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節 十七




    我承認,我慫了!



    我不想給自己找任何藉口,更不想為自己開脫說我不進去是為了不拉張哈子的後腿,也不想說我站在下面是為了守住門口,這樣就可以看清楚是不是有可疑的人從宿舍樓裡面下來——這些都是藉口,我就是害怕了,我就是不敢進去。



    我第一次這麼害怕我住了四年的地方,以前從來沒有過。我就這樣站在宿舍樓門口,像是個白痴一樣,仰著頭看著天台,想要找到之前那個搖蒲扇的身影,可是,我掃了一圈,都沒有看到。



    張哈子已經進去一段時間了,我想,以張哈子的速度,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快要到天台了。



    果然,我看見天台上面伸出一顆腦袋,還有一隻手對著我晃了晃。要不是因為天台上面有光線,造成了一個黑影,我還真的看不見,畢竟距離太遠,一顆腦袋和一條胳膊實在是太小了。



    張哈子應該是在和我打招呼,於是我也伸著手,使勁兒的衝著他晃了晃。但是他好像是沒看見一樣,在我招手之後,他又揮了揮手。我想我站的這個位置很可能他看不見,因為是在宿舍樓門口,路燈在路的另一邊,光線很弱,他想要看到我都估計很難。於是我倒退著走到路燈下面,然後仰著頭看著他使勁兒的揮手。



    可是我揮完手之後我就納悶了,張哈子為什麼要和我揮手?又不是玩過家家,還要揮揮手,敬個禮麼?有什麼事直接打電話不就行了?



    於是我打電話過去,結果卻是張牧接的,他說張哈子的電話沒帶,放車上當導航用呢。



    我這時才知道張哈子為什麼要給我揮手了。可是距離那麼遠,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揮手是幹什麼。我想要大喊著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那麼高的樓層,我估計要把整棟樓的人都吵醒了,他張哈子才聽得見。



    張哈子又對我揮了揮手,我也回應著對他揮了揮手。這一次我看的比較清楚,他好像是叫我往裡面走一點。我不知道他要我幹什麼,但我還是往裡面走了去。走了幾步之後,我抬頭看了一眼,他還在往裡招手,於是我又走幾步。一直走到鐵門外面,我看見張哈子還在對我招手。



    這一次我站著不動了,我心想,張哈子可能是讓我上樓去,可是如果不是張哈子親自下樓來接我,我肯定是不會進去的,我說了,我害怕。於是我先是對張哈子揮了揮手,示意我不上去,然後對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有什麼事下來說。



    我看見張哈子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從天台上消失了。



    我站在鐵門外面,等了好一陣,竟然沒有等到張哈子,我心裡一咯噔,心想莫非是張哈子遇到什麼危險了?於是我抬頭看去,發現張哈子竟然站在八樓和九樓的樓梯間窗戶處,對著我招手。



    這裡要介紹一下我們宿舍樓的構造,層與層之間的樓梯是分成兩節的,中間有一個轉折,和急診科的樓梯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宿舍的樓梯間上面有一個窗戶,目的是為了通氣透亮,算是一個小型的亮窗,相信很多老房子都有這樣的設計。



    可是,張哈子這是要幹嘛?為什麼還在對我招手?於是我還是先擺手,然後招手讓他下來。



    我看見張哈子很快消失在窗戶口,然後出現在七樓和八樓的樓梯間窗戶處,又對我招手。我不耐煩的對他招了招手,張哈子的身影就立刻消失,然後出現在下一層樓的樓梯間的窗戶口。



    就這樣,他每下一層樓就會停在樓梯間的窗戶口對著我招手,我都不知道他這是要幹什麼。難不成他還真的要和我玩招招手過家家的遊戲?於是在之後的好幾層樓,我看都懶得看,還沒等他招手,我就直接招手讓他快點下來。



    一直到張哈子站在二樓和三樓之間的樓梯窗戶處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樓梯間轉折處的窗戶,距離地面起碼有兩米的距離,那麼,他是怎麼站在那裡讓我看見他上半身的?



    這次,他又對我招了招手,我沒有回應,而是睜大著眼睛看了過去,我看見,他根本就不是張哈子,而是一個滿臉蒼白,眼睛圓鼓鼓,兩腮殷紅的紙人!當我看過去的時候,它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這一次,它沒有等我招手,就消失在樓梯間窗戶處,下一刻,出現在一樓和二樓的樓梯間,對著我,招了招手……



    第 165 章 孤魂野鬼



    它不是張哈子!



