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無風 作品

第288章 經濟與黨爭(卅一)由公及王?



            皇帝雖然說了“這次你絕對不能推辭”,但顯然高務實不可能真的毫不推辭,只不過對於實學派黨魁的他而言,他也不能和以往的官員似的,表現得好像寧死不受一樣。

大明朝的文官嘛,哪能皇帝說封賞你就屁顛屁顛接受呢?大家都是要面子的,而明朝文官要面子的方式比較特殊,甚至可以說扭曲。

比如說皇帝捧你,你必須得堅辭不受,彷彿不如此就是好權愛名、道德敗壞;皇帝罵你,你必須得甘之如飴,彷彿不如此就是忠誠不堅、畏難懼諫。

總之,你必須要和正常的人性反著來。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大概是理學的負面影響之一吧——存天理,滅人慾。

然而,高務實作為實學派如今的大宗師之一,此前就提出過一個觀點:天理即是人慾。

[注:後世有人說王陽明贊成天理即人慾,這是不恰當的。心學是基於理學出現的,王陽明也很在意天理,只是他認為當時讀書人大多知道或者至少大概知道什麼是天理,只是不願意去做。因此,王陽明更重視“致良知”的“致”,主要宣揚知行合一。不過這個問題大概沒有讀者樂意看,我這裡就不展開論述了。]

不過,高務實這句話有個前提,即在說“天理即是人慾”之前,需要重新定義什麼事“人慾”。或者說,他要為他口中的“人慾”做出一個規範——要區分什麼是“人慾”,什麼是“獸慾”。

比方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叫人慾,坑蒙拐騙、強取豪奪就叫獸慾;為光宗耀祖而努力讀書叫人慾,為升官發財而科舉舞弊叫獸慾。

雖然高務實反對當初申時行他們動輒聚眾講學,實際則不過袖手清談,因此他自己講學很少,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發表“學術觀點”。只不過,高務實發表“學術觀點”不是通過講學,而是通過在自家報刊上不定期發表文章來施行的。

毫無疑問,高務實不做無意義的事,他在發表學術觀點的時候都有明確目標:一來,朝廷如果要影響士林輿論,他就需要拿出一套自己的理論來,而這個理論不能僅僅只是說著好聽,還要有執行的可能。

按照高務實施政的策略就能看出,他一貫的態度是“打擊少數既得利益者,但重視多數既得利益者”。如果這句話不好理解,那麼可以換一句更直白的: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

是的,任何鬥爭都要講究這個原則,因為只有團結了大多數,才有能力打擊一小撮。否則你自己屬於“一小撮”,你拿什麼去打擊大多數?拿天靈蓋嗎?

他之所以敢提出“天理即人慾”,就是因為在他將“人慾”和“獸慾”區分開來之後,大多數人就會站在他這一邊。為什麼?因為正本清源之後會發現,儒家本來就是一門“入世”思想,而“入世”是要做事的。

擺清高、談心性,屁都不懂,卻誰都敢於批判,偏偏除了批判之外自己屁事不做。這哪是儒家?這是犬儒啊!

高務實這些年發表的“學術觀點”不算多,但其中對這種“犬儒主義”批判卻不少,而這麼做的目的也正是要突出實學派的“務實主義”。如果說王陽明提出知行合一但並沒有明確一個人具體應該“行”什麼,那麼高務實提出的就是實事求是,並且明確指出了該做什麼。

該做什麼呢?不是泛泛而談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而是“發展生產力”,並且“改革生產關係以適應不斷發展的生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