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牌巧克力 作品

003 鏡之內外(上)

    這座城市很奇怪。

    其一,是它總在下雨。雖說只有春夏會有雷雨和暴雨,但綿雨四季都不會停。其中冬天的雨最令人討厭。因為洗頭髮和衣物會很麻煩。周妤所租住的屋子雖然號稱二十四小時供應熱水,實際上絕大多數時間是半冷不熱的。支付額外的錢來購買形同虛設的熱量,還要說服自己“這總比冷水好一些吧”,實在是令人感到無奈。

    在怪異的,頻繁的雨之外,這座城市的另一重怪異則是地鐵。東西兩道最大的環狀軌道據說是同時建設的,將市區分成兩部分包圍起來,環內歪歪扭扭地貫穿著七八道較小的支線,串連幾個重點商業區。但具體是哪些區域周雨卻也說不上來,因為他很少去市中心的繁華地段。也許周妤因為實習工作的緣故對西段地鐵比較熟悉,但對於周雨來講,這個城市的地鐵完全是陌生的。

    甚至連這座城市的名字,也十分奇特。米根竹,這個詞據說是和某個古老傳說有關聯,而街道的命名方式,只消看一眼城市地圖就會感到古怪。

    簡單地講,就是大雜燴。

    舉個例子,米根竹大學周遭的路段命名幾乎都和“竹”沾邊,比如“虛節路”、“清碧路”、“竹取路”。

    西南角一帶則是神獸派,比如“青鸞路”、“龍鬚路”、“畢方路”。

    而到了西環地鐵盡頭,周雨計劃殺死小早川沐的那一帶,街道名字又變成了“天文派”。從他登上地鐵的“新月路站”開始,後面依序是“心宿路站”、“食既路站”、“拱極星路站”、“渾天路站”。可以想見周遭全部都是類似的命名模式。

    另外,也有比較簡單粗暴的“東一路”、“東二路”、“東四路”、“西一路”,此類似乎可以一直數到一百的名字。

    各式各樣風格的路名,彷彿形成了不同類別的派系一般,讓人乍眼看去時就忍不住頭昏腦漲,哈哈大笑,說“這些名字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也許,在周雨身上發生的事情,也能算是這座城市怪異的一部分。

    當“周雨”第一次睜開眼睛時,是在某個ktv包廂裡。音響傳出女人唱歌與搖滾節拍混合的嘈雜動靜。周圍光線昏暗,濃烈的煙臭瀰漫在封閉乾熱的空調間中。新生的他橫躺在沙發上,慢慢轉動視線,看到自己凌亂敞開的上衣領口,白色裡衣的花邊露了出來。

    再順勢望下去,一個滿面油光的中年男人正用一隻手壓制住這具身體,在身體中段來回撫摸著。伴隨著面孔上堆疊的油膩笑容,其嘴唇不斷翕動,或許是在說些什麼,但由於包間內的嘈雜,他一點也沒有聽見。

    “周雨”一瞬間就恍然大悟了。

    哦,這樣啊。

    用兩三秒時間理解現狀以後,他轉了轉臉,打量旁邊的茶几,上面擺了酒瓶與果盤,很遺憾水果都是切好了的,沒有貼心地提供刀具。在沙發尾端的地方,放著三個包。兩個是男士款的公文包,還有一個是印花帆布的粉藍揹包。

    也就是說,應該還有一個男性。

    是臨時去洗手間了呢?還是被自己身上這個活體樣板般的猥瑣中年男找藉口趕走了呢?

    兩個公文包的造型與新舊差別很大,“周雨”身上這個男人的西裝和手錶看起來也價值不菲,像個老闆或主管之類的人物。考慮到這一點,舊公文包的主人短時間內大概不會回來了吧。

    在“周雨”短暫思考的時間裡,中年男人解開了“她”的腰帶。似乎是由於沒有抵抗的緣故,他的力量明顯變輕了。汗溼的手指伸進衣服內側,充滿油脂的臉湊近過來,在“她”的脖子邊貪婪地聞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