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762 貓的大敵(下)

            假如這個消息真的震驚到了李理,那麼她掩飾得堪稱完美。臥室裡只是短短地安靜了一次呼吸的時間,隨後她支起手說:“這是個壞消息。”

“還用你說嗎?”羅彬瀚焦躁地脫掉外套,“他就那樣闖到我臉上!”

“我想已經排除了錯認的可能?”

“除非有人和他長得一樣、名字一樣、說話聲音一樣,連那腔調都一樣!”

“請再說詳細些吧。”

羅彬瀚真不想在這個時候傻坐著,說些毫無用處的廢話,浪費他們寶貴的時間——天知道這會兒已經夠那東西殺多少個人了!可是李理依然顧我地堅持要他說清一切,他那被震驚壓過的理性也明白她是對的。他使勁地碾了幾下太陽穴,然後飛快地講起他上午在會議室的所見所聞。其實也沒什麼複雜的,不到一分鐘他就說完了。

“他怎麼會在這兒?”他帶著點神經質的腔調問李理,“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兒!”

“顯然他逃過了追捕。”李理說,“他以前來過這兒,先生。因此我們知道他是不需要打聽地址的。”

“他想幹什麼?”

“我們還不知道。”

“我們什麼也不知道。”羅彬瀚重複道,突然間又把手從額邊拿開了。“老莫,”他醒悟道,“他失聯是因為凍結。”

“這也是一種可能。”

“那傻蛋準是被困住了。”羅彬瀚說,“被困在什麼地方了,要麼就是被引開了……凍結不可能殺得了他,對吧?”

李理沒有回答。羅彬瀚也沒進一步追問。他覺得最後一種答案是沒必要考慮的,不管它有沒有可能實現。現在情況不同了。他曾認為莫莫羅是有什麼事丟下他離開了,可能是去了幾萬光年以外,或者回了永光境。可是既然周溫行在這兒,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肯定在麻煩裡。”羅彬瀚說,“我們還得想辦法把他弄出來。我們得知道他究竟被困在哪兒了,還有究竟能用什麼辦法困住一個——”

“先生,我們最好別操之過急。”

“對。”羅彬瀚說。他如夢初醒般望著李理。“那東西已經在我上班的地方晃盪了。”他說,“狼已經在門外——再上幾層樓就該走進我的辦公室了。”

當他把這句話說出來時,因震驚而麻木的其他感情也活泛了起來。他終於分辨出胸膛裡的那種鼓盪感乃是強烈的恐懼。那種恐懼就如同看著一隻巨大的鉛球在滿是紙模的房間裡滾動,一捧烈火即將在滿是粉塵的房間裡點燃。這是真正的大禍臨頭。他彷彿看見飯店裡此刻已經屍橫遍野,每個人都伏倒在餐桌上,血染紅了垂地的白色桌布。那不再是他從雅萊麗伽或宇普西隆嘴裡聽到的遙遠的故事,那死亡的每一張面孔現在都已具象化了,叫得出名字與身份了。

“我不該這麼快回來,”他焦躁地說,差點想站起來出門,“我應該跟去看著那東西的。見鬼了,我只想著趕快跟你商量一下。”

“而我認為這是明智之舉。”李理說,“請坐下吧。如果他想展開一場無差別屠殺,那就不必以這樣曲折的方式與你見面。他給自己安排一個社會身份,這是個準備打持久戰的跡象。”

“我只能希望你是對的了。”羅彬瀚說,“我希望這不是在給我自己臨陣脫逃找藉口。”

“即便您跟去又能做什麼呢?”李理不慌不忙地問,聲音裡竟然還有幾分戲謔,“照這話的意思,假設您親自跟去了,哪怕對我們即將面對的情況一無所知,憑藉您那可敬的本領與膽識,就能阻攔我們這位從天而降的大敵?”

羅彬瀚還是頭一次聽見李理以這種語氣說話,她那帶有奇特調子的敬稱像在說外語。他也拿不準她這是不是在衝自己發火,或者正以含蓄的方式語帶嘲諷。但就像前頭那幾次一樣,她依然是對的,他不得不承認這點。

“我攔不住他。”他實話實說,感到沸騰的恐懼正在平息,“就算我有武器也攔不住他。不管那東西還有什麼別的本事,他首先就比我靈活得太多了。要是他在一棟複雜點的大樓裡到處流竄,我連找到他在哪兒都不行。”

“那麼我們就需要合適的地點。”李理說,“假設您決定要跟他衝突,我們必須掌握主動,找到一個合適的戰場。但在那之前,您清楚他有些什麼樣能力嗎?”

“不。我可不敢打包票。”

“情報缺失。”李理說,“您是否有辦法追查他現在的身份?”

“你是說他的假身份?”

“是的。”

“那又有什麼用?”

“誰替他辦理了必要的手續?”李理問道,“他如何瞭解您在此地的身份,並且以如此精準的方式來到您面前?”

羅彬瀚低頭考慮了一會兒。“幫手。”他不確定地說,“他在這裡還有別的幫手。”

“這正是我懷疑的情況。如果他只是一個人,我們就應當假定他具有某種程度的精神操控;如果他有幫手,我恐怕情況要複雜得多。”

“你覺得有個會催眠術的人在幫他?”

“這是一種較為簡單的情況。”

羅彬瀚勉強擠出笑容:“還能更糟糕嗎?”

“如果不是催眠術呢?”李理反問他,“難道我們從未碰到過那種在凡人世界裡暢通無阻的存在嗎?不需憑藉任何精神力量,卻能知道這個世界正在運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