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695章 君若揚路塵,妾若濁水泥

    鐺一聲響,莫如刺向莫非的劍被一刀震偏,同時一個身影撲進戰團伴隨一聲大喝:“深更半夜作什麼亂?!”話聲剛落他身後一隊宋兵已將此地包圍,正是負責和州防禦的周虎。他既不認識莫非也不認識莫如,自然不允許任何人在他巡視的地盤生亂。



    走近一看卻有葉文昭,周虎不禁一愣:“葉大小姐?”葉文昭見是他來,義憤填膺指向莫非:“周將軍,抓住此人,他害盟主失蹤,務必嚴刑審問!”



    “什麼……”周虎一驚,昨天盟主不還好好的看他和林阡練刀的嗎……



    “不是我!”莫非和周虎同樣吃驚,如夢初醒,慌忙辯解,卻隔著斗笠、捏著嗓音,他曾身為“掩日”的事自然不能讓任何別人知道。



    莫如眸子裡這才燃起一絲希望,聲音顫抖著問他:“不是你將她約到這裡來見?”



    “是我,然而……”莫非還未說完,莫如又再拔劍,希望剛生又滅,既是他約到這裡來在這裡失蹤的,那抓吟兒的人不是他也是他的同黨了!



    “別再狡辯!一而再再而三地抵死不認!”自從吳越石磊慘死、洛輕衣被騙兵敗之後,莫如就一直在忍受各方非議,努力艱難地為丈夫找各種理由辯白,然而眼看他失蹤半個月都沒嘗試與盟軍聯絡,她越來越接受他已經戀上另一個人併為了那女子改變立場,如果說過往情緣還能支撐莫如不去多想想都是錯,那麼今夜吟兒的失蹤卻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連你,也不肯相信我嗎?”莫非只躲不攻,他當然不可能去敵對妻子,只能壓低聲音請求她的理解,一顆心卻很快涼了半截。這半個月他之所以誰都沒有聯繫,是因為他作為郢王餘黨必須躲避曹王府的耳目追殺,一心想著撐到淮西見到林阡再說,然而時過境遷、林阡心理難以琢磨,他就像從前的辜聽絃和宋恆一樣,想要從吟兒這裡先行試探。



    “不管你有怎樣的理由,你都不該害主母!”莫如因為他的變節深惡痛絕。



    “她是我救命恩人,我怎可能害她……”他也因為莫如的不理解而咬牙切齒。



    “誰知你心裡有沒有更重要的?!”莫如的淚一瞬就在眼中打轉。



    “在你心裡,我是這樣的人?”他心一凜,肩上已被劃了一道,血肉橫飛。莫如的劍法,早已比北伐之前精進不少,或許是因為熟能生巧,此刻無需旁人幫忙,憑她一人就能持斷絮劍將無劍在手的他制伏……



    “全都杵在這做什麼!”周虎大概懂了這是個見不得人的細作,平素他還可能和葉文昭等人一樣、一腔熱血要衝上前去把莫非捉拿暴打,今夜卻吃一塹長一智制止了自己的魯莽,一邊命麾下去請林阡親自到此,一邊趕緊疏散周邊無關緊要之人,包括葉文昭在內的全都被他請走:“葉大小姐,慕容莊主,不可都聚在這裡,反而忽略了城防。”



    “說得對……”葉文昭和慕容茯苓都清醒過來,點頭認同不能滯留於此,卻難免為吟兒的安危捏了一把汗,臨行前對周虎囑託,“有盟主的消息切記告知我們。”



    周虎頓時看清楚了鳳簫吟的重要性,送走她們的同時,鄭重囑咐在場所有麾下:“此地發生的事,對城中民眾能封鎖多久便多久。”



    



    儘管周虎派去請林阡的人都小心翼翼,但林阡何許人也,如何不會立刻意識到,大戰在即他卻“務必請回”還能是誰出事!他就好像有先見之明一樣,早就預感到這個節骨眼上吟兒會不見,所以才對吟兒千叮嚀萬囑咐別再落單!可是吟兒承諾過他不會再分開,她說過不會單槍匹馬,所以她確實帶了八個高手在身邊,她答應他不會置自己於險境那她為什麼要亂走!



    是有人騙她去的?不是酒館嗎為何要去藥鋪?他沿途一直覺得可疑因此心亂如麻,到場後急忙衝進那店鋪忘乎所以、給這個人那個人運送真氣加速他們醒,瘋了一樣翻箱倒櫃尋找一切可能的線索、直到從地上拾起幾張藥方一樣的紙……他才看了幾眼就任由它們飄落在地,捂著心口慢慢地癱倒下來,柳聞因慌忙給他支撐住,看得出他這幾天又受了傷卻在掩飾。



    勉強拾起那紙來,柳聞因還未及細看,就聽那最先醒的店主說,盟主來問了治咳嗽、治腿、治腰和治白髮可有什麼獨門秘訣……柳聞因心一顫,只怕林阡精神失常,趕緊顧左右而言他:“後來呢?”



    “後來藥鋪來了個盟主的熟人,我便也沒當回事……”店主還未說完就又暈去,同時莫如含淚將莫非帶了進來,剛巧聽到這句直接將他摜倒在地,嘶啞著哽咽著大聲地質問他:“你還有何話說!”是的,如果不是熟人作案,即使城中有青鸞一脈的餘孽跟蹤復仇,盟主和十三翼也不可能完全沒防備!



    乍一望見莫非,林阡的思緒陡然像被拉到幾百年前那麼遠,生硬地跳回到靜寧、定西、廣安、甚至更早,那是烈士、驍將、麾下、知己……彷彿前一刻莫非還背倚著戰馬抱著頭輕鬆地望天邊行邊笑、伏在他面前含淚立軍令狀要將功折罪、站在他身邊歃血為盟說星火燎原……那是他林阡的福將,為了那個人的死,他在西巖寺傷悲吐血,“莫非之死,難辭其咎,悔不當初!”在隆德瘋魔險些被萬箭穿心,“黃鶴去!來得正好!便以你血祭莫非!”卻為了那個人的復活,他高興得幾日幾夜都沒閤眼,既是興奮又是感傷:“莫非,竟可以為了家國捨棄自身?”他和莫如、和孫寄嘯、和程凌霄一樣,都盼望著那個叫莫非的男人能夠在北伐過後雄衣錦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