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四)

    一夜過後。

    鐵手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懷中的美人已經不見了蹤跡,只在空氣中隱約還留存有一縷香氣,桌案上展開的畫卷旁,被人留下了一截盛放的梅枝。

    這幾乎像是一個綺麗的夢了。

    他的臉龐紅了紅,起身穿衣,錦被掀開的那一刻可以清楚的看見,蜜色的肌理上佈滿了曖昧的血痕,赭石色的勁裝一穿上身,隱約有一點刺痛感。

    “……”

    鐵手快步走到桌案旁,不出所料,美人已經回到了人皮畫卷中,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空氣中的香氣似乎淡了一點,不再甜膩,變成了清幽怡人。

    他細細檢查了一番,並未發現其它的變化,視線卻不由落在題字的最後一句:人心豈有鬼魅真。

    下一秒,地上升騰起一陣白霧,“鬼魅”從畫卷中走了下來,笑吟吟的道:“大捕頭,你醒了呀?”

    她的神色十分饕足,一夜未睡,卻看不出什麼倦怠之色,眼角眉梢帶著撩人的春意,立在日光下的身體隱約有一點虛幻,似乎下一秒就會消散了。

    鐵手側了下身,擋住了窗外落進來的日光。

    他與人皮上的美人一夜纏綿,身上也染上了一絲清幽的香氣,並不甜膩,反而透出一股紅梅似的清冷,似乎盛夏的炎熱也一併被這冷意給驅散了。

    一想到昨夜的荒唐,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臉龐上的紅意才要褪去,又一度蔓上了耳根,心中亦生出一股豪情來,似乎這時去做什麼事都辦得成。

    十七粲然一笑,心情甚好,道:“怎麼了?”

    天可憐見,每一日正午她都疼的死去活來,恨不得殺人洩憤,一絲光亮也見不得,難得有這樣痛快的時候,感覺渾身上下都好極了,竟也不餓了。

    鐵手道:“你的身體如何,還疼不疼?”

    他的神態溫文,眸子是深沉的黑色,卻一點也不孤寂,只是有些羞澀,目光流淌著融融的暖意。

    眼前的美人,是能夠在男人掌權的朝代之中於歷史上留名的千古絕色,讓天子臣服於裙下,哪怕是鐵手,在此刻也不由生出一種“何德何能”之感。

    欺負老實人實在有趣的很。

    十七眸光一轉,似十分為難一般咬了下唇,幽幽的道:“痛的厲害,難怪江湖上的人都說,鐵手二爺的一身功夫都在手上,妾身如今可領教了。”

    說到這裡,她纖長的睫毛一顫,忽的落下兩滴晶瑩的淚來,這般情態,任誰見了也要心如刀絞。

    “……”

    鐵手握緊雙拳,不禁一陣自責。

    從前若是有人對他說,你會趁人之危,輕薄一個落了難的姑娘家,他絕不會信,哪怕是拿刀子抵在鐵手的脖子上, 他也要對得住心中的公義二字。

    可有時,刀劍無法做到的事,美貌反而可以。

    十七嗚咽了一聲,實在哭不出來了,不過樣子要做足,繼續道:“妾身實在是受不住,不若我為恩人尋一門好姻緣,咱們就此別過,再也不見。”

    美人垂淚,楚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