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570章 臥龍鳳雛

    夜幕降臨,萬家燈火。



    稻香村的冰河旁,環境被對照得淒涼,光線搖曳而昏黃。



    胡弄玉滿懷欣喜地回到此地要同獨孤清絕重逢,因看到一個又一個相似的身影而激動,



    最終,卻全都只是湊巧經過的陌路人。等了半夜,也找不見他。



    心頭彷彿有一簇火,一點一點地被燃盡著。



    雙腿灌鉛,魂魄無主,視線模糊、毫無意識地,朝著對岸與她再也沒有關係的熱鬧遙望。



    古村熟悉的街頭,依然燈輝清亮,又有青年男女從橋邊老嫗的攤前走過,如膠似漆,歡聲笑語。



    然而這樣美好的世界,獨孤哥哥,終究是看不到了……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電光火石之間,就在那對男女身邊、黑暗的角落裡,她分明看到個再熟悉不過的輪廓,一驚之下神已飛去,慌忙起身如被指引:“獨孤哥哥!!”



    奇蹟出現,喜不自禁,步履凌亂。



    是錯覺嗎,為什麼,為什麼狂奔上前並沒浪費多少時間,到原地時卻還是撲空?沒有獨孤哥哥,沒有他,只有那慈祥的老嫗,和那對確實正自歡笑的男女,好奇打量著乍驚乍喜、滿面淚水、半瘋半傻的她。



    “啊……”哭不出聲,她不顧形象蹲在原地,扼住自己早已腫痛的喉嚨。像行屍走肉一般,任由人潮在旁擁擠、流通、擁擠、流通,她的世界卻並沒有隨著他們的來去忽明忽暗,而是徹底地、再也沒有光芒……



    好像聽到有人在喚她?不,不對,不會有人再喚她玉兒了,沒有了。她像跌進越來越深的洞窟,無法思想,無法呼吸,無法再看再聽。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一縷微光悄悄在側點亮,那火摺子擦起來的時候有一股很刺鼻卻好聞的味道,昔年,即使在狼群裡她也不再害怕,因為這火摺子,是獨孤哥哥擦起的,他說什麼都是對的:“傻玉兒,狼怕火啊,將來我若不在你身邊,你可要記得。”“才不要記得,獨孤哥哥會一直在我身邊的!”



    驀然驚醒,掛著眼淚慌不迭地循著氣味而看,那還是幻象嗎,或是夢境?還是說正是這一縷光,將獨孤哥哥的生命延長?



    “玉兒,總算聽見了,總算清醒了。”他微笑著,收起火折,“我剛上橋,想去冰河,不想,竟擦身錯過了嗎。”



    動作還未做完,身影似要飄走,她大驚失色,忍不住衝前半步,將他抱緊,死死不放,那一刻,封藏了多年的深情終於噴發,放肆燃燒唯恐來不及:“獨孤哥哥!別走!已經二十年,不要再錯過!”



    他一動不動,形同僵硬,她喃喃自語,肝腸寸斷:“可惜,可惜還沒有雪,不能陪獨孤哥哥賞……”她心知肚明,這是他的魂魄最後一次來找她,然而天公不作美,天氣已漸漸回暖,再往後便連冰河都會消失了,一時心折,唯餘淚千行。



    “不急,說過還有幾十年,直到百年——現在才剛剛開始啊。”他笑嘆一聲,摸了摸她的頭,就像年少時一樣。



    “獨孤哥哥……”她因這句話而停止了抽泣,詫異、驚呆、期待、喜悅地鬆開他的身體,愣愣地抬頭望他,沒錯,懷抱是溫熱的,面容是憔悴的,衣衫,應該是和旁人借的,他輕咳了一聲,站不太穩,顯然傷勢很重,連影子也透露出他的蹣跚,影子,影子,他原是有影子的!!之所以適才動作僵硬,只因為他在她面前向來服服帖帖……



    “不是夢,不是幻象嗎!獨孤哥哥你還活著,還活著!活著!!”她瘋了一樣搖晃他,破涕為笑,喜欲狂。



    “是啊,我是想赴玉兒的約,路過這裡看到這老嫗,想起還落了個東西得跟她取,便耽誤了。”他實話實說,表面平靜,內在卻因為關係復原而比她激動萬倍。



    “什麼東西?”她情緒極難平復,喘氣呼吸,胸口起伏。神情裡的緊張,與其說是半信半疑,不如說是患得患失,她怕他說的東西是個虛幻的不存在的,說完便告訴她他的存在只是她的臆想。



    “吶。”他太瞭解她,急忙將那對飾物交出,以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是兩塊成雙的玉佩,一個刻著寧,一個刻著玉。



    “我初來稻香村那天,便與店家預訂了……”他臉上是旁人無緣得見的憨厚,“做工一般,玉兒別嫌棄才是。”



    “我便知道,獨孤哥哥神通廣大,一定會活下來,好好的,長命百歲!”她紅著眼圈,不等他說完,便將他再度抱緊,這一次,說什麼都不能再失去。



    “玉兒。”他正色,低聲,主動攬她在懷,“誰都可能,唯獨你我,絕對不會是悲劇收場。”



    緩緩流通的人群依舊熱鬧,只是這當中少了兩個傷心人,多了一對神仙眷侶。



    不知何處起煙花,散落星雨入萬家。



    擁抱以外,天地萬物好像都靜止了。



    



    暌違盟軍十日,獨孤弄玉歸來,不僅雙雙進階,更還關係破冰、攜手同行,實在羨煞眾人,倒也可喜可賀。



    只是獨孤這次傷勢堪比天驕在山東之戰,破天荒需要退居二線一段時日,當然他自己毫無所謂,畢竟抱得美人歸,哪怕一天要見四五回樊井,也還是笑得合不攏嘴。



    “不過,我心裡還是有些不安。”戴琛對林阡說著對他倆戰力的隱憂,“回陽心法一旦突破瓶頸,這十成功力他應該永久可用;但殘情劍法,會否必須在他神傷之時才能施展完美?換句話說,如果不能達到當日荒山之戰的心境,殘情劍境有沒有可能不穩……”



    “我聽聞殘情劍的定義本不是他所認為的有情,那麼……”浪蕩子搖頭,篤定笑道,“連定義都能被他修改,還怕什麼‘不悲傷的時候使不出來’?”



    “也是,他會一次次地打破桎梏。那麼……丞相呢,攝魂斬不知要什麼條件,才能次次正常發揮?”戴琛又看向另一側正和茵子討論著什麼的胡弄玉。



    坐在獨孤榻旁監視樊井的林阡,這時候才轉頭,微笑:“忽得神功,是該適應。慢慢來吧。”



    “玉兒,在說什麼呢?”獨孤被醫治中途,不忘凝神細聽,玉兒和茵子交流的好像不是他傷勢,而是……寒毒?



    這丫頭,已經開始學著看毒書?而且理解能力一日千里,拜攝魂斬的天賦所賜……不過,當然不能一蹴而就,還應該虛心向茵子求教。



    “過去,寒毒在火化之後不會循環害人,所以南宋毒壇對骨灰一般不予考究,但經過忘川水和寒徹之毒的案子,我們在製毒時便理應意識到‘毒性在骨灰裡殘留多久’的特點,不該再犯不考究的錯。”



    聽,原來不是在求教,是在指教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