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579章 惡陣彈指散,九州風雲亂

    世間豈有那般強力,進不去,便直接從外打破?



    有,還真就有那樣的力。



    就在這電閃之間,忽現一久違高人,浮光掠影,稍縱即逝,



    只和這陣法一擦肩,竟徒手槓上了它,硬生生將其一拆而斷!



    “那個可怕的淵聲,他握起刀,他就是刀王,拿起劍,便是劍聖。”



    又要添一句了,他看到陣,他就是破陣圖。



    饒是如此,也不比他當初在平涼破六合陣輕易,掀天匿地陣六十四件神兵,使他手上一剎便鮮血淋漓。瘋魔如他也被震醒,一瞬之間瞪大眼睛、怒喝一聲:“什麼爐,這麼燙!”



    “淵聲?!”眾人難以預料,這惡魔怎又重現?不是早被囚禁了起來?



    莫不是他的徒子徒孫們心有不甘、千方百計帶他從浣塵居士手裡逃出?那浣塵他……是否已經遭遇不測?



    一想到世間唯一能制伏淵聲的琴音可能不再,眾人心就一沉,



    當是時,淵聲一邊高興地笑一邊嗷嗷叫痛轉著圈蹦,換別人可能還會覺得可愛,可那副表情那種動作掛他臉上擱他身上還是令人……魂悸魄動。



    才知道,神情,語句,動作,都得看人。



    他卻顯然不是為救他們而救,之所以空手毀陣,不過是為了一頭撞到人群中,找尋他心心念唸的薛晏,求戰——



    



    金宋兩國涉及生死、榮辱的這場對陣,由於位處第一陣眼的林陌輸給林阡,故而以金方慘敗而告終。



    然而,雖然金方陣法被宋傾覆、全體涉陣者被宋鎮壓,奈何宋方群雄自身亦不能動。危難關頭,幸有淵聲出現將宋陣終止。



    金陣坍塌已不能逆轉,宋陣膨脹卻能亡羊補牢。當淵聲制止了宋陣的沸騰過速,既解救了宋方眾人的性命,亦杜絕了對金方高手的趕盡殺絕。原已高懸於宋軍頭頂的兵刃,原已割掃到金將脖頸的強光,全都被他於轉眼之間駁回。



    雙方適才完全失衡的形勢,盡由他以一己之力,逆轉到靠近平衡之處,難免令眾人慨嘆,留他活命,倒也正確?



    只是,金方敗局已定、覆水難收,涉陣者亦都精疲力盡,就算是營救死傷、邊防搶險都做不了,唯能被迫委頓在地、充當這後續激斗的看客——



    沒錯,後續還有激鬥,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淵聲打破陣法力挽狂瀾又怎樣?以惡制惡必然生出更大的惡。還好淵聲乾淨利落,眼珠子還沒轉就當先翻臉,不必逼群雄恩將仇報。



    光芒褪盡,淵聲毫不猶豫一躍而前,不遺餘力橫衝直闖。



    前一刻救世之光,後一刻滅世之災。



    



    地崩山摧,大宇中傾,天昏地暗,終究支起一木,頂天立地。



    林阡雖身心俱疲、早到極限,打陳倉千軍萬馬,打金陣全部能量,打林陌以及夢魘……現在打淵聲,他依舊擋在陣地最前,當仁不讓。



    淵聲眼前一亮,腳步停止,殺機轉移——薛晏之外的又一執念,他的兵器,飲恨刀。



    要對付這個虛脫的林阡,還不是探囊取物般簡單?



    一招而已,將他斃命,同時奪刃,就這麼快!



    “放開。”是幻聽麼?明明沒人開口,突然斜路生風,淵聲一愣,殺機略斂。



    林阡雖有決心、膽魄,奈何不是鐵打,幾乎才衝上前便氣息不暢、刀法難以施展,眼看一刀敗退只能保命,好在此時此地,左右還有幾位高手,能夠暫時幫他分擔——



    “幫主公爭取時間恢復。”胡弄玉向來睿智不下於金陵,甫一看出林阡需要調勻內息,便立即召集眾人來為他頂上。雖然環慶戰區的他們,此刻的戰力比金人或陣眼都高不了多少,然而作為勝者和非陣眼,到底還有些殘留。



    胡弄玉一聲令下,浪蕩子、祝孟嘗、百里飄雲、青城派大弟子,一併隨她衝殺上前,眾木成林,聚石為路。



    卻看淵聲袖袍一拂,捲起千堆血光,橫掃千軍之勢。在眾人還未意識到的一剎,自己才握起的兵器已盡數為他所搶。他不知何故殺機忽然變淡,不曾操縱兵器反殺,反倒是揮動手臂玩轉,所有兵刃都在他周身紛紛揚揚,浩浩淼淼,兜兜轉轉,上天入地。



    眾人如遭定格,驚呆望著他戲耍式的打法,他明明沒在打他們,力道方向也不在他們,可他們想移半步,卻比登天還難!



