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747章 臥龍躍馬,終歸黃土(2)豫王

    “齊大人他,他……”小豫王大驚失色,堪堪拉過一個護衛來抵,卻焉能擋得下高風雷的雷霆戰錘?轟一聲響那尋常士兵連人帶刀倒在他和高風雷中間。



    段亦心雖立即躍至小豫王身前保護,持劍面對高風雷時卻心念繁複:“三哥,大哥他是怎麼死的?”高風雷怒氣衝衝又砸一錘,勢要衝過段亦心的封堵:“殺人兇手,就在你身後!”段亦心手一抖,本能還是護住小豫王:“什麼?”“閉嘴高風雷!你這無恥叛徒,背棄舊主還不夠,還要信口雌黃誣陷!!”小豫王死裡逃生心有餘悸,卻色厲內荏著以主自居。



    “大哥他,不是在鄧唐之戰……戰死沙場的嗎?”身為豫王府第五,段亦心深知前三名都以征戰天下、馬革裹屍為理想,所以聽聞齊良臣和司馬隆接連犧牲在中線和西線以後,悲慟之外她也有一絲欣慰:大哥二哥一樣皆是死得其所……



    “五妹,你在襄陽消息閉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哥他是完顏按帶這畜生為了投靠完顏匡、為了取信和邀功故意殺死的!”高風雷想到忠心護主卻被小豫王背後一刀的齊良臣、想到得知噩耗後就和自己約定要一同報仇卻不幸陣亡的司馬隆,面容裡除了悽苦、悲慟外全是憤怒,在他心裡兄弟情義僅次於家國大義,那比小豫王與他所謂的主僕情誼更重,是以不假思索、一錘以排山倒海之勢衝宕開半信半疑的段亦心——



    只差毫釐,眼看就要手刃小豫王,偏被那倔強的女子在最後一刻以長鏈逆轉了攻殺:“我不信!三哥,一定哪裡有誤會!我在鄧唐還未出事的時候,小王爺是把大哥當仲父看待的。我出事後,大哥是小王爺唯一的倚靠,他不可能殺大哥!”對小豫王仁至義盡的段亦心,口口聲聲已經和他恩斷義絕,卻還是一次次攔在小豫王前面。見此情景,高風雷不由得痛心疾首:“你是斷然要做大哥第二了……”



    既與段亦心是同道中人,林阡當然是先幫著她一同抵禦,心裡卻隱約覺得小豫王危難關頭只知拉人墊背,行為極度自私,未必值得信任……高風雷本就氣急敗壞,乍見林阡站在段亦心身邊天造地設的一對,一時更加忿恨:“段亦心,沒見過像你這般固執的女人!從來不聽我說,偏信林阡這廝!”



    “廝什麼廝,找死!”西海龍操縱蛇陣連斃數個男寵,勢如破竹往林阡這邊回援,二話不說就把高風雷及其副將重重圍住。



    乍見高風雷遇險,戰狼、羌王、卿旭瑭等人的麾下全往此處分撥,林阡當即指揮郝定石硅等人一同迎戰,混亂中,餘光掃及不遠處仍被莫非抱著痛泣的黃鶴去屍體,他在嘆息黃鶴去無論生死都是莫非心魔之餘,心知黃鶴去的暴露很可能和常牽念麾下那些幽凌山莊的原住民有關。當時林阡和黃鶴去在山莊內的交流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誰想竟還是因為其中一人出山後歸順曹王府而對戰狼和控弦莊近乎透明……



    自然惋惜,林阡剛下定決心要讓黃鶴去繼任“掩日”,既往不咎,將功補過,他竟就折於戰狼之手,萬幸不曾連累更多人……戰狼之所以不放長線釣大魚而選擇將黃鶴去就地正法,一則因為看清黃鶴去是個善於用兵之人,於戰不宜久留,必須儘早根除,二則戰狼擔心黃鶴去詭計多端,將來使詐在王爺那裡過關,畢竟夜長夢多……這些,林阡都忖度到了。



    三則,連林阡也沒立刻考慮到的一層:戰狼在得知郢王遇刺的第一時間,就借他身邊的內鬼、用情報把林阡和秦州當地的紅襖寨中人一起往這裡引;當戰狼確定了內鬼真的是可能性過半的黃鶴去,便故意揭穿黃鶴去和莫非都是林阡的內線,從而把紅襖寨和所有王府的仇恨都朝林阡身上推——他要搶在靜寧會戰的發起關頭,在人心上讓宋金兩軍此消彼長!