    那我剛剛在和誰招手?和一個紙人?我竟然和一個紙人互動了這麼久,我還對著它招手,還傻乎乎的以為它是張哈子!



    它站在一樓和二樓樓梯間轉折處窗戶後面的時候,這一次,我看的更加清楚,它的眼睛是畫上去的,圓鼓鼓的,很像是一條死魚的眼睛,眼神裡面沒有任何的焦距,像是在盯著我看,又像是在盯著我身後看。



    而且這一次,它不僅僅只是對我招手,還伸出了左手,我看的很清楚,它的左手,手裡拿著一把菜刀,在窗戶後面對著我做了一個右手提頭,左手拿刀切掉的動作。它這是要砍掉我的頭?



    它再次消失在樓梯間的窗戶處,我知道,它馬上就會出現在一樓,然後走到我的面前,提著我的腦袋,拿刀一刀切掉!



    我想到這裡,轉身就跑。可是我剛轉身,就撞到一個人的身上,我心想糟了,這下子完蛋了。我閉上眼睛,不顧一切的揮著拳頭使勁兒揮舞起來,我想,我二十幾年的「武學造詣」應該在這一刻全部被我用了出來。



    可是我打了半天,都沒有打到東西上,揮舞著的拳頭只是在空氣中摩擦,那是一種沒有打到實物的感覺。



    於是我學著張哈子的樣子眯著眼睛,看了一眼身前的狀況,我看見,張哈子雙手抱胸站在我的面前,也同樣的眯著眼睛看著我。只不過,我眯著眼睛是因為害怕,而他眯著眼睛,卻是一副——我不認識你,你丫的是誰啊的嫌棄表情!



    還沒等張哈子開口,我就惡人先告狀的質問他,你不是上樓去追那個搖扇子的傢伙了嗎,你不好好在樓裡面待著,你躲在我身後嚇我幹什麼?



    張哈子被我這個問題直接給問懵逼了,過了好幾秒他才反應過來,對我罵道,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我跑到半路就看到那個傢伙從宿舍樓裡面跑出來老,我肯定就跟上去老,倒是你,一個人站到這裡像個哈挫挫滴搞麼子?



    張哈子這麼一講,我趕緊轉身,然後看了一眼宿舍樓一樓門口的方向,並沒有看到那個紙人,我抬頭把每一層樓樓梯間轉折處窗戶都看了一遍,最後還掃了一眼天台,都沒有看見那個紙人。



    張哈子問我在找麼子?我講,我剛剛看到有個紙人對我招手。



    張哈子問,紙人?你確定你沒看錯?給我具體形容一哈。



    我點了點頭,然後把剛剛遭遇的事情給他講了一遍。張哈子聽完之後,也把每一層樓樓梯間轉折處窗戶看了一遍,然後冷笑到對我講,老師,闊以啊,你玩滴挺大啊!



    我學著張哈子的口音講,啷個老?



    張哈子講,你曉得你剛剛在搞麼子不?



    我講,我要是曉得了,我還要問你?



    張哈子講,你剛剛在招魂!



    我被張哈子的話黑了一跳,招魂?我什麼時候還會這個本事了?我記得張哈子當初在我爺爺墳前試圖將我奶奶的魂招上來,當時用的手法和準備的東西都十分複雜,我幾乎算是一個都沒記住,現在他居然講我是在招魂!問題是,那麼晦澀難懂又難記的東西,我根本就不會啊!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我那叫做請魂,你這是招魂,完全不同滴兩個概念,你居然也能放到一起,講實話,老師,我都不得不佩服你這個腦殼到底是啷個長滴老。



    對於張哈子的冷嘲熱諷,我現在基本上是屬於免疫狀態。我想,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習慣成自然。或許等到某一天,張哈子不再罵我了,我可能反而還會覺得不太習慣。人啊,就是這樣一個賤東西。



    我問張哈子,這兩個有麼子區別?



    張哈子講,一個是請,一個是招,你講有麼子區別?



