清氣爽,為什麼昨天卻暈過去了?



    凌絳解釋說,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你從張家村回來後,你脖子上的鎮魂鈴變得和以前有點不太一樣。



    我問,哪裡不一樣?



    凌絳說,具體哪裡不一樣,我也說不準。不過以前我要靠近了才能感應到它的氣息,但是現在你一進學校,我在寢室就感應到了。



    我聽到這話心中一喜,我講,你的意思是不是講,鎮魂鈴以前是沉睡著的,現在它甦醒過來了?就好像是那些小說裡面寫的那樣,被某種東西喚醒了,然後就帶著主角一路裝逼打臉,走向人生巔峰?



    凌絳合上她手中的書本,終於轉過臉來正眼瞧了我一眼。她打量了我一下之後,再次把頭偏過去。我在她打量我的時候,我也在看她,我從她那雙黑漆漆的眼眸裡,看到了失望。



    她講,你以後還是少看一點小說。



    她這話和張哈子如出一轍。我問,那這鎮魂鈴的改變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凌絳說,不是什麼好事。



    聽到她這話,我心裡一咯噔,急忙問,為什麼?



    她講,我以前聽老一輩說過,鎮魂鈴內涵低斂,渾身精華含而不露,看上去比普通的鈴鐺還要普通。但是你這顆鈴鐺現在是鋒芒畢露,你可能看不出來,但是隻要稍微有點道行的匠人都可以看到。你自己想想,身上帶著這麼個東西,你接下來的日子會好過麼?而且你昨晚暈過去,也是因為受了它的反噬。



    我已經明白了凌絳的意思,以前鎮魂鈴低調的時候,都引來無數的陰人來偷我的氣運,現在鎮魂鈴這麼高調,引過來的不僅僅是陰人,還有那些覬覦他的匠人。僅僅只是陰人一路,我都已經快心力交瘁了,現在又來匠人一路,我幾乎都已經預料到我是怎麼死的了。



    我突然記起我爺爺以前教我的那句話,說如果有人欺負我,且任他由他,十年後且再看他會如何。



    我知道,凡是真有本事的,是從來不會掛在嘴邊說。我想我爺爺當年手裡拿著這個鎮魂鈴的時候,就不會有人看的出來它就是鎮魂鈴,只會認為我爺爺是一個普通的人,他手裡的鈴鐺也是一個普通的鈴鐺罷了。我想,這才是裝逼的最高境界吧。突然覺得,我爺爺簡直完爆任何小說的男主角啊!



    我問,那現在怎麼辦?



    凌絳說,走一步算一步。



    病房裡一下子變得沉默起來,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善於聊天的人,凌絳本身也是一個高冷的女人,走的是女神的路子,她能和我說上這麼多話,肯定是我上輩子踩了無數的狗屎。



    過了一會兒,凌絳說她餓了。我趕緊下床去給她準備吃的。



    吃完飯後,凌絳說,剛剛看了看學校的論壇,看到他們在傳國文繫有一個學生沒去參加答辯。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



    凌絳也沒有繼續往下講,而是換了一個話題說,你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想請你過幾天跟我去一趟四川。



    我問,去四川幹嘛?



    她講,請你幫個忙。



    聽到這裡我就更加納悶兒了,我什麼都不會,我能幫上什麼忙?



    她淡淡的只說了兩個字,鬼胎!



    聽到這兩個字,我腦子裡瞬間就炸了。凌絳之前不就是為了解決鬼胎才回四川的嗎?難道到了現在都還沒解決?還是說,整個凌家都沒辦法解決她肚子裡的鬼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們凌家都不餓能夠解決的事情,難道我一個張哈子口中的哈挫挫就能辦到了?但是既然凌絳都這麼說了,肯定有她的道理,再說了,我的命可以算是凌絳拼著性命救回來的,我要是再說不去,我簡直豬狗不如。



    想到這裡,我對凌絳說,其實昨晚你沒必要救我,我本來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死了也就死了。現在還惹得你沾了一身的因果,下一次三差兩錯,肯定就沒這麼輕鬆了。



    我看見凌絳伸手,將她額前的一小撮頭髮捋到耳後,說了一句十分莫名其妙的話,你以為這是偶然?上一輩……



    凌絳話說到一半就突然戛然而止,我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凌絳卻如何都不肯再講話,而是低著頭看書去了。



    過了一陣,凌絳突然開口問,你們打算怎麼解決拘生魂這件事?



