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400 蓮舟邁往獄火 上

    這怪異的氛圍很快便將羅彬瀚的歡樂消耗一空。他好幾次四處張望,甚至走向旁邊,去確定自己周圍是否存在別的事物。阿薩巴姆對此隻字不語,而加菲則總問他為何這樣做。

    “這兒有人。”羅彬瀚每次都這麼回答。

    加菲告訴他沒有,而事實上他們確實一無所獲。可那種感受卻並未因此而遠去,羅彬瀚便漸漸煩躁起來。他沉默不語,儘量剋制自己去關注周圍,只顧埋頭順著水流的方向前進。這時他又聽到霧中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

    “維羅奧。”有人發出呼喚。

    羅彬瀚猛地衝向迷霧深處。他撞開蓮花與莖葉,依然只看到空緲無盡的流水。當他就快承認是自己瘋了的時候,從遠處響起了一種模糊的歌聲。那歌聲極為空幻,難以辨清男女,歌詞也全然陌生,像由一些無意義的音節組成。它不像羅彬瀚之前所經歷的幻覺那樣一瞬即逝,而是長久地存在著,從水流的側邊傳來。聽起來又遠又高——像是從岸上傳來。

    這絕不可能是某種錯聽。羅彬瀚決心把這事兒搞個清楚。他可以說是魯莽地朝著歌聲的方向衝了過去,結果只走了三四步,體內的影子又迫使他轉了個身,繼續跟著水流的方向前進。

    “搞什麼?”羅彬瀚惱火地問,“我看看是誰在唱歌都不行?”

    “順著水流。”阿薩巴姆答道,“歌聲不重要。”

    “慢著,你也聽得見?”

    阿薩巴姆沉默不語。她讓羅彬瀚的牙齒緊緊扣著,發不出一句清楚的質問。羅彬瀚只得繼續往前。那歌聲緊跟著他們,就好像歌者在岸上隨行。歌聲空蕩曠然,既不動情,也不陰森,彷彿風吹過樹葉般毫無感情。那不使人覺得恐怖,但卻益發孤寂壓抑。羅彬瀚既不能去窺視這歌聲的真相,也無法張口喊叫喝止。他感到心中也空落如流水,難以忍受的孤寂啃食著他的胸膛。他只好加快腳步,冀圖從歌聲的包圍裡逃離。

    加菲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羅彬瀚快要忘了它的存在,它才又說:“這兒真安靜。”

    比死火山更安靜?羅彬瀚沒好氣地問。

    “你只是體會不到。”加菲說,“自然並非寂靜,只是細微難覺。當我還跟母體為一時,我能聽見蘚類生長、礦石累積,它們永遠隨時間而動,溫度變化時每一樣事物也有所不同。還有地下,啊,地下深處總是熱鬧非凡。在那裡流動的岩石與底層摩擦,比你記憶裡的任何瀑布與洪流都宏亮。但是在這兒,這些霧、花、水……它們存在,可又多麼安靜,就像一切聲音都來源於我們自己。這地方適合喜愛孤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