    戰狼冷酷一笑:林阡,你怕是還沒有注意到吧,不同於郝定等人一如既往的熱血澎湃,石硅明顯打得比他們敷衍、勉強得多。事實證明一直以來紅襖寨對你“放縱莫非這個害死吳越的罪魁禍首”類似猜忌就沒停過,適才被我與你的短短几句對話就悄然演變成你“暗中推動各大王府內鬥、以期金軍三敗俱傷漁翁得利,可惜能力不夠遭曹王反殺、不慎玩脫害死了吳越”,你林阡,才是害死吳越的罪魁禍首。廣泛撒網,沒有石硅也會有別人失望,網到一條大魚,真是天助我也。



    而另一方面,不同於小豫王少不更事看不懂形勢,常牽念真的已經僵立原地、似乎正重新組織著對曹王的認知——幾個月前的鄧唐內鬥,由於黃鶴去和莫非是父子,很可能“幕後黑手是林阡”,以此類推,今時今日的刺殺郢王,“幕後黑手仍然是林阡”,雖是戰狼刻意誣陷,利於金軍同仇敵愾,有何不可?



    不過,戰狼此計毒辣、容易反噬自身,故而務必注意一個原則:極力撇清曹王和林阡的翁婿關係。



    事與願違的是,那個稀裡糊塗的小豫王,卻在反覆不斷地提起“曹王和林阡,丈人和女婿,他倆在合作著對這個天下各取所需”……



    所以,正中下懷的郢王府和紅襖寨漸漸在戰狼的視線裡淡去,出乎意料的變數小豫王,在他眼中成為無可取代的亮點和焦點——



    當機立斷,一個並不複雜的眼神投向完顏瞻;戰狼沒明說,完顏瞻卻看得懂:既然安撫不了,那就幫高風雷除去這可惡的小豫王!小豫王和郢王有聖上的提審命令不同,亡命之徒,幾乎沒有死忠,他們可以先滅口,過後再尋殺他的理由。



    除掉小豫王,最釜底抽薪的辦法就是拆除段亦心這唯一屏障——對於完顏瞻來說,要撼動她的心並不難,“齊良臣究竟怎麼死”關乎小豫王到底值不值得保護。



    得令後,完顏瞻的兵陣重心緊隨著旁人一起往林阡處偏移,同時他立刻代高風雷向段亦心道出真相:“段姑娘,鄧唐之戰我站得最近我有話說!齊大人雖是小豫王唯一的倚靠,但在當晚卻遭小豫王猜忌——因為齊大人先前曾投靠曹王,又因為小豫王當晚要齊大人對我嚴加看管、可我被當時還在小豫王身邊為婢的妻子偷偷釋放……小豫王猜忌齊大人是曹王的內線,懷疑齊大人故意救我,故而在萬念俱灰之際將齊大人殺害!”朝高風雷的身邊靠近,極力與之並肩作戰,“兇刀”在手,乘風破浪。



    “你怎知道,你看見了!?”小豫王的臉刷一下慘白,嘴硬的同時內心充滿牴觸,神情亦變得凶神惡煞,“原來是小翠那個賤人!原來是她!”一霎他連撕碎小翠的心都有,他本以為完顏瞻是在郢王事敗之後對小翠強娶,他不懷疑小翠的忠奸是因為人的心本來都是向善,奈何……“那個賤人,也出賣我,你們一個個都出賣我!你們這些叛徒等著,待我功成名就了一個個回來弄死!”



