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448 霜外天輪幅畫 上

    羅彬瀚不知道那瞬間自己看起來是什麼樣的。那肯定不會太酷,恐怕還有損威嚴。為了夾住圓筒他差點把自己歪斷,那肯定也讓他擠出了雙下巴。他沒有衣袖,鞋也不對稱,那還能有什麼派頭可言呢?

    但這些都不算什麼。更糟的是他那雙沒能管住的眼睛。當他懷著或許將壯烈失敗的心情點燃打火機時,他的眼睛卻忍不住瞄向筒口——他真的不該這麼做,可那行動是如此重要,他實在得確認自己是否點對了東西。

    他確實點對了。一串火花從筒口迸發,緊接著長頸鹿牙刷便衝著他旋轉突進。他的人生精彩時刻又一次捲土重來。這二度放送仍然鮮活如初。

    羅彬瀚熟練地慘叫著。他邊叫邊死瞪著眼睛,如同鬥獸場奴隸那樣兇暴地抓住一大束仙女棒。他把他對抗虎狼的最後武器一股腦湊到打火機的焰口中。一捧繁茂怒放的火花束在他手掌裡閃耀。

    鋪天蓋地的幻覺隨著星火壓倒了他。在那之中有他的父母和親戚,有同學和老師,甚至還有些他從未知曉姓名的路人。他們僅有的一項共同點便是參與了那些他情願永遠拋棄的生命片段。

    羅彬瀚幾乎要為這龐大的禁忌影像庫暈厥過去。他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完全沉浸在那渺小、滑稽但又痛苦的情緒裡。可同時腦袋裡又有一個聲音提醒他別這麼小題大做——那就不過是尷尬,不是嗎?一點點困窘。一點點難堪。一點點惡意和失敗。它和生命威脅相比總歸還算是很輕的。它們不過是依附於生命皮毛上的一點潰膿。

    你知道這些是有法子解脫的。他心裡的聲音說。它們是有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解決的。他甚至不需要真的執行。他只要明白那個辦法永遠存在,剩下的便無關緊要。

    他開始晃動著自己的頭,至少在知覺中這樣做著。漸漸地那些幻覺變得稀薄,他仍然能看到它們,但只是像一層空氣裡的水霧,在那霧後則閃爍著火花。羅彬瀚又叫了一聲,這次是因為火花濺到了他的手背。

    牙刷。他背筋抽搐地想著,伸手去把筒裡的仙女棒全部抽出來。牙刷和邦邦。他還活著,那宇普西隆就活著。還有阿薩巴姆怎樣了?

    他想注意去聽,但雜音卻是一種鬧哄哄的混響音樂。他甚至記不清那到底是哪一次,可那聲音叫他有種重度酗酒的嘔吐感。泥濘的漚臭正在絞緊他,想把他的內臟擠壓出來。他的呼吸裡充滿火焰與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