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後臺充滿著歡樂的氣氛。

    凌燃坐在椅子上,歇了一會,換回訓練服後,慢慢脫下自己的冰鞋。

    他仔細檢查冰刀磨損的程度,用毛巾一點點地順著刀槽擦掉冰水。

    等把冰刀擦得乾乾淨淨,少年怔怔看了會兒,就把冰刀捧起來,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涼涼的,帶著冰的味道。

    這雙冰刀已經陪伴他一個多月,磨損,再打磨,磨損,再打磨,終於在大獎賽總決賽的冰面上完成了它的使命。

    也到了它該退役的時候。

    等回到家,就把它和這一場比賽的金牌放到一起。

    凌燃心裡想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揹包,在那裡,裝著自己在世界級賽場上的第一枚金牌。

    真好。

    少年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穿書的前一秒,他那時還正抱著自己最後一次征戰奧運,卻只能拿到銀牌的冰刀暗自神傷,誰知道居然一轉眼就獲得新生。

    這就是努力能獲得回報的感覺嗎?

    那他要更努力才行。

    凌燃長長呼出一口氣,整個人都輕快起來。

    霍聞澤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邊,伸手揉了揉他汗溼的腦袋,“就這麼開心?”

    “嗯!”

    凌燃點點頭,笑得兩眼都彎成月牙。

    不是開心,是很開心很開心,所有人都無法想象的那種開心。

    自打f國站失利,他面上沒有顯露,怕其他人擔心,心裡卻是很不好受。

    再怎麼安慰自己,都會在看見那枚銀牌時心裡一酸。

    哪怕他故意把銀牌丟在行李箱的角落,它也還會時不時就在自己眼前一閃而過。

    自己真的還能拿到冠軍嗎?

    在因為腳傷耽擱訓練的前提下?

    凌燃嘴上說的有信心,心裡覺得有信心,其實都是自己在哄自己。

    阿德里安很強也很努力,伊戈爾更是從未交過手,他有什麼底氣跟他們倆爭鋒,就憑一腔無法完全施展的理論經驗,和一具磨合順利,但短時間沒法有翻天覆地變化的新身體嗎?

    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日復一日地泡在訓練裡。

    腳傷了,就練身體的其他部分,腳不疼了,就可以纏著繃帶上冰。

    連半夜被夢到那面銀牌牆驚醒,都會跑到訓練室一次又一次地練習跳躍,還被晚歸的霍聞澤逮了個正著。

    幸好,一切的努力都沒有被辜負。

    凌燃忍不住摸了下揹包的一角,那裡藏著一枚金燦燦的金牌。

    霍聞澤也被他的笑感染,微微揚了下唇。

    凌燃這才想起來一件事。

    “今天居然會有這麼多人給我丟綠柿子?聞澤哥,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還都是一模一樣的綠柿子,明顯一個廠出的。

    凌燃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不可能有這麼多觀眾在看了他的短節目第二天就立刻轉粉,還能心有靈犀地買了一模一樣的玩偶。

    所以,他第一時刻就想到了抱著

    綠柿子來看他短節目的霍聞澤。

    霍聞澤咳了聲,“或許是他們真的很喜歡你的節目。”

    他只不過是幫那些觀眾拿到想要的玩偶而已,又沒有買通他們一定要拿走柿子。

    所以這麼說,也沒毛病。

    凌燃眼裡含著笑,整張臉都生動起來。

    “不管怎麼樣,謝謝聞澤哥了。”

    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了,刨根問底就沒什麼意思了。

    但這份好意,他都記到了心裡。

    霍聞澤不自在地別過眼,像是被少年過於明亮的目光灼燙了一下。

    他轉移了話題,“律師團已經整理好了資料,會依次起訴之前在網上惡意造謠汙衊你的所有id,但還需要你在委託代理書上簽字。”

    這麼快就都摸清楚了嗎?

    凌燃略微有點吃驚。

    他對這些並不是一竅不通。

    按照目前華國的法律規定,起訴對方,一般是要在被告的所在地法院提起訴訟。

    而拿到這些造謠網友的真實信息,確定他們的所在地,可能還需要起訴平臺,通過法院拿到具體詳細的個人信息。

    也就是說,至少需要兩場官司,一場告平臺,勝訴後拿到信息,另一場告本人,需要在被告所在地法院起訴。

    都不是容易的事。

    霍家之所以有律師團,就是因為有太多有關法律上的流程合同等需要進行審核,能讓他們忙裡抽時間來忙自己的私事,一定是霍聞澤發了話,很重視這件事。

    編排,考斯騰,柿子,ir,官司,每一次比賽的錄像……

    林林總總加起來,凌燃自己都覺得自己欠了霍聞澤很多。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麻煩聞澤哥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以後能不能還得起。

    可霍聞澤哪裡需要他還呢。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麼想的。

    起初大約是覺得有這麼一個乖巧懂事的弟弟很有意思,只當自己是在溫室裡養了朵花。

    可看過凌燃一場又一場比賽,看慣了他受了傷仍要上場,在冰上高高跳起,一圈圈地旋轉,如同獻祭般燃燒自己,迸發出無窮無盡又生生不息的生命力之後,霍聞澤恍然覺得,自己或許把凌燃看得太低了。

    他在難以入眠的深夜裡一遍遍重溫凌燃的視頻,就會想到那些被裝入蓋著國旗的盒子運送回國的戰友們。

    就好像年輕氣盛的他們還在記憶長河裡抱著木倉在齜著牙笑,一聲聲地喊自己的名字。

    是他不夠好,救不回那些逝去的生命,但對自己的親人再好一些,總沒有什麼錯吧。

    霍聞澤晃神一瞬。

    凌燃見他想得入迷,也就沒打擾他。

    霍聞澤像是在透過他,懷念什麼人。

    凌燃沒有窺探別人心思的想法,把金牌,冰刀,柿子之類的東西都檢查一遍,就等著薛林遠來接自己。

    可等了好半天,也沒看見人來。

    怎麼回事,薛林遠這是把自己忘了嗎?