    “我沒看見,自有人看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完顏瞻被激起強烈的保護欲,是不得不全力以赴殺小豫王了。



    段亦心完全驚愕,無論鏈法刀法都打得凌亂,完顏瞻眼看有突破之象,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段姑娘,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景山對齊大人的無辜被殺也有責任、也很痛惜……但是,因為猜忌而在背後捅死齊大人、為了在完顏匡那裡平起平坐、揚眉吐氣而砍去齊大人頭顱的元兇,小豫王完顏按帶,段姑娘您真的要為這樣的人奉獻一世?!”



    揚眉吐氣……是,自從襄陽重逢之後,段亦心就發現,原先單純的小豫王變了,滿嘴都是“功名”“平步青雲”……所以,完顏瞻所說竟是真的?可為什麼她滿腦子都是齊良臣把年幼的小王爺高高地舉過頭頂那麼溫馨的情景……



    心念一動,不察防線已被完顏瞻撕破——對方畢竟十二元神之一,段亦心再如何武功高強也不該心猿意馬!一驚之下難以招架,非得靠林阡來救她,不經意間她就與他一起淹沒進金兵陣中,與此同時高風雷與完顏瞻配合默契,一錘把沒人守護的小豫王打開老遠。若非小豫王逃得快,只怕早已經四分五裂,饒是如此,重重跌在十幾步外郢王身邊時他也口中吐血。



    “伯伯,救我啊!”因為難測段亦心之心,小豫王拼命抓住郢王這浮木,近年來他們都是命運共同體。他也曾真心實意地做郢王府的附庸,傾力支持郢王奪權,只不過在鄧唐被小郢王為淵驅魚罷了……



    前幾日小豫王到隴南一帶尋段亦心,完顏匡託人告訴他聖上可能要赦免郢王,提醒他看準風向、及時投靠。畢竟郢王脫罪也能洗清他的冤屈,所以他今日才會及時出現在秦州。加之適才看到在三峽時要把他置於死地的卿旭瑭,他想到“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愈發堅決地站在了常牽念一邊、公開表示繼續與郢王交好而反對曹王……



    現在他捉緊郢王衣袖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拼命呼吸,語無倫次:“伯伯,曹王要殺我,您,您可是看見啦,您要是見到皇上就告訴他,先前他被下毒,還有鄧唐內鬥,都是曹王和林阡勾結著搞出來的!今日他們捏造齊大人的死、妄圖以私仇殺我,齷齪至極,可想而知他們就是行刺您的幕後黑手……”



    “本王……怕是很難見到皇上了……”郢王與他同病相憐,感傷著也伸出一隻手來,緊緊握住他的手老淚縱橫,真情流露。



    “伯伯,您趕緊命令常大人,至少留一個刺客活口,嚴加調查今日的事,一定要查出個所以然來,必定是曹王府作祟……”小豫王趁完顏瞻和高風雷不敢殺郢王而爬起身,來不及撣去身上塵土,先躲到郢王和雨祈身後。



    “好,牽念……”郢王正待呼喚他最大的靠山、他唯一全身而退的可能……忽而發現那個名叫常牽念的男人失魂落魄,郢王微微一愣,憂心忡忡,要說的話忽然都堵在喉嚨。



    既是幾十年知己,如何看不出常牽念正心亂如麻?



    高風雷聽小豫王這般歪曲事實,怒不可遏,橫眉冷對:“完顏按帶,郢王遇刺你來得這麼及時,我看這些刺客都是你派,想對兩個王爺一石二鳥從中牟利!”“叛徒都是一個鼻孔出氣,高風雷和卿旭瑭說辭都一模一樣!”小豫王恨恨將他打斷,卿旭瑭遠遠聽到,鬱悶不已,我說什麼了我……小豫王又回頭對呆在那裡的郢王哭訴:“伯伯您信我啊,我可沒害過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