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579章 惡陣彈指散,九州風雲亂




    簡而言之,戰局裡就好像不存在淵聲這個人的形體了,他早已變化扭曲到好像依附在每一把劍的側面、每一把刀的刃邊,連影子都斷斷續續,



    誰都不想用“縹緲”“空靈”“玄妙”來形容所見!



    對付如此妖魔,劍招再厲害也不夠,而且獨孤氣力很快就會耗竭。胡弄玉發現端倪,卻苦於她攝魂斬時靈時不靈,其餘人等,包括林阡在內,此時雖然多少有了體力,卻根本無法找到間隙插手。



    危急關頭林阡當機立斷,決定隔空傳功、像南石窟寺中獨孤支援他那樣,從獨孤背後給他氣力加持,是以獨孤原本已到絕路、突然又柳暗花明,此情此景,林阡為獨孤之力,獨孤為林阡之手,說不清誰在借誰,卻真是契合之至。



    如魚得水,相輔相成,可惜差距仍然懸殊,長此以往,險象環生,九死一生。



    十招末,獨孤林阡都到極限,淵聲熱情燃到恰好,一掌朝著獨孤狠灌,滅頂之災,卻在這千鈞一髮之時,驀地有“嗡”一聲一大群毒物從天而下,及時鋪陳於淵聲和獨孤之間,林阡原道是胡弄玉爆發,未想循聲看去,卻是何慧如駕到。



    “慧如……”在看見她的那一刻,林阡忽然意識到,他們已不在陣中——



    既然陣法已破,原本守候陣外的兵馬,當然不再是助威、不只是擺設,他們,全都可以入局,以解燃眉之急!



    尤其何慧如,這樣超強的戰鬥力,不參戰實在太可惜。



    林阡笑嘆,陣力太強,竟害自己思維侷限,以為只剩陣中人能合作、對抗淵聲連十回合都捉襟見肘。



    好在,陣外的人不似他這般糊塗,陣外盟軍,有另一人能代他調兵遣將,發號施令——



    慧如給獨孤和淵聲的戰局擋了這一忽,那人抓緊戰機、手持惜音出鞘,只聽一聲尖銳嘯響生生與耳相擦,眾人全都下意識捂住雙耳,淵聲也不例外,竟在與獨孤續起劍斗的中途分心,那人憑空而降之際,正巧補在獨孤側位,不曾耽誤兩萬式迭起,劍勢奪魄,血雨腥風。



    “吟兒。”此刻由她與獨孤合作,林阡心下安妥不少。



    在她之後,千軍萬馬,旌旗蔽空,鼓聲雷動,風起雲湧。



    提醒著他,此陣從來就不是隻有六十四個人。



    絕處誰與共,烽煙山河盟!



    與此同時,柏輕舟不顧危險到他身邊,與他說起此夜環慶軍情:完顏君隱與金宋雙方留守統帥都約法三章,絕不趁人之危入侵任意一國,皆因他不想重蹈鐵堂峽之覆轍,意圖操縱平衡卻反而破壞平衡。



    “小王爺既按兵不動,對陣便不會有什麼禍端。”戰場上,林阡對完顏君隱的在意程度僅次於完顏永璉和楚風流。



    “主公竟不問,吳曦有無異動?”柏輕舟問。



    “有曹玄勸阻,他激進不了。”只要小王爺不動,西線必然穩定,對陣並未引起損傷,林阡終於放下心來。當時的林阡,沒有想到南宋在東線戰場已不宣而戰。



    



    不知何時起,天色已大亮。



    當獨孤吟兒掎角之勢共打淵聲,而諸將效仿林阡適才所為,為他倆掠陣、以內力相濟,將所有氣流都匯聚於殘情劍、惜音劍上,因此為林阡掙得了這段與柏輕舟對話的時間。



    才說幾句,林阡便看得出來,高手裡除了吟兒之外,大半強弩之末,所以眾人齊心協力,也並不能拖延淵聲多長時間。



    盟軍其餘兵馬,能夠圍成盾牆阻擋淵聲去路,卻不能作為槍矛挺進淵聲所在,林阡不捨得、也不願他們冒險,他們,只要在就好,只要一如既往是他堅實的後盾。



    等閒之輩不送死,金方高手用不得,宋方高手卻不夠——環慶戰區,對戰淵聲再度陷入困局。



    “主公,只有一個辦法。”柏輕舟雖非陣中人,卻和他想到了一起去。



    為今之計,只有像當初在魔門他用破銅爛鐵召喚魔門六梟那樣,在對陣已經結束的此刻,以心念彙集起可能已經離開陣位的全部六十四高手,在或不在環慶戰區的全部六十四兵器。



    天南海北,宋陣全體人馬加和,本來就是比淵聲高的,不然也不會在淵聲剛出現的那一刻,將其燙得鮮血淋漓嗷嗷叫痛。



    難只難在,陣法已斷,如何遠程操縱,再次為他所用?



