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七)

    府衙大牢。

    扈十三醒了,可他卻恨不得自己沒醒,或者有哪個好心人能衝過來當頭一棒,把他給打暈過去。

    “不要問了——我不知道,也不想死!”

    他的臉色很差,頭髮枯草似的覆在頭頂,痛苦的道:“我當時暈過去了,什麼也不知道!我求求你們不要再問了,就當是仇家上門尋仇不行麼?”

    “事關人命,豈可兒戲?”

    鐵手沉聲,道:“扈鏢頭,你能在綠林上闖出十三爺的名號,就決不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想一想你的十七個兄弟,莫非你就不想給他們申冤?”

    扈十三道:“我就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

    他不知是哭還是笑,目光似乎已經麻木了,咬牙道:“鐵二爺,你也是鏢師出身,應該知道這行當裡頭的規矩,一群刀口上討生活的人,哪個不是仇家遍地?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早認命了!”

    熱烈的日光從窗口照進來,一隻老鼠從成堆的稻草中竄出來,在他的靴子旁嗅了一下,跑掉了。

    鐵手笑了,道:“十三爺,你認不認命,是你的事,要不要查出真兇,是我的事。官府辦案,你只管配合就是了,遮遮掩掩的算什麼英雄好漢?”

    他的身軀高大雄壯,目光灼灼,漆黑的眸子裡有一種無事不可成的信念,叫人忍不住去相信他。

    “……”

    扈十三自嘲的重複了一遍:“英雄好漢?”

    他蜷在角落裡,忽的冷笑了一聲,道:“你也要死了,死人還申個什麼冤,鐵手二爺,你一身的鬼氣,自身尚且難保,就不要來管我的閒事了。”

    鐵手的眸子沉了沉,道:“你看得見鬼氣?”

    一個習武之人,為什麼也看得見鬼氣,是他手中那張大相國寺的符紙,還是陰陽眼一類的法眼?

    難道殺害十七位鏢師的兇手,真的是一隻厲鬼不成,可除了人皮畫卷外一群鏢師能惹上什麼鬼。

    扈十三無動於衷。

    他面如死灰的看了鐵手一眼,道:“這不干你們的事,說到底是我被豬油蒙了心,才害死了兄弟們,我早該知道,一千兩金子豈是這麼好拿的。”

    嚴魂靈一揚眉,道:“看見了沒?他的嘴這麼硬,方才灌藥的時候就該讓那幾個衙役燙死他。”

    她心思一轉,似笑非笑的吹了下指甲上的鳳仙花汁,故作譏諷的道:“鐵二爺,就你好心腸,非要伺候大爺似的給吹涼了,你看看人家領情麼?”

    鐵手目光平靜,並不動怒。

    他的心腸柔善,對人一向是能讓就讓,能容就容的,並不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只是搖了搖頭。

    扈十三聽見他溫聲道:“扈鏢頭才失去了十七個弟兄,心中一定不好受,我們不可逼他太緊。”

    這話一出,他的臉皮不由灼熱的抽痛了兩下。

    “……等一下。”

    終於,在鐵手和嚴魂靈離開之前,扈十三苦澀的叫住了他,道:“鐵手二爺,你是個好人,我本不想叫你來管這件事,可你一身鬼氣,左右也是個死,告訴你也無妨……說來二位可別不信,我的十七個兄弟不是被人所殺,而是死在厲鬼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