    我搖頭,講,不曉得。



    張哈子很顯然會料到我這麼講,但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領著我走進了宿舍樓。



    跟著張哈子走進去的那一剎,我突然很想為自己的直覺點一個贊。當時我的直覺就告訴我,我不能進這棟樓,因為我害怕。沒想到居然是真的,我真的不能進這棟樓,不然我一定會遭遇那個紙人,到時候會發生什麼樣的恐怖事情,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往下想了。



    張哈子領著我上樓,邊走邊講,請魂是我們匠人滴一種手段,是把死老滴陰魂請上來,問一些我們想要曉得滴問題,或者是諮詢一哈它們曉得滴事情。不同滴匠人有不同滴請魂手段,當初我請你奶奶上來就是我們扎匠最常見滴一種,用滴是竹葉。他們孩匠用滴是陰孩,而像凌絳這一類人,用滴就是紙花,可以講,每一個匠門,所用滴手段都是不一樣滴。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都是本著自願滴原則,如果對方不願意上來,雖然可以強求,但是一般不強求。



    這時張哈子走到一樓和二樓樓梯間的轉折處,我看見他雙手結了一個手印,然後拿著一枚銅錢放在了樓梯左側的角落,然後取一個小紙人壓在銅錢下面,最後用左腳在紙人的身前狠狠的跺了三下。之後繼續往上走。



    張哈子繼續講,招魂就完全不一樣老。你哈記得到我給你講過滴隱刀門神不?(我點點頭,但是張哈子根本就沒看我,他只是繼續邊走邊講)陰人分兩種,一種是「孤魂」,一種是「野鬼」。野鬼很好理解,一般都是死到屋外頭滴人,也就是平常我們講滴到外面黑人滴那種,這種陰人是不能進陽宅滴,除非是陽人同意,或者是陽宅本身風水不好,很招陰。所以你到農村去看看,很多老人去世之前,家人都會想盡辦法讓他死到屋裡頭,這樣是防止他變成野鬼進不了屋。



    這個時候,張哈子和我走到了二樓和三樓之間的樓梯轉折處,張哈子再次取出一枚銅錢,結手印,放銅錢,雖然我沒記住之前的那個手印結法,但我還是看出來這個手印和之前那個手印不同。張哈子把銅錢放在樓梯右側的角落,然後放一個小紙人,用右腳狠狠的跺了三下,這才繼續往上走。



    我問,那「孤魂」是不是就是死到屋裡頭的陰人?這一類陰人一般就不能出陽宅,對不對?



    張哈子點頭講,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孤魂」之所以叫做「孤魂」,是我們平時講孤寡老人孤寡老人,所以就取老一個「孤」字,意思就是單獨。這一類一般就算到屋裡,也折騰不起麼子事情來,這就是所謂滴「孤陰不長」。不過要是屋裡再死一個人,那就比較老火(麻煩的意思)老。



    張哈子繼續講,不過孤魂滴又分很多類,最常見滴分類就是自然死亡和非自然死亡。自然死亡滴還好講,如果是非自然死亡滴,怨氣又重滴話,那就不好講它到底能不能出陽宅老。但是不管是哪種,死到屋裡滴人,都是要做一場法事來引他們出陽宅,不然它們很可能出不去,聚到一起很可能會鬧事,屋裡鬧鬼,一般就是這一類「孤魂」引起滴。所以我們常講滴,點一盞燈,照一條路,陽人自有陽間道,陰人自有陰間路。



    我講,這和我招魂有麼子關係?



    張哈子忙完了第三個轉折處的銅錢紙人,這才對我講,「野鬼」要進陽宅,要陽宅裡滴陽人同意,同樣滴,「孤魂」要出陽宅,也要陽人引路才行。



    我講,那我剛剛是不是就是在給那個「孤魂」引路?那我豈不是相當於做了一場法事,這是好事啊。



    張哈子直接開罵,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好事個你屋腦殼,你曉得為麼子做法事一定要道場先生不?那是因為普通滴陽人站到屋外頭招魂,就相當於在講,來啊,我把我滴身體給你。這尼瑪是主動給「孤魂」當替死鬼!還尼瑪做好事,你差點就死老你曉不曉得!



    第 166 章 七上八下



    我被張哈子的話嚇出一身冷汗,我沒想到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招手動作,竟然差點惹來了殺身之禍。



    我講,我以為那是你,我看到你跑進了宿舍樓,然後又到天台上對我招手,所以我也就跟著你招手。



    張哈子講,你個哈挫挫,你是豬腦殼邁?人都沒看清楚,你就敢亂招手?再講老,一般都是隔到窗戶揮手,你看到過哪個是隔到窗戶招手滴?



    我想了想,好像還真的是這樣,比如送別的時候,在火車上,在汽車上,不管是在哪裡,都是隔著窗戶揮手,示意離別,哪有隔著窗戶招手的現象?



