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第567章 極樂城中金鈴齊唱(下)

    關於醫師的統治,儘管札是這世上第一個得到確切消息的人,他卻沒有什麼真實的感受。他也沒有比世上任何一個人對這件事瞭解得更多。從開始到結束,他能看到的只是醫師坐在屋裡,在那慣常所處的位子上沉思。偶爾他也會和札交流,盡是些毫不重要的事。譬如問札是否想吃點什麼,或者是否想要出門去做點活動。

    他確實讓札吃了點東西,札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什麼。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醫師身上。穿著紅袍的醫師看上去掌控著屋中的一切,沒有任何事能叫他心生憂愁。

    札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曾兩度看到醫師流淚。也許那只是他的幻想,而事實上醫師一直坐在這兒,從歷史的第一秒開始就在屋子的角落裡,用冷冷的神情瞧著札的第一個祖先,第一個祖先的子女,一直瞧到歷史盡頭的札。這不朽的怪物問札是否需要喝點加了甘葉的溫水。他不讓札喝得太多,以免後者因為暴飲而中毒。

    他還會評價札的為人,彷彿清楚札在這段日子以來度過的每分每秒。那些煎熬和疑惑,以及逃亡時徹骨的恐懼。他用平淡的態度形容札是一個好人,即,一個遵從原始樸素的群體最大利益準則的人。不會因為動亂而去主動侵害他人,同時也缺乏建設新概念的想象力與行動力。生命的創造性不曾在他是身上有過顯著的體現。

    札對於這些評價全無感覺。在他心中對醫師的情感已經成為一種極端矛盾的混合物。一方面他當然尊敬和感激他,可另一方面他也愈發地懼怕,甚至是厭惡。他隱隱意識到醫師並不是人——既不是地上的人,也不是搜索者那樣的人,而是一個真正的怪物。任何歷史與傳說中都不曾想象過的危險存在。有些問題,即便他已在朦朧中想到,卻不敢向對方啟口。

    他是後來才聽說了外頭髮生的事。就在醫師握住他的手的那天,蒐集者重新出現在地上。戰車的轟鳴剛從風中傳來,所有偷拿過東西的人,強暴與搶劫過的人,開著栓有殘骸的電能車的人,已經早早因驚恐而嚎叫,徒勞地向遠離人煙的地方奔逃。

    就和過去人們知道的一樣,地上的雙腳永遠無法逃過空中的飛輪。而這次來的並不是一隊蒐集者。幾百人,或是幾千人,似乎在同一個時刻裡,每個地區的上空都有戰車逡巡。他們把每個抓住的人都綁到集市上,要求活著的人指認他們的罪狀。就像過去人們所知道的,他們也仍舊能夠分辨手勢裡給出的答覆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