    必須承認,淵聲之撫摸,於眾人是覆沒。



    他頑皮得累了,無趣地停下來,笑而睥睨:“全都不是我對手。”



    “大話說太早了。”側路又傳一聲輕笑,似乎就是剛才說“放開”的語氣,錯不了,淵聲眼神如電般掃射過去,



    不遠處,有一青衫男子扶劍而起,原是背對著他運氣恢復的,此時轉過身來與他照面,眉宇間全然是桀驁不馴。



    “獨孤哥哥!”胡弄玉一喜,眼神裡都是期待和信服。



    全都不是我對手,這話,獨孤清絕只能做說的那個,不能做被說的對象。



    “獨孤,適才你是陣眼……”浪蕩子不像胡弄玉那樣盲目崇拜,急忙制止獨孤,心知他不會還剩多少氣力。



    “讓我打,我下天山就是要打他!打贏他,我便是天下第一!”獨孤清絕狂氣大發,不顧浪蕩子的阻攔身體一直前傾。



    林阡深知淵聲不在正常狀態,至少需要六合陣中的所有高手才能持衡,而獨孤適才又是陣眼、消耗極大,此舉顯然送死,林阡雖在運功卻必須開口:“孟嘗,飄雲,攔住他。”



    “林阡,攔什麼。”獨孤臉上盡然渴戰的高興和高傲,“你也懂,有什麼事,會比挑戰看似不可能的更快意!”



    來不及多說,淵聲好奇不過半刻,就決定不再打量,而是靠打來掂量。



    煞氣旋即撲面而殺,那架勢,好比癲龍起風,強行拽起煉獄,拖上半空再用力甩下。



    獨孤霎時被迫與眾人隔絕,身陷那迅猛卷集的黑色漩渦,被無數刀槍劍戟圍在中央。



    他此刻既不在戰力最高,也不在神傷之時,心中無法只存殘念,故未能頃刻發揮完美,而只能抱殘守缺並以天山劍法穿針引線。



    別具一格、殘缺不堪、藕斷絲連的殘情天山雙體系劍法,方才在陣中對抗完顏永璉之時,分明毫不遜色,然而在這個瘋魔的淵聲手下,竟僅僅能招架兩回合……



    “是不是大話?是不是!”那瘋子是穿透霧霾的唯一可見,此時其面容於煞氣彼端反覆震盪。



    獨孤無力回答,難以為繼,連打連退,苦撐三招,淵聲冷笑一聲,充滿挑釁:“向我認敗,饒你不死。”



    這恥辱,在天山的時候,獨孤嘗過一次,那個名叫肖逝的老者,“何須十劍?三劍如何!”



    但那時點到為止,不似今日命不受控!



    獨孤只覺掀天匿地陣裡所有的風、雷、水、火……哪裡是被中斷,根本是被淵聲嵌進了每招每式!



    胸口堵塞,頭暈眼花,劍招竟第一次感到匱乏。



    他初衷不像林阡那般是為了保護盟軍才迎戰淵聲,但現在心中卻平添了一絲保護欲、知道他若不敵則此地全軍覆沒,所以,不能輕易認敗。



    責任感,他有,近三十年,卻向來是堅定地只為家族復仇雪恥而活。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倒也,和這個抗金的聯盟,藕斷絲連了……



    藕斷絲連……他苦中一笑,倏然又有了靈感,



    終在這戰力不高、心神不傷之際,喚得那暌違殘念又來,



    支離破碎、魂不附體的劍招,總算不再侷限於殘情弄玉,而是舉一反三,沿著殘情舊夢、殘情長虹、殘山剩水,而一步步推衍到了西風殘照,



    京口天山世道寒,江湖沙場行路難,



    他與抗金聯盟,這些年來看似格格不入,為了追逐巔峰他更是拋棄了功名,不止一次,



    但,遊離於外,卻從未離散,皆因手心的紋章相同,



    西風殘照,漢家陵闕,誰言蒼涼就不大氣,殘損就不豪情,



    武林,沙場,兩條看似平行的線,便在這一刻、這一劍,恢弘逍遙,徹底融匯,



    謹以此招抒壯懷!



    重壓之下,偏是這不信命的脾氣,迫使獨孤遇強則強:



    “你強是真強,不過,認敗?呵,我若也瘋了,會比你更強!”



    回陽心法登頂,殘情劍境通明,從來就不是他必須轉折的中點,而只是他鑽研武學的又一起點,



    與淵聲僵持又三回合,獨孤雖然劣勢明顯,卻是此局唯一亮色,殘情劍術行雲流水,教觀者無不心驚膽戰又心潮澎湃。



    



    當然心驚膽戰,眼看獨孤每次攻防都像歷劫,



    當然心潮澎湃,目睹獨孤每次破立都出奇蹟,



    心裡眼裡,都只有獨孤,因他是南宋第一人不假,更因淵聲那一通亂舞已把他自己打成了不似人樣,眾人看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