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004 鏡之內外(中)

    十月十三日,夜。

    “周雨”靜靜站立在街道彼端,看著那塊“奧斯爾路”牌走神。

    他所做的一切,完全是發乎於本能的反應。應該怎麼做,怎麼說,彷彿刻印在腦海裡,如呼吸般就完成了。可是歸根到底,這具身體為何會跟那個中年男人在一起呢?他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

    “周雨”一點也沒感到慌張無助,只是為這種狀況而疑惑著。在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回憶腦海也都空空蕩蕩以後,他確認自己是失憶了。

    記憶可以簡單地分為兩種類型,即陳述性記憶與程序性記憶。通常來說,對事件和生活的記憶屬於前者,而運動技能、常識認知則屬於後者。以他此刻的狀況,雖然想不起來自己的身份和來歷,卻知道怎麼使用智能手機——所以可診得,患有的應該是所謂“解離性失憶症”。即對個人身份的記憶喪失,至於以往習得的一般資訊卻依舊保留著。

    但是,是從何時開始失憶的呢?是這具身體本來就患有這種失憶症,還是說被那個中年男給做了手腳?不過身體上沒有傷痕,大概和那位大腹便便先生無關吧……

    僅憑目前這點可憐的信息,繼續推斷下去也是做無用功。最後,“周雨”還是從手機的地圖軟件裡找到標記為“家”的地址,按照導航提示回到了位於郊區的屋子。

    試完鑰匙,打開房門進去以後,他就因過度疲勞而倒在床上睡著了。

    醒來以後已經是第二天晚上。“周雨”睜開眼睛時仍然覺得很累,於是又倒下小睡一會兒。

    再次睜眼時,是第四日凌晨。

    睡了整整兩天三夜,仍然毫無精神卻不覺飢渴的“周雨”,此刻終於察覺到狀況異常。他忍耐著倦意搜索房間,最終找到了藏在枕頭底下的日記本。

    原來,這具身體患有的並非失憶症。自己想不起來個人身份,是因為在十月十三日以前,“周雨”還不曾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日記的主人名為周妤。因為字跡偏於花體,封面上的簽名寫得好像“周好”。從讀音出發,周雨為自己取下了現今這個名字。

    日記的開端,是二零一七年一月一日,為了迎接新的一年,周妤在這天更換了日記本。之後,每隔兩三天,周妤會寫一篇日記,一直持續到十月十六日。

    從文字內容就可以看出,周妤是個內向而又敏感的人,身為美術學院的大四學生,她在性格上的確具有藝術家多愁善感的特質。

    但是,周妤有著一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她患有解離性人格障礙,俗稱多重人格。

    外表柔弱、溫婉寡言的女大學生,於今年十月份經歷了某次事件後,體內便誕生了一個男性人格。與主人格的她不同,這個副人格有著冷酷殘忍的性格。喜愛血肉,期盼將人體切割成無機質的破塊,比起活人更渴望看到屍體和肌肉的紋路和肌理,除此以外的人生經歷如同白紙。

    這些特質,毫無疑問屬於天生的變態殺人狂。

    這就是,跟周妤共用著同一個身體,卻和她本性截然相反的周雨。

    與通常的人格解離症患者一樣,兩人的記憶並不彼此互通。當對方主導身體的時候,另一個人格便處於休眠狀態。因此,支配身體二十多年的主人格並沒有意識到“周雨”的出現。雖然也發現了自己偶爾失憶的情況,她卻認為這是過度勞累引起的記憶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