    我問,為什麼一個簡單的招手動作,就會引起這麼嚴重的後果呢?



    張哈子講,陰陽兩界,各自都有各自滴規矩,不然這個世界哈不要亂套老?做麼子事情,其實都講究一個順其自然。招魂滴也好,被招魂滴也罷,雙方都要是「心甘情願」滴,不然就違反老自然。雖然這個「心甘情願」並不一定是真的心甘情願,但如論如何都要做出一個形式來。這就好比張牧當年給我設下滴雷池,難道真滴就是一個雷池老?這都是一種形式!



    聽到張哈子這麼講,我明白了一些,所以我的招手動作,就算是一種「心甘情願」的去當那個紙人的替死鬼——至少在形式上,是心甘情願了。我回想到以前陳先生和凌絳的手段,幾乎都是這樣。比如陳先生給王二狗引魂渡河的時候,就是在地上放一盆水,那就相當於一條河,一條長椅子,就相當於一座橋。還有凌絳的坐井觀天,也是同樣的道理。



    所以,經歷了這一次,我算是總結出了一個經驗,陰人要想迫害陽人,必須要通過某種手段來騙取陽人的回應,不管是我之前遇到的惡鬼牙床,還是鬼點名,以及剛剛經歷的招魂,都是需要我「回應」了它們,它們才會對我動手。所以剛剛的那個紙人,讓我以為是張哈子,騙我對它招手,這樣,它就能從天台下樓來。



    想到這裡,我對張哈子講,那個紙人生前是死在天台上的?



    張哈子點點頭,講,很有可能。對老,你個哈挫挫是不是剛剛跑過來滴時候又回頭老?



    我講,沒有啊,我一直是看著前面跑的啊。



    張哈子講,那就奇怪老。你沒有回頭,肩膀上滴火焰也挺旺滴,為麼子哈會被招魂呢?



    我搖搖頭,講,你都不曉得,我就更加不曉得了。



    張哈子擺擺手,處理好樓梯間轉折處的紙人銅錢,看了看窗戶,又看了看上下樓梯,好像意識到什麼。然後低著頭捏著手指,好像是在算什麼,等到走到下一個樓梯處,張哈子猛然一拍額頭,對我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原來是這樣!



    我講,啷個回事?



    張哈子講,你看到這個亮窗滴位置沒?離地六尺,坐南朝北,而且哈是在每一層樓梯間滴轉折處,所以你算一哈,一共有好多個窗戶?



    我講,一共是八層樓,每一層樓一個,一共是八個。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數學老師是不是被你氣死滴?一共八層樓,一樓和二樓中間有一個,以此類推,每兩層樓之間有一個,那八樓上頭,你再給我找一個九樓出來我看看!



    我拍了拍腦門兒,講,嘿嘿~不好意思,我主要是被黑到了,所以有點不大清醒,應該是七個亮窗。



    張哈子講,對頭,七個亮窗在上,八層樓梯在下,這尼瑪就是「七上八下」滴風水局!對老,剛剛那個紙人下到老幾樓?



    我講,下到一二樓之間的時候不見了。



    張哈子講,那就是應了「八下」,操,我們現在上到了幾樓?



    我看了一眼樓梯間的那個數字,講,應該是七樓。是不是應了「七上」的講法?要不要現在跑?



    張哈子講,你看我麼子時候跑過?再講老,現在跑也來不及老,自己抬頭往上看一哈。



    我依著張哈子的話,站在七樓的樓梯口,抬頭往上看了一眼,就在七八樓之間的樓梯口轉折處,在亮窗的前面,一個白色的紙人,懸浮在空中,當我看過去的時候,它剛好轉過身來,一隻手還在對我招手,另外一隻手垂在身旁,手裡握著的,是一把菜刀!它的嘴角,還帶著那抹若有若無的詭異的笑。——那感覺好像是,終於等到你來了!



    儘管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也見過了好幾個紙人,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懸在空中的紙人。我不知道這樣的紙人有什麼厲害的地方,但是就憑張哈子之前說的那個七上八下,我就覺得似乎有些棘手——當然了,這也是對張哈子來說比較棘手,至於我,只要是個陰人,我都覺得棘手,不存在難易度。



    因為有張哈子在身旁,所以儘管我看見了這麼恐怖的一幕,依舊沒有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我甚至開玩笑般低聲的問張哈子,你應付得了不?要是應付不了我就先撤了,反正我也幫不上麼子忙。



    沒想到張哈子冷笑一聲講,我就算讓你跑,你自己回頭看哈子,你身後哈有路跑沒得!



