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無風 作品

第1282章 聖眷太隆也麻煩

    夜已深,高務實正欲睡下,高陌卻忽然在小樓下求見。高務實打起精神讓他上樓,高陌一見老爺便道:“成國公派人送來口信,說聖上未置可否。”

    高務實聽了不禁詫異,暗暗忖道:莫非皇上這次鐵了心非要給我封爵?這可不一定是好事啊,於我個人或許還算好,但對大局的影響太壞了。不僅申時行肯定不能接受,只怕許國也不高興。

    如今的局面尚可維繫,那是因為取得了一種詭異的平衡:實學派在朝廷高層總體略佔優勢,但隱約之間有兩大山頭並立,其中許國有官位優勢,而高務實有實力優勢。

    心學派一邊在高層總體不佔優,但卻因為僅剩申時行這唯一的核心在閣,其餘人等並不能動搖他的地位,只能團結在他的羽翼之下,反倒顯得更加團結一點。

    而且現在實學派內部的局面並不是由於許國與高務實之間本身有什麼意氣之爭,而是因為形成了兩派不同的施政思想。

    許國和支持他的官員雖然也是改革派,但應該算作改革派中的保守派或者稱之為穩健派。他們認為現有的改革力度已經很強,不必繼續加深,以免導致和心學派全面開戰,此時應該維持在現有的力度上,只要逐漸將以前的一些改革,尤其是試點型的改革擴大範圍,爭取推廣到全國各地就好。

    而以高務實為首的這一派則可以稱之為是激進派或者少壯派,其典型特徵就是認為當前的改革還不夠深入,不僅不能停下,反而還需要大力加強。

    這一派官員認為當下的改革雖然已經初見成效,不論是朝廷財政還是軍備更新都有了顯著增強,但改革本身大多數還處於“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的層面,少有觸及核心、觸及靈魂之處,大明的很多痼疾都沒有得到救治。

    在這樣的情況下,改革正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如何能輕言止步呢?正要再接再厲,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才行。

    高陌掌握的黑頂曾經有過一項簡單的統計,根據該統計可以發現,高務實在實學派中的支持者,尤其以“有望仕途更進一步者”居多,而許國的支持者大多已經很難繼續“進步”,以即將接近致仕年齡者為主。

    如果情況只是如此簡單,那麼實際上許國的實力應該更強一些才對——畢竟大明官場很看資歷,他的支持者既然以老人居多,那當然官位通常也更高、分量通常也更重。

    其實不然。高務實最大的倚仗之一,便是“三代首輔之遺澤”,高拱、郭樸、張四維三代首輔留下的門生有多少?要知道,這些人之中絕大多數都是不得不支持高務實的。

    為什麼叫“不得不”?道理之前說過,師生關係在大明官場近乎鐵律,膽敢忤逆老師者鳳毛麟角,原歷史中幾乎只有張居正門下出過這種事——因為張居正奪情一事,鬧得門下好些弟子上疏彈劾自己的老師,而張居正也毫不客氣,直接將他們打壓至死,於是創下了大明朝師生反目的記錄,甚至似乎是唯一的記錄。

    中國自古以來就有尊師重道的傳統,而對於座主,則更為尊重。科舉本身有很大的偶然性,一旦金榜題名,決定了考生一生的前途。因此大明曾有一位狀元言:“飲水則思源,依木則思蔭;一冠、一組,安所非老師賜也!”

    因此士子們自然對座主感恩戴德,一旦高中,在科舉考試放榜後,門生們首先要做的就是向座主投“門生刺”,並“拜謁”和“贄見”(執持禮物以求見)座主,以確認座主、門生關係。

    高務實的座師雖然是申時行,但由於高務實顯然並不會拜謁他,因此他們只是名義上可以稱一聲老師、學生,但不會被常人真當師生看待,就是這個道理。

    這還只是開始,門生們會經常登堂、贄見老師。除了這些人情往來,還要為老師結集出書,自覺地靠攏,在官場惟老師馬首是瞻。老師生前,學生要為其奔走效力,死後也要為其治喪,撰寫紀念詩文,並照顧其家屬。

    而身為老師的座主對門生也會投桃報李,極盡照顧之能事,比如優先提拔門生,積極擴大他們的政治影響力。乃至於門生犯錯,也會盡力助其開脫罪責。

    師生之禮之所以成為明代公認的親密關係,因座主不惟是老師,他們更是科舉新鮮人的仕途引路人。通常擔任科舉考試主考官的,都是內閣重臣,能夠與這樣的重臣攀上關係,是很多士人求之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