    我再一次訝異,她是怎麼知道拘生魂這件事的?不過我很快就想明白,對於這些事情,他們匠人肯定都是天生敏感的,所以能夠發現拘生魂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再說了,凌絳本身的感應能力就厲害,她能發現拘生魂,也是理所當然的。



    等等,她能發現拘生魂是一回事,為什麼偏偏會聯繫到我們呢?她是怎麼知道我們也知道拘生魂這件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段時間她應該在四川!



    我把這個問題問出來,凌絳說,要不是為了解決拘生魂,你們怎麼可能會回張家村?



    凌絳的這話再一次讓我覺得她這個人好像無所不知一樣,她是怎麼推斷出來的?這裡面難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麼?我仔細想了想,好像並沒有什麼關聯啊。



    我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說,因為拘生魂本來就是他們張家的手段!



    這前前後後不到半個小時的對話,我已經被凌絳一次又一次的震驚。其中最震驚的,莫過於這一次!



    如果拘生魂是他們張家的手段,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太平間地下四樓的那位,也是他們張家的先輩?



    我覺得這個解釋有很大的可能。要不然當初為什麼張牧在進了太平間地下四樓以後只是斷了一條胳膊而不是送了命?還不是地下四樓那位念及張家情分?



    難怪張牧在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回萬州?肯定是他也發現了那位很可能就是他們張家的先祖!



    難怪張哈子在得到張牧傳遞的信息之後,只給我說了些皮毛,然後說什麼要等我自己親眼見到了再下結論?那個時候他肯定也知道地下那位的身份,只不過不知道怎麼對我開口罷了。



    難怪張漸老爺子讓張牧守著無間之地卻不告訴他太平懸棺的事情,難怪張漸老爺子安排張哈子在學校讀書,難怪太平懸棺和他們張家的蒸蒸日上那麼相似?原來他媽的地下四樓那位就是他們張家的先祖!



    第 244 章 風水騙局



    我坐在床沿上,剎那間覺得天旋地轉,這麼淺顯的邏輯,這麼明顯的漏洞,我應該早就要想到的,可我卻偏偏還傻乎乎的被矇在鼓裡那麼久,張哈子說的真的是一點沒錯,我就是一個哈挫挫!



    凌絳說,我想,張破虜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肯定也是和你一樣的心情。



    凌絳這話一出,我就瞬間明白她這是在轉移我的注意力,否則我要是一直深陷我腦子裡的那個死衚衕,說不定精神都會出問題。她的話至少表明了一點,那就是張哈子事前也是不知道地下四樓那位的真實身份,肯定也是在張牧提出回萬州後才開始懷疑,直到看到了拘生魂才開始徹底確定的。



    正是因為拘生魂是他們張家的手段,所以張哈子很熟悉,所以他才那麼放心的不管學校的這些學生,然後趕往張家村。另外,就算張哈子當初沒有及時告訴我,但他也沒有對我撒謊。明白了這個問題,我心裡放鬆不少,不管怎麼說,張哈子至少沒有騙我。



    而且,凌絳的話還提醒了一點,那就是張哈子在看到拘生魂以後,內心深處肯定也是痛苦的,畢竟如果地下四樓那位真的是他們張家先人的話,那肯定是張哈子的先祖——自己家的祖宗跑出來害人,他作為匠人,能不痛苦嗎?



    可是,當時的張哈子在我面前還表現的那麼從容淡定,還表現的好像一個沒事人一樣,也真是難為他了。



    不過想想也對,從認識張哈子以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嘴巴上雖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內心深處其實是一個十分為別人著想的人。還好我在得知地下四樓那位的身份之後沒有責怪張哈子,否則肯定要內疚死。



    凌絳問我,張破虜為什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我講,他們村子裡出了點事。



    她說,爺爺說的沒錯,他們張家這些生活到墳墓上面的人,遲早都要出事。



    我一開始還沒能理解凌絳的話,但是一想到張家確實是把死者埋在竹林裡面,而他們也就生活在竹林中間,也就明白凌絳為什麼講他們是生活在墳墓上面的了。至於後面那句話,明顯就是兩家之間有間隙所以才講出來的氣話。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凌絳的這話,畢竟張哈子和凌絳我都認識,總不能為了附和一方就去說另一方的壞話吧。



    凌絳看了我一眼,翻了一頁書,假裝很不在意的問我,他們村子出了什麼事?



    我知道凌絳其實很想知道張家村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礙於她高冷的性子,又不好直接問,所以在這個問題之前,還特地損了一下張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