    我以為張哈子這是在嚇我,於是我回頭——剛有這個打算,我立刻意識到,我不能回頭,只能轉身,於是我轉身去看,這一次,我是真的被嚇到了。我看見,在我的身後,剛剛上來的的樓梯竟然消失不見了,變成了黑漆漆的一個巨大的看不見底的深淵!



    如果我剛剛被那個紙人嚇得往後退了幾步,只要幾步,我就會摔進這個無底的深淵,到那個時候,就算是我不死,也一定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至於我會去哪裡,這一點,我一點都不想知道,而且,我也不會知道。



    我嚇得連連後退好幾步,站在張哈子的身後,然後突然意識到,樓體上面還有一個紙人,我又立刻轉過身來看著那個紙人,我擔心我會被它一把推到這個無底深淵裡面去。



    我問張哈子,這他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張哈子講,你難道沒聽過七上八下邁?



    我講,聽過啊,但是為麼子身後的樓梯不見了?



    張哈子講,你啷個不蠢死起算老?七上八下原本是形容搞麼子滴?



    這一點倒是難不倒我,畢竟我是學國文的。我講,七上八下原本是形容在水井裡打水,是一個歇後語,講的是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張哈子講,那就是老,我們現在就是到這個水井裡頭。哈記得到我剛剛給你講滴那個所謂滴形式不?



    我點點頭,忽然間明白,只要滿足了那個所謂的形式,那麼,原本看起來不是這樣的東西,都會變成這個樣子,現在我和張哈子,原本是在樓梯間,但是因為滿足了七上八下,那麼,我和他立刻就陷入了這個所謂的「水井」裡面。



    我講,現在啷個辦?



    張哈子講,哈好老子早有準備,哈記得到剛剛滴銅錢紙人不?每個樓梯轉折處都有一個,你仔細看哈子,然後跳下去,腳踩在上面,單數樓用左腳著地,雙數樓用右腳著地,放心,摔不死你滴!



    我講,那你啷個辦?



    張哈子講,老子要把這個東西一把火燒老!



    張哈子說完話,就從口袋裡面取出來一張黃符,這道符我以前見過,就是他用來燒那個吃了九顆腦袋身體的符,會燒出綠色的火焰。看到這道符,我心情一下放鬆很多。



    但是張哈子唸了幾句之後,手腕一抖,黃符居然沒燃!



    我聽見他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這是計中計!你之前到電腦蓋子上畫滴坐井觀天被它搬到這裡來老,老子用不了匠術老!



    聽到這話,我面如死灰,我都現在終於懂那個紙人為麼子一直懸在空中沒有動手,而且嘴角還帶著詭異的笑,原來,它早就料到張哈子不能用匠術了!



    它這是,有恃無恐!



    第 167 章 救命稻草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畫在電腦上的坐井觀天,會出現在這裡?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好不好?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老子現在沒得空和你解釋這個,等老子搞死它再講!



    話剛講完,我就看到張哈子掏出了一把小型篾刀,我都不曉得他到底是藏到身上哪個地方的,說拿出來就拿出來,一點都沒有拖泥帶水。



    張哈子手裡拿著篾刀之後,感覺整個人的狀態都不一樣了。這種氣場我以前在陳先生身上也見過,那個時候的陳先生,兩隻手各拿著一隻鞋子,很是有一種鞋子在手,天下我有的氣場。



    張哈子手裡拿著小型篾刀,跨幾步就上到了樓梯的轉折處,幾乎只是一兩招,那個紙人就被張哈子給撕成了碎片。我心想,張哈子雖然很猛,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生猛了?



    我看見張哈子偏了偏頭,好像也很疑惑,對手明明應該是一個很牛逼的傢伙,可是為什麼會這麼經不起折騰?我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麼誇獎張哈子,我就聽見張哈子猛然喊了一聲,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上當老!



    張哈子的話剛喊完,我都沒明白到底是哪裡上當了,就感覺到我的腳踝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抓住了,我甚至都沒來得及低頭去看到底是什麼東西抓住了我,我的身子就一個不穩,然後猛然往前面撲倒過去。就好像是我在走路的時候被什麼東西給絆倒了一樣。



    這一摔,實在是太過於猝不及防,以至於我毫無準備,只是憑著本能的反應在著地前用兩條胳膊豎在胸前來做一個緩衝。可是即便是如此,還是被摔得七葷八素的。



    我搖了搖腦袋,想要使得腦袋清醒一些,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身體竟然不由自主的往身後的那個無底深淵滑了過去!



