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盧 作品

第 87 章

裴聞不信鬼怪力神之說,事在人為。

默了半晌, 裴聞問道:“可有解法?”

道士這些年忙著尋仙問道, 自個兒都還未勘破道心,哪有閒心去救旁人的死活,他搖了搖頭,“我也不知,凡事皆有緣分。”

手起劍落,架在他的脖子上,不曾移開。

道士脖子上還有細密的刺痛,他垂眸掃了眼橫在脖頸間的劍刃,聳了聳肩,“世子便是殺了我,我也沒有法子。”

幾瞬過後,裴聞緩緩放下了劍,道士還未松上一口氣,緊接著就聽見男人吩咐了下去:“將道長好生安置在府裡。”

管事弓著身子,連連說是。

隨後叫了人來將這名道士拖了出去,嫌他叫的聲音很聒噪,當機立斷用粗布堵住了他的嘴。生生將人拖到了後院的一間客房裡,裡外都派了人把守,還差了人寸步不離看著他。

道士何曾受過這種恥辱,指著他們的手都在抖,一向厚顏無恥的他臉都被氣紅了,“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管事的和顏悅色,彷彿方才不是他讓人將他捂著嘴拖走,“道長喜怒,我們也只是照吩咐辦事,在世子發話之前,還請您耐心在府上小住一段時日。”

道士現在無比後悔自己偏偏要回京城,還倒黴的讓他們給捉住了!不然這會兒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招魂招魂。

魂若是給招了回去,這人肯定活不成了。

一定要死的人,他當然救不了。

得虧方才他將這番話說出口,不然像裴世子那種惡鬼難纏的性子不得直接將他活剮了?

另一邊。

裴聞將屋子裡其他人都譴了出去,安安靜靜的,只聽得見窗外透進來的風聲。

他靜靜坐在床榻邊,緊攥著她的手片刻都不願鬆開。

這些日子,有好幾回都是如此。

叫不醒睡著了的她。

她什麼時候會醒,他也不知道。

只能等。

有時候她醒過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很久,還以為她只睡了幾個時辰,裴聞就這樣看了她許久,僵硬的手指碰了碰她的側臉,輕輕戳兩下,她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這段時日她臉上被養出了點肉,氣色又紅潤,看起來完全不像是病了的人。

小時候她的臉也似這般珠圓玉潤,白裡透紅的皮膚,十分柔軟。

仔細想想,他小時候就喜歡這樣碰她的臉,喜歡將她抱在懷裡,理所當然將她當成了的自己,緊緊的摟在懷中不給其他人碰。

裴聞忍不住又碰了碰她的臉,哪怕嗓音低啞,聲線依然是很好聽的,“歲歲,還要接著睡嗎?”

他垂著眼眸,臉上難掩失落,便是聲音裡也透著說不出的低潮,“你已經睡了很久了,明天還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如果帶她去見阮洵期能讓她的精神變得好一些。

裴聞也不是不能忍耐。他的耐性用在她身上,一向很多。

床上睡著了的人給不了他反應,她睡得很熟,就好像…已經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裴聞的臉貼著她的掌心,她的手掌柔軟溫熱,沁著淡淡的軟香。他緩緩閉上發澀的眼眶,喉嚨也已經乾澀的快要說不出話來。

過了片刻,男人緩緩睜開雙眸。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難不成真的就像那個道士所說,有人在招她的魂。

大夫看過幾次,她並沒有中毒。

裴聞知道皇后在宮裡暗中叫身邊伺候的太監去宮外買南蠻那邊傳來的蠱毒,若是不定期服用解藥,便會活生生的痛死。

可是皇后幾次都沒有得手。

她也沒有中毒。

裴聞揉了揉發脹的眉心,他已經很久沒有睡了,眼眶裡都是生熬出來的血絲,雪白削瘦的臉龐,眼睫像沾了薄薄的溼漉漉的冷霧,冷瞳烏黑,整個人看起來蒼白冷峻。

忽然之間,靠在他懷中的人兒好像動了動。

姜雲歲只覺得自己睡了很漫長的一覺,眼睫沉重,她費勁抬起眼簾,兩雙眼睛恰好在空中對視,直直落入他的眼瞳。

烏黑深遠的眼神,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她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都是軟的,她還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裡的畫面記也記不清楚,全都是前世發生的事情。

姜雲歲記得剛醒來的那幾個月,倒是經常像個局外人似的闖入自己曾經的夢中,圍觀著以前發生過的事情。

後來,那些似是而非的夢漸漸淡了,她就也沒當回事。

“裴聞。”

“嗯。”

“你的眼睛好紅。”

姜雲歲開口說話帶著濃濃的鼻音,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不知道為什麼,興許是被這種她看不懂的眼神觸動了一下。

