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201 二類結合倫理學 下

    前言:一首顛倒的歌

    在有機會正式接觸到微語言學研究以前,我曾經是一名主修儀式學下屬死靈殘信解析的初級學士,也即是通常我們所說的“守塔人”。

    那段日子裡我剛剛通過法師資格考試,因而暫時性地獲得了額外的閒暇和金錢,同時卻面臨著更多來自本塔常規性事務的持續壓力。正如絕大多數新晉的守塔法師一樣,我既對嶄新而開闊的學習生涯充滿嚮往,又因前途未卜而不免內心惶恐。為了應對這種壓力,我所採取的做法是在職權允許範圍內儘可能多地運用我所擅長的專業技能。

    考慮到本書可能存在的那些對白塔法術體系不甚瞭解的讀者,我將用一個較為通俗而誇張的方式描述我當時的主要娛樂活動:我把那些從外頭收集來的,還未正式進行鑑定封存的法術物品簡單分類,從中取出特徵明顯的古物,以性質測試的名義提取它們內部蘊含的死靈殘留信息。具體表現常常為我坐在一張接骨木拼成的圓桌前(這材料不是必要步驟),花一到兩個小時用盡可能少的以太顏料(作為守塔人能調動的資源而言已算很奢侈)繪製荷瑪加恩符文,再根據古物的材料和外觀猜測它的源頭,尋找對應語系的咒文。如果我能做對這流程中的每一件事,且這件古物確有某些特別的歷史,那麼桌上便會冒出一個徊蕩在過去的亡魂,向我昭示它離世前最後的景象。

    對於各星界古語言史的學識淺薄時常使我走入線索的死巷,不得不憑著運氣和直覺亂闖亂撞。這些試探十之七八會以失敗告終,極少數的成功則令我欣喜若狂,並因年輕莽撞而把它們歸之於自己的才能。如今回想往事,我需要指出那其中是有許多偶然因素存在的。

    我很願意花費大量篇幅來談談我那屈指可數的幾次成功經歷。譬如我曾聽到一位巫王的護衛騎士在臨死前對某個敵人發出的怒吼,從秘銀盔甲上提取的殘信顯示他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刻怒容滿面,視線卻朝著低矮的地面。結合他所使用的種種陀瑞珥天壁系的俚詞,我推斷這段遺言的付與對象極有可能是一隻石心孵化者。

    還有一次我試著提取了幾塊磨成印章的骨頭,得到了一位三頭十二臂的女武神形象。她的兩個頭容貌猙獰,而中間那個卻美麗無比,是用以施展魅惑術的法術媒介。在生命終末時她渾身鮮血,腰上掛著人頭與靜默學派的暗月符文,口中高頌拉戈貢王的多個化名。這肯定也是一位殉道者。

    基於我所使用的法術特性,我在古物中認識的新朋友們往往沒有一個不是慘遭橫死、滿懷怨憤。而唯獨一次並非如此。那天一隻林妖找到了我所負責接待的塔門前。她交給我一面破損的鏡子,並抱怨它的歌聲頻繁地引起路人好奇,給森林招惹麻煩。她屢次試圖將之丟棄,結果鏡子總是自己回到原處——某個被地震所暴露出來的古代王族山陵(事後的鑑定證明那面鏡子內側有一個用歸鄉石粉末寫成的返回咒文)。那鏡子的屢次返回激怒了她,令她不惜遠跨三個世界找到傳說中願意收集各種詛咒物品的白色尖塔。

    我謹守職責地接受了她的保管要求,且馬上注意到這鏡子的不同尋常之處。它無疑是古老的,在樣式上帶有明顯的精靈類風格,然而其工藝和材料處理上卻與精靈的手法大相徑庭,幾乎可以認定是由人類工匠技藝和法師附魔共同完成的仿製品。這令我對它不報希望,但仍然在無聊中對它進行了殘信提取。

    出於閱讀趣味性的考慮,在此我將略去那些繁冗而枯燥的施法過程,以及比前者耗時百倍的紋章學和材料學考佚過程。在那段時光中我尤其感謝兩個人,一個是我的微語言學指導者,時任本塔第五級執鑰法師的笛風·魚吟(本書完成時他已是塔尖法師的強力候選人之一);以及尊敬的杜蘭德人達達獺克先生,他和他的糖果店因其區位優勢和極其周到迅速的外送服務,使得我在和古籍的漫長戰鬥中不至暈厥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