    我伸手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來阻止我滑動的趨勢,但是地板上一片光滑,根本沒有下手的地方。儘管我使勁兒的扒在地面上,但依舊阻止不了往後滑去的趨勢。我回過頭看了一眼我的腳後跟,我這才發現,竟然有一隻蒼白的,甚至是有些浮腫的手,就抓在我的腳踝上!



    它要把我拖進這個無底深淵裡面去!



    一想到剛剛我看到的那個巨大的根本一眼就看不到底的深坑,我的身體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一股力氣,不顧一切的用另一條腿使勁兒的踢抓在我腳踝上的那條胳膊,有時候還會踢到自己的腿上,痛得我直冒冷汗,但這個時候,我已經顧不上這種痛苦了。



    可是,不管我怎麼踢,我甚至是看到因為我用力過猛,把它手背上的肉都給踢爛了、踢掉了,露出了裡面的已經沒有半點顏色的肉和白色的骨頭,它依舊沒有鬆手,而是用僅剩的骨頭死死的抓著我的腳踝。



    幾乎只是幾個呼吸,我的小腿就被拉扯著滑到了無底深淵的邊緣裡面,只要再被它往裡面拉一點點,我就徹底的掉進下去了。到那個時候,我想,就算是張哈子,也救不了我了!



    想到這裡,我瘋了一般的使勁兒去抓東西,可是我的指甲蓋都已經快要被我抓翻過來了,還是沒能抓到任何可以讓我抓住的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感覺到我的手腕被緊緊地扣住了,然後我感覺到我的胳膊一陣生疼,我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張哈子和我一樣趴在地上,伸著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這是出現在我腦海裡的第一個詞!



    我看見張哈子的身體,還有一半是在樓梯上。我能夠想到,他肯定是下樓梯下到一半的時候,就往前跳過來抓我,以至於身體還沒能完全跳出樓梯的石階。我當是腦海裡浮現的第二個詞是「痛」!張哈子用這樣的方式著地,肯定會痛死!可是,我卻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半點痛苦的神色,就好像是那摔在地上的身體不是他張哈子似的。



    張哈子一隻手抓著我,一隻腳還勾在樓梯的護欄欄杆上,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估計我和張哈子兩個人都要被拉進那個無底洞裡去。



    就在我慶幸張哈子真他媽牛逼的時候,我看見張哈子的身後,慢悠悠的站起來一個人——竟然是被張哈子剛剛撕碎了的那個紙人!



    張哈子不是把它撕成了碎片了嗎?為什麼它還能站起來?



    我用另外一隻手指著張哈子的身後,講,張哈子,那個紙人到你身後!



    張哈子回頭看了一眼,罵了一聲「操」,然後用另外一隻手拿著小型篾刀,高高舉起來,隨後狠狠的扎向地面,那把小型篾刀剎那間就插進了地板裡面,刀刃完全被張哈子插了進去,只剩下一個刀柄。



    這時張哈子對我講,抓到起,莫掉下去老,不然老子就真滴救不了你老!



    張哈子確定我抓好了之後,這才鬆手站起來。我兩隻手死死的抓著刀柄,試圖著用勁把已經被扯下去的小腿給重新拔出來。但是我從小就疏於鍛鍊,讀了大學以後,更是很少鍛鍊,基本上就是泡在圖書館看書。按照張哈子講的,連炮友都沒找到一個,哪來滴機會鍛鍊身體?



    我最多是和地下的那隻手僵持著,想要重新拔出來,我想還是要等張哈子解決完了那個傢伙之後才能做到。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才有機會看到那個被張哈子撕碎了的紙人,原來它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一個紙人了,因為它的骨架之前被張哈子折斷了好幾處,現在就算是站起來,也只有張哈子的一半高。加上它骨架上的紙張被張哈子撕了好多塊,現在很多地方都還有紙片在飛飛揚揚的,變成了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但是它臉上的表情,還是那麼詭異,嘴角依舊還帶著淡淡的微笑。



    儘管是張哈子把那個紙人已經重新放倒了,甚至是用腳在踩它的腦殼,但它依舊是看著我這個方向,眼睛鼓鼓的,嘴角也微笑著,看那樣子,就好像它才是最後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