就像被撥動的那根弦,她緩緩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臉,“有點憔悴。”

裴聞圈緊了手臂上的力道,表面上波瀾不驚的,他嚥了咽喉嚨,“是嗎?可能是太累了。”

姜雲歲漸漸習慣了裴聞抱著她時的力道,他好像十分沒有安全感,每次摟著他都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用力的不能更用力,一點兒都不想鬆開。

勒得她有點吃不消。

她的手輕輕推了推他,往往這種時候裴聞都知道分寸要鬆開她一點兒,今天卻不肯,還是勒得很緊。

姜雲歲無奈嘆氣,然後說:“我也有點累。”

她往外看了眼天色,陽光透過窗稜斜斜灑滿了屋子,都已經晌午了。

她睡得確實夠久了。

長長的一覺,長長的一個夢。

儘管她已經忘記自己夢見了什麼,多半是很辛苦的事。

“我做夢了。”她說。

裴聞的腦袋抵著她的頸窩,嗯了嗯。

姜雲歲耳側這片皮膚被男人溫熱的氣息撩得發紅,她適應了片刻,接著說:“可能是夢見你了,但是我忘記了。”裴聞心說忘了就忘了。也不重要。

她睡了足足兩天,醒過來看著並未有任何的不虞,“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

姜雲歲搖頭。

裴聞說:“兩天。”

姜雲歲確實有些詫異,喃喃道:“這麼久嗎?”

裴聞並未多說,“嗯。先吃點東西吧。”

他說了這句話,姜雲歲也覺得自己餓了。

底下人得了吩咐,立刻將準備好的膳食送了進來。

姜雲歲吃的不多,一碗湯麵只吃小半碗,剩下的都留給了裴聞,叫他幫著吃完了。

用過午膳,姜雲歲渾身的筋骨慢慢恢復了力氣,她起了床,打開窗戶看著外面的陽光,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過了片刻,臉上曬得微微泛紅。

裴聞站在她身後,從她醒來之後還皺著眉頭,不曾舒展。

姜雲歲不知道自己昏迷時發生的腥風血雨,將自己昏睡了兩日歸結為這些天她的身體本來就不舒服。

不過她能察覺到裴聞心情不太好,有幾回半夜醒來,枕邊的男人還睜著眼,似乎一直都沒有睡。

他對大夫的發難,她也是知道的。

她總覺得自己的身體還沒有差成那樣,若她一定是要死的,也沒到上輩子就死了的年紀。

姜雲歲轉過身,她的墊起腳才夠得著他的眉眼,柔軟的手指試圖用輕柔的力道撫平他的眉,她問:“你為什麼皺著眉?”

想了想,少女緩緩出聲:“如果你不想看見我,那你可以不用陪著我的。”

她本來就不需要人陪。

裴聞捉住她的手,硬邦邦的手指頭緊緊扣著她的腕部,“沒有不想看見你。”

裴聞這人說話,一向不太會說好聽的。

天性使然,有些人就是不擅言辭。

裴聞面對朝堂上那些蠢人是懶得說話,對她是不知道怎麼說。

內斂的性情,叫他說些好聽的情話,都很困難。

裴聞聲音輕柔,“我不皺著眉了,你別生氣。”

姜雲歲心說她才沒有生氣,她只是不喜歡別人在她面前是苦大仇深的樣子,她甩開了他的手,“我要去看看我養的花兒。”

她種在院子裡的那些花兒,到了開春還活得好好的。

這幾天,天氣又好。

春光融融,陽光燦爛,幾樹開得快的花已經舒展了枝頭,隱隱可見幾分含苞欲放。

姜雲歲沒發現她養的花早就被調換了,她養得那幾樹早就被凍死了,眼前這些都是偷偷讓花匠給換的。

她蹲在花盆面前,臉上漾著笑,看起來大概是十分高興的。

她轉過頭看向裴聞,忍不住同他炫耀,“你看我養的花快開了,都長得很好。”

裴聞站在她身後,微微彎下腰,很給面子認真端詳了一番,“確實開的很好。”

姜雲歲心情變好,臉上的氣色看著就更為紅潤, 眼角眉梢都浸潤著濃稠的春意, 她抱起一個小花盆,仰著臉對他說:“這盆我要送給母親。”

裴聞盯著她眼睛裡流光溢彩般的笑意,一時有些失神,遲遲移不開目光,心裡好似顫了兩下,過了會兒,他嗯了嗯。

其實他也沒有認真聽她在說什麼。

光顧盯著她的笑臉看了。

姜雲歲給每盆花都安排好了去處。

有給她的母親的,還有給她的弟弟的,連紀善都有份。

最後還多出一樹繡球。

姜雲歲蹲在花盆前,垂著臉認真想了許久,好像很為難。

深思熟慮過後她轉過身來同他說,“這盆繡球就送給你吧。”

裴聞怕她蹲在地上的時間太久了會不舒服,伸手扶了她一把,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饒是如此,姜雲歲還是搖搖晃晃差點摔著了,眼前黑了黑,過了片刻她才站穩。

氣血不足,連蹲都不能久蹲。

姜雲歲牢牢攥著他的胳膊,沒聽見他的回答,沉默了會兒接著問:“你要嗎?”

