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故都的秋3





“說到牽牛花,我以為以藍色或白色者為佳,紫黑色次之,淡紅者最下。最好,還要在牽牛花底,教長著幾根疏疏落落的尖細且長的秋草,使作陪襯。"




為什麼作者喜歡藍、白而最不喜歡紅色?紅色的牽牛花也很好看呀!而且,為什麼一定要疏疏落落、尖細且長的秋草作陪襯呢?】




中唐。




李賀略作沉思: “藍白清疏且淡,與清、靜之景相合,若是紅色便破壞了庭院之秋的意境,疏疏落落的秋草,又添幾分悲涼之感。"




他的眼中露出些許蕭索之意,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能理解郁達夫的心境,自科場受挫以來,自己見得秋月春花,不俱是這般感受麼?




晚明。




張岱對郁達夫的文章也頗為欣賞,他受王學左/派的影響,極愛性靈之文,又兼家學淵源,亦善辭章,平日也寫些記遊記事的小品文。這篇《故都的秋》雖然行文習慣頗為獨特,但其中韻味卻頗見性靈,毫無匠氣。如今看到這一段議論,更是覺得會心不已:




"人無癖不可與之交,以其無深情也。郁達夫對花色的論議這般精細,可見是個雅緻之人,藍朵之下襯以疏落秋草,自是我輩中人的志趣,惜不能與此人把臂同遊啊!"




或是哪怕就同他在文中所寫的皇城院落裡靜賞秋色,想來也定然十分美妙。




文人之交,往往只在一點合契。




【從色調來看,藍和白是冷色調,紫黑色顯得有些沉重了,而淡紅色呢,又太過熱烈,是暖調的,放在庭院的清景中,好像有些不和諧。




色彩也是一種語言,不同色彩運用在美術上會給人以視覺衝擊,運用在文字裡,同樣也會造成不同的抒情效果。郁達夫要的是淡的、清的、安靜的,最好還帶一點枯衰的感覺,所以講完之後,他硬是要添上一筆。




選了花色還不夠,又要拉幾根疏落秋草來做陪襯,向讀者展現他的審美選擇,其實也是在展現他的志趣,一種承襲於古代傳統文人的雅趣。】




晚明。




張岱撫掌大讚: "確是如此!"




文人雅韻自有不同,張岱覺得郁達夫的論斷實在是太合他的心意了!北宋。




蘇軾看著對面的蘇轍笑: “我說的不錯吧,新文學不曾與舊文學決裂,這郁達夫,用後世的話來說,應該是…有古人之風?"




話音剛落,就聽到楚棠悠悠補了一句: 【由此可見,郁達夫雖然是新文學的名家,骨子裡卻仍有傳統士大夫的精神氣質。】




蘇轍眼中不禁露出了笑意: “兄長真是洞察幽微。”蘇軾心情愉悅地擺擺手,低頭呷了一口茶,掩蓋心下思量。




/>話是這麼說,但所謂士大夫的精神氣質,可不只在這賞景的雅趣。郁達夫是否,太過衰頹了點?【說到色彩語言的暗示性,郁達夫和李賀應該可以辯一辯,李賀詩裡的色彩運用也非常精彩。】突然被點名的李賀手指輕顫,隔著疏窗望向空中的水鏡。




【李賀的詩風向來以悽豔詭激著稱,其中, “豔”即指向他詩中的色彩語言。




“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 "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紅如雨”, "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燕脂凝夜紫。"




他用的顏色都很鮮豔,但是大家卻不會覺得熱烈溫暖,反而是感覺很幽冷,有點中式恐怖的意思。】




蘇軾對這個新詞很感興趣: “中式恐怖,是指中國式恐怖?”




他聯繫李賀的詩作略作思忖, “李長吉被稱作詩鬼,詩中啼、泣、血、墳、鬼燈、幽螢、山魅等字眼屢見不鮮,又輔以冷紅、老紅、殘紅、寒綠、頹綠等色,讀起來確實如入幽冥之境。"




"所以中式恐怖以色彩和尋常景緻取勝?"




蘇轍想了想,突然覺得後背微微發涼。嗯……暫時有些不太想讀李賀的詩了呢。




太極宮。




李世民對李賀這個名字有印象:“先前講杜甫時似乎提到這李賀是唐室宗親,他的詩怎的這般悽豔詭譎?"




長孫皇后看了也是覺得心驚: “莫非是如那杜甫的《登高》詩一般?”




從《望嶽》到《登高》,記述了家國的離亂。李世民的心不覺沉了沉。




【李賀是沒落的唐宗室後裔,少有才學,雖然體質羸弱,但胸有凌雲,以壯士自許,曾經寫下了“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的句子。】




太極宮。




李世民目露讚許: “是個好男兒!”三國。




曹植同樣目光灼灼: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李賀果真是個凌雲之士!"




曹操看著神采奕奕的四子,不自覺露出欣慰的笑意,這種詩句才是他的兒子該寫出來的!再次在心裡將《燕歌行》與《白馬篇》對比了一下,曹操覺得還是子建更順眼。




那麼問題來了,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覺得子建不順眼了呢?想起先前被透露的繼




承人的問題,曹操不禁又露出了老父親般的憂傷。




【但是他的仕途實在慘淡。即使得到了名重一時的韓愈的稱讚,李賀的仕進之路同樣走得艱難。




第一次科考,恰逢父喪,他必須回去守孝三年;




等到守孝期滿,他去參加河南府試,一舉獲雋,只待年底,就趕赴長安參加進士考試。這是他離理想最近的一次。然而,堵住他的,是一個荒唐又無解的理由。】




"不會又遇到了個李林甫吧?"劉徹小聲猜測著。




【李賀的父親,叫李晉肅,有人就說啦, “晉”和“進”是同音字, "肅”和"士"音又相近,李賀這是犯父諱了啊!怎麼能去考進士呢他這是不孝!然後,李賀就真不能去考了。即使韓愈“質之於律”、 “稽之於典”為他辯解,最終也無濟於事。】




???




未央宮。




劉徹瞪大眼睛:不是……"這算什麼理由??"




讀書不諱、臨文不諱、不諱嫌名,只是因為讀音相同或相近就避諱,哪有這種諱法啊??咸陽。




嬴政同樣覺得無言以對,這個理由,也太荒謬了。杜甫限於李林甫,李賀限於嫌名,這唐朝的科舉,看似是一條康莊大道,內裡卻藏著不少暗礁。嬴政輕叩書案,選吏之法,還需再行斟酌,儘量完善才是。




太極宮。




李世民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實在荒唐!”




避字倒還能理解,為尊者諱,為親者諱,自古亦然,哪有連音近都不行的?不孝,真是好大一頂帽子i




他敏銳地與秦始皇想到了同一個問題:一個杜甫,一個李賀,這還是明面上的,暗裡不曾知曉的蹭蹬之士又有多少呢?科舉取士,是否有可以精進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