    眼見阿德里安、竹下川都走了,連伊戈爾也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邊,跟他要了個聯繫方式之後就蹦蹦跳跳地離開,凌燃摸出了手機,打算給薛林遠打個電話。

    霍聞澤卻按住了他的手,“再等等。”

    等什麼?

    被汗水打溼的少年渾身不舒服,早就想趕緊回去洗澡睡覺。

    可霍聞澤好像是有什麼事要說的樣子。

    凌燃按捺住

    自己的心緒,總感覺,薛教說不定是要搞個大的。

    畢竟從前又不是沒有過。

    在他第一次征戰奧運,鎩羽而歸的時候。

    薛林遠愣是自掏腰包,呼朋喚友,把整個花滑國家隊的隊員都喊了來,替他慶祝,美其名曰,這是第一枚也是最後一枚奧運銀牌,下一次就是拿金牌了!

    冰舞隊的一哥一姐笑嘻嘻地架著他就往蛋糕上撞,糊了他一臉一身。

    等等,這場景有點似曾相識啊。

    凌燃警惕起來,果然就看見薛林遠高高興興地捧著個蛋糕從門外走進來。

    他喜歡吃蛋糕,秉持著最好的都要給最可愛的徒弟,每次給凌燃的慶祝活動都要準備一個。

    嗯,金箔紙貼滿的蛋糕,點綴的蠟燭都是金色的,一股土豪氣息撲面而來。

    但凌燃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蛋糕上了,他怔住了,看向薛林遠的身後,“明哥?”

    拄著拐的明清元眉飛色舞地從外面一瘸一拐地扭進來,“噹噹噹!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我明清元又回來了!”

    哈哈哈,他其實早就來了,剛剛在看臺上看他們幾個的森林一家人,笑得肚子都疼,這會子看見凌燃就忍不住想到那個胖乎乎的滾滾。

    霍聞澤顯然跟他們也是一夥的,他掏出提前準備好的打火機,把蠟燭點燃,捧到了凌燃面前。

    “恭喜你奪冠。”

    明清元才又在成年組大獎賽摔了一跤,新傷累舊傷,但並不妨礙他高高興興地湊過來,恨不得把打了石膏的手都架到凌燃的肩膀上。

    “十五歲就拿到第一枚世界級賽事的金牌,凌燃,厲害了!”

    他高興得像是自己得了金牌一樣,滿臉真誠,“快快快,吹個蠟燭許個願,以後天天拿金牌!”

    蠟燭的火光搖曳著,將每個人真誠含笑的臉都映上了暖色。

    凌燃原本還想繃住神情說幾句他會繼續努力之類的場面話,可他越努力繃住,嘴角就越是止不住地上揚。

    滿心的喜悅隨著心臟的跳動,順著血氣遊走全身,讓他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如墜雲端。

    或者這種感覺也可以名之為幸福。

    是的,幸福。

    未來有了明確可實現的奮鬥目標,教練,親人,朋友都在身旁,兩輩子都是單身狗的凌燃完全沒想到還有愛人這種角色的存在,已經開始心滿意足。

    這真的不是夢嗎?

    凌燃悄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惹得其他幾個人善意地鬨笑。

    少年不由自主地紅了耳尖,雙手合十許了個只有神明才會知道的願望,小心翼翼地吹滅了蠟燭。

    薛林遠遞過塑料刀,凌燃把蛋糕切開,然後整個人的臉都綠了。

    外表上看的確是貼滿金箔的蛋糕不錯,可誰能告訴他,為什麼蛋糕夾心裡還藏著只胖乎乎的巧克力熊貓呢?

    還是個,抱著鐵盆的熊貓?

    凌燃隱隱感覺到自己被內涵到,他感覺後槽牙都有點疼。

    其他人見他怔住,都笑了起來。

    明清元眼疾手快地撈起一塊,手指一勾,趁凌燃呆住,一下把奶油都蹭他臉上。

    “哈哈哈哈!”他笑得很猖狂。

    可他腿腳不便,下一秒就被凌燃報復了回去,被糊上了一臉奶油。

    薛林遠也摩拳擦掌地加入戰鬥。

    最後,除了霍聞澤,另外三個人簡直都不能看了。

    從臉到身上,就沒有一處還完好的。

    但霍聞澤也沒好到哪去,他雖然沒有被

    糊上臉,但做工精良的西裝上也不知道被誰給拍了一塊。

    眼見大家鬧得夠了,他打電話叫助理把幾人都送回了住所。

    凌燃洗漱乾淨後,坐在床上看書。

    薛林遠從洗漱間出來,就看見少年正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頭,手裡捧著的不是看比賽的平板,反而是一本人教版的高中物理,一邊看一邊還在草稿紙上演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