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593章 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

    禍不單行,當金軍與五嶽達成一致、聯手圍困海逐浪邪後,身為河東盟軍統帥的越風竟被傷病擊倒、無力營救。而不容喘息也是這晚,凌大傑和趙西風兩路兵馬夾攻磧口據點,意圖將盟軍一切可能的增援扼殺於萌芽。



    形勢兇急,祝孟嘗、沙溪清臨危受命,前往迎戰凌大傑、解濤;盟軍後方本營,暫由殷柔、沈宣如坐鎮佈防;仇香主則負責抵擋趙西風。



    多事之秋,人手短缺,仇香主才被金軍暗算過一戰、尚未休整到最佳狀態,林阡對他委以重任的同時,自然要對其多加關懷,因此一邊疾行一邊與他多說了幾句:“仇偉,我記得初見你時,還是淮南爭霸,你在西津渡迎我們上岸,告訴我們你是京口的副香主。”



    “後來能成香主,幸得幫主賞識,也多虧有南龍將軍提拔……”仇偉眼圈一紅,“可惜,他……”



    林阡面色微變:“南將軍去得可惜,還待你幫他實現夙願。”說的同時,拍了拍他的肩,“這一戰,拜託了。”



    仇偉腰桿當即一挺:“是,盟王。”



    林阡知趙西風無甚本領,只要仇偉能忘記上一戰的打擊,擊退趙西風應當不是難事,見他振作,放下心來,親自動身營救海逐浪邪後。



    輕騎簡從,卷甲韜戈,風馳電掣。卻不出預料,那條通往海逐浪駐地的最快戰路上,以逸待勞著一支最精銳的敵軍,正是由燕落秋所領的五嶽兵馬。



    狹路相逢,道阻且難。



    “回去吧,這陣法你過不去。”燕落秋身後,謝清發麾下百餘人佈列陣勢,給他設了一道據說比登天還難的障礙,存心要在他趕到之前教海逐浪糧盡援絕,甚而至於要他知難而退根本就去不了。



    不管關於燕落秋有苦衷的推斷是否正確,這一戰的表面,她都是敵人無誤。



    但看她身後這百餘人,並不全是虎背熊腰、玄衣鐵甲,大半都是白衣儒雅、隱者居士,林阡一見,難免惻隱:“飲恨刀不願殺無辜,現在退下,還來得及。”



    她原是對他勸退,未想他還施彼身,一怔,笑:“家園近在咫尺,有幾人是無辜。”一聲令下,這些人全數劍拔弩張,殺氣凜冽,群情激越,原是被他小覷。



    “好!”他聽得出這陣法內的鼓聲如雷、氣勢逼人,欣慰於敵人的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忍不住喝了一聲彩:“既都是熱血男兒,哪個會不戰而退?眾將聽令,全力突圍!”



    豪情幹雲,一呼百應,飲恨刀在手,眾兵將在後,何懼之有,一往無前——



    破陣!



    比這人多勢眾、詭異萬倍的陣法他都見過,哪種不是來勢洶洶、去勢悽悽?!



    甫一闖到陣中,便窺出屬性一二:這一百餘人刀槍劍戟縱橫交錯,構造出的陣法境界令人感覺置身熔爐,前後左右上下六面,哪個方位都有焦灼之感——是火陣,八年前林阡在魔門就與諸葛其誰較量過,以水克之,方法大同小異。



    林阡膽魄無雙,卻懷敬敵之心,故而不曾怠慢,不遺餘力撞圍。飲恨刀鋒芒壯盛,如水浩蕩,光影掠處,震地衝天。不消半刻,第一層的敵人便被他殺得七零八落,跟在他身後衝馳的十三翼都有火勢頹敗之感。



    倏忽攻入第二重兵陣,林阡持刀左衝右突,殺氣震盪,刀聲懾人,群敵竟覺不僅兵刃在退,而且兵刃的色澤在褪,視覺聽覺皆受其損,直嘆飲恨刀名不虛傳。待到推進第三陣時,他貫穿馳騁,仍遊刃有餘,十三翼緊隨其後,都有此陣不過如此念頭。



    誰料就在這第三陣末尾,林阡正摧枯拉朽之際,一個幾乎不可能的死角,突然斜出一人一劍,惡狠狠向他要害刺去,無論力道速度,都比先前見過的直接躍了三四等級——



    這真是故意令你輕慢,忽然超乎意料祭出實力,便好比你走出火場,以為小事一樁,一時鬆懈,背後砸下火柱一般。



    若將陣法比人,前三陣就如四五當家和趙西風,不費吹灰之力,不配成為對手,可到了這第四陣的起始,便猛然換了燕落秋、謝清發、三當家那樣的棘手勁敵,這才顯露出真正實力。



    所幸林阡不曾輕敵,一旦後背生風,即刻低腰後斥,打偏了那人手中長劍。饒是如他般武功卓絕,都因此人速力詭譎而牽動傷口,大嘆呂梁人傑地靈、猛將如雲。



    “五嶽火行陣,盟王認為如何?”那人雖被林阡內力震退,臉上卻是棋逢對手的笑。



    “超乎尋常,不同凡響。”林阡發自肺腑贊,好一個五嶽,連一個排不上號的武將都能這般武功氣度。



    “盟王亦刀法絕妙,田攬月實在佩服。”眉清目秀還帶些書生氣,原來是五嶽的風雅之士,傳說中的攬月公子本尊。



    竟不止詩書畫三絕,林阡朗聲大笑:“不虛此行,河東豪傑亦入吾刀中!”攬月公子一愕,居然被迫接受這——這不是挑戰,竟是征服?