裴聞好似才聽見她的話,“要什麼?”

姜雲歲低著頭:“我的花。”

裴聞揉揉她的頭髮,垂眸望向她,神色認真又虔誠,“要的。”

姜雲歲還是將臉埋了起來,似乎不想讓他看見她此刻是什麼表情,好吧,多少是有些歡喜的。

她故作大方,“那就給你。”

這日過後,她睡著的時長儘管越來越久,但是不管是半天、一天還是兩天,總歸都能醒得過來。

不過裴聞並未放下心防,還是隱隱不安。

那名道士被困在侯府裡,哪哪兒都去不了。

他做夢都想要飛昇成仙,覺得這個冥頑不靈的世子當真是不講道理,完全不通情達理,他嘗試了幾次,別說翻牆了,連院門都出不去。

那些看守他的人就像幽魂,不知從哪兒就冒了出來。

三番五次阻攔他的去路,當真叫人惱火。

幾回抗爭無果後,道士暫且就歇了這個念頭,等到小郡主魂歸去兮他怕是才能被放走!

裴聞這些時日待朝堂上的事情倒是很冷淡,同僚在早朝上爭得面紅耳赤,他聽著半點興趣都沒有。

等吵完了,也沒說一個字。

皇上近來身子骨越來越差,他服用了太多術士給的丹藥,又常常沉溺在不切實際的幻想中,身體才就壞了。

太子監國,協助陛下處理朝政。

卻插不上什麼話。

也抵抗不了龐大的文臣。

皇后可不甘心自己的兒子再做下一個傀儡皇帝,她知道只要裴聞手裡還握著權勢,她的兒子就不可能真正的把持朝政。

姜雲歲身為皇室之中,便是嫁給了他,也沒什麼用處。

怕是早已忘記自己姓姜,她幾次請她入宮,都被人輕飄飄的擋了過去。

要想除掉裴聞還得從姜雲歲身上入手。這日早朝過後, 皇后叫來了心腹, 先前備好的毒藥派不上用場,不如直接尋個機會把姜雲歲給綁了,以此要挾裴聞來赴這個鴻門宴。

裴聞下了朝就離了宮。

姜雲歲正巧醒著,又在擺弄她的花花草草。

她對這些花草對對他這個人還要上心。

裴聞默默收回眸光。心有不滿也沒說出來,等了一會兒,她還在剪花枝,裴聞忍無可忍將人拖回了屋子,“你也不嫌曬。”

說完用乾淨的帕子幫她擦了擦臉,說來也奇怪,她的皮膚很嬌嫩,卻是越曬越白,如無暇的美玉,細膩絲滑。

姜雲歲是有些熱了,身上的衣衫有些單薄。

若隱若現的鎖骨下方是雪白的弧度,纖細瘦弱的脖頸透著誘人的軟香,男人的手掌強勢壓在她柔軟的腰肢,指腹忍不住往下摁了幾分,幾乎是掐著她的腰,佔有著她。

窗外透進來的微風輕輕拂動她的烏髮,雲綢雪緞般細滑,如水似的滑過他的指尖,男人漫不經心圈著她烏黑的細發,望著她的眼神暗了暗。

姜雲歲剛準備說兩人黏糊著貼在一起只會更熱,猝不及防間就被他抱到了腿上,分開了雙膝,坐在他的腰間。

短促的驚呼被吞沒在喉嚨裡。

他一隻手扣著她的後腦勺,另隻手緊緊壓在她的腰上,低頭便是一個炙熱濃烈的吻。

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吃進去。

滾燙的舌尖強勢撬開了她的唇舌,霸道掠奪了她的呼吸,只給了她留了一點兒喘息的餘地。

不消片刻,她就已氣喘吁吁,嬌豔柔軟的小臉覆滿潮紅。

她的手指迫不得已緊緊攥著男人的衣襟,快要溺亡之時被他渡了些呼吸,她只能貼近了他。

舌尖發麻,唇瓣被咬的有些疼。

漸漸地,吻才作罷。

青天白日,卻沒有那麼容易熬過去。

微風柔軟,窗戶忽然被用力的關上,姜雲歲的後背幾乎緊緊貼著身後的窗門,她連抵抗的力氣都沒有,渾身發軟。

天還亮著,她臉皮向來都薄,把整張臉都埋在了他的懷裡,實在受不了這種刺激就張嘴狠狠咬了口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