    迎難而上,歸氣凝息——沒錯,獨孤,有什麼事,會比挑戰看似不可能的更快意?!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



    “陽為清,上升為天,陰為濁,下降為地……”



    摒棄一切雜念,精神皆隨刀去,形骸完全相離,以此無形之象,支配萬千有形。



    偏要以蜉蝣之力,歷盡那萬古意境!



    臨風一刀,刀起陣起,刀熱陣熱,山河突暗,乾坤驟返。



    柏輕舟努力支撐著幾乎站不住的林阡,她知道動用這樣的心念絕對極為傷身,所以一動都不敢動地給他依靠著,好在,主公這樣的付出總算有回報——



    六十四神兵,原已離陣,全被喚起,一把不差地聚集到飲恨刀與殘情劍的周邊,繼而給以獨孤清絕和鳳簫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力量。



    殺聲激越,氣凌霄漢,



    包括淵聲奪去的那些,也都不再聽淵聲使喚……



    恍惚間,漫天兵械,旋轉不休,動盪不歇,巨大威壓,莊嚴肅穆,全朝淵聲推擠、壓迫、圍剿,



    囂張跋扈慣了的淵聲,陡然手忙腳亂、大勢已去、四面楚歌。



    他這輩子,類似的情形只出現過兩次,在泰安完顏永璉率眾聚殲,在黑山浣塵居士對他彈琴,現在,竟拜此相隔十萬八千里的盟軍諸將所賜!



    好在他天生好戰,遭此一敗,非但不氣餒,反而快意得很,一邊與手中刀劍繼續糾纏,一邊衝著獨孤清絕豪放大笑:“好,好!肖逝,果然與我旗鼓相當!不打了,不打了!”瘋魔態的他頭腦簡單,不可能看得出獨孤的氣力來源於他背後相托的所有戰友。



    戰鬥漸漸偃旗息鼓,那時獨孤說不出話,是因為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疼得沒氣說。



    “哼,誰要與你這邪魔旗鼓相當。”楊妙真心疼地望著林阡,冷笑怒斥了這樣一句。



    誰料淵聲猛然變色,厲聲喝:“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完顏永璉,你要借他人之手才能贏我,有何臉面要你手下人誣陷我為邪魔!”



    楊妙真萬料不到她的不滿會突然激起淵聲又一次戰意,而這戰意滔天即刻衝著鳳簫吟所在之地急掃:“今日便送你去見鬼,我即為正,我即為道!”



    吟兒更加對這化干戈為玉帛之後的殺機始料不及,一時之間別說無人能伸出援手,就算她自己,惜音再快也快不過淵聲啊……



    眼看稀裡糊塗就粉身碎骨,一瞬她忽然明白她可能是在代父受過?淵聲此人,巴不得別人打敗他,但最忌諱的是給他亂扣帽子、對他的親人趕盡殺絕,而這一切,都是父親以多欺少之後犯下的罪。



    再多的她已經來不及想,只道是自己命該如此,想要防禦力所不及,平素能救她的林阡,此刻也神遊天外一時回不來。他大概想不到,明明已經止戰,為何她卻受害。一聲巨響,毀天滅地,滾滾黃沙,全埋向她,呼吸一窒,唯有赴死,人之一世,當真無奈……



    



    只是那劇痛才剛襲至頭頂,卻忽而像被什麼一拉,全然收束了回去。



    片刻之間,一種“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舒適感流遍她全身,她乍驚乍喜,繃緊到極限才剛放鬆,後背衣衫全溼。



    忘記探索來者是誰,因為不相信還有誰能製得住淵聲?不可能!



    片刻之後醒悟過來,明白再不可能都已發生,於是循聲而去,望向那逆光中走出的鶴髮童顏、仙風道骨——



    “正之一字,從一從止,止於一者;道之為物,體現動濁,根在清靜。這兩樣,你可有?”那人開口,淵聲語塞,吟兒也瞠目結舌,任憑他一步步向這裡飄近。



    盯著那渾身上下散發著超然氣的仙翁,吟兒完全愕然,一則剛撿條命,二則……她不相信剛剛隔空出手救了她的,竟是這位手無寸鐵的浣塵居士!不,他應該是憑《淨心咒》吧?



    吟兒雖然才到場不久,但看到淵聲的第一刻就理清了頭緒:淵聲很可能是被徒弟們趁其不備救了出來,因為有股戰念一直在淵聲的心中紮根、近三十年揮之不散。



    這世間,只有浣塵的淨心咒能夠為淵聲去孽,不過眾人適才沉浸於激鬥、完全沒有留意到浣塵的琴聲……



    好,那就好,浣塵沒有死,琴聲依然在!盟軍眾人雖和吟兒一樣先驚了一驚,想通時全都喜不自禁。



    淵聲也呆了片刻,只因覺得他眼熟,猛然清醒,意識到這就是那個給他帶來無限苦痛的人,一掌劈去,毫不留情:“臭老道,你沒琴了,我不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