    征服之路,豈是輕易,障礙重重,傷痕累累,第四陣過後,整座山林都充溢著如攬月公子這般,武功高強、協作如一的驍將,為了阻擋林阡,他們毫不客氣地施展起各自看家本事。



    林阡打第一陣是闖,第二陣是攻,第三陣是推,第四陣是擠,越往前去,強者就越多,圍得越緊密,堵得越厚實,突破便越難。



    當是時,十八般武藝在自己身旁背後肩頭肆虐,風激電駭,火光燭天,他越打越難看清出口,比上次楚風月圍攻還棘手。



    燕落秋尚未參戰,只是隨著戰團的移動慢慢靠近,看著戰局中央這個牽引著所有人所有軌跡的男子,輕聲道:“對不起,浪費了盟王三日光陰。”



    先前推斷看來是沒錯,這句話原原本本透露出,她本意求中立求和平,三天一直在努力抉擇,沒想到最後謝清發會變卦設局。



    然而她終究逃不開謝清發的控制,依舊要帶兵將他阻截,林阡蹙眉,心知言多必失,因此說得短促:“分合皆順心意,無誰對誰不起。”



    “我們為的,是呂梁的未來。”她此刻還是謝清發的化身無誤,不是軀殼裡屬於燕落秋的靈魂。



    “你可轉告謝清發,我敬他的魄力,卻憂五嶽前景,萬一賭輸,全盤皆覆。”他深知,謝清發與金軍心照不宣地相互利用,卻冒著“夙願達成、但消耗不是最少”的風險,換作他林阡,絕對不敢置麾下於險境。



    “時不我待。”燕落秋卻雲淡風輕這樣回答。



    說話間,她一時忘了看緊攻勢,沒發現林阡不知何時起已經逆轉困局,勢如破竹,得心應手。



    林阡起先從逆境中搏殺,還只限於掂量對手強弱,待到漸入佳境之時,擇強壓迫,餘威懾弱,端的是切中肯綮,故而能所向披靡。短刀萬寓於零,長刀以一馭萬,順利挑開七八道防線,超強刀意,層出不窮,恆長氣力,取之不盡。



    與燕落秋對話的過程中,他一直思量著如何一鼓作氣、徹底終結這火行陣,不錯雖然他已經佔了上風,但陣法內在能量實在太強,一方有難十方牽動,想要在半個時辰內破陣都是奢望。



    果然比登天還難。可是,他必須儘快、盡力,只因海逐浪邪後還在等他援手!



    恰在這時,饒是林阡、燕落秋都無法預料,沒有任何徵兆,將林阡困在其中的緊密陣型,竟不知何故驀然出現鬆動,剎那亂勢傳遞開去,一亂俱亂,整個陣法頃刻分崩離析。



    本該調控麾下的關頭,燕落秋受驚連退數步,再一回神,大勢已去——火行陣一旦鬆垮,攻擊力自然大減,林阡要突圍輕而易舉,五嶽眾人再想上前合陣,為時已晚根本擋不住他。



    燕落秋當機立斷,提琴追掠而上,一襲綠影如霧似電,輕飄飄落在林阡身前,七絃乍亮,光如醉意般朦朧,力如酒意般醇厚,攔住林阡去路,伊人面帶怒容:“好一個林阡,原不過小人!”



    林阡一怔,不解其意,燕落秋將琴一橫,清晰可見一排暗器擦過的痕跡,林阡頓時恍然,難怪方才燕落秋後退數步,否則已然性命之憂,這偷襲出現在他們對話末尾,不算君子所為,可是,林阡自己明明沒有命人向她發暗器……



    燕落秋話音剛落,琴絃一震,撇開林阡直衝暗處,琴中銀針精準無匹。林阡對那人的存在就始料未及,自是料不到燕落秋忽下殺手,更想不到真有人躲在樹後已被傷及,聽得那聲慘叫,林阡心念一動:“難道是河東的哪路盟友前來助我?”



    既然方才那人助他,不論是誰,林阡都不可能置之不顧,也敢於擔下罪名,看燕落秋對著樹後閃過的黑影再度出擊,林阡狠下心來,一刀迎向燕落秋解了那人性命之危,但飲恨刀撞在燕落秋琴旁的一剎,已經承認他和那人合謀,他和燕落秋便註定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