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549章 戰鐵堂峽

    曾經壯志凌雲後來抑鬱而終的父親,曾經萬眾敬仰後來忍辱偷生的家族,曾經為之奮鬥後來謀害自己的母親,曾經相依為命最後不幸枉死的姐姐……以上種種,無論哪件都足夠激怒胡弄玉要魏南窗償命。新仇舊賬驅使著她在一片空白的情況下,幾乎本能地緊隨著木匣失去衝出屋外。何況那木匣裡充滿了足以傾覆此地的致命寒毒……一邊跑一邊被冷風吹醒的弄玉,來不及回頭收殮鳳鳴,悲痛欲絕跑不動也要跑下去。



    同樣也是第一時間窮追不捨,是因獨孤清絕既心痛又擔心玉兒,即便身上餘毒未清,也要幫她鎖定金人行蹤。



    一路向北,或步行或策馬,浪蕩子與他倆一起作為先鋒追截,自是不願見到胡蝶等人的畢生心血被敵人盜用。在他三人之後,丞相府兵馬陸續能夠緊隨,不至於林阡等人接應時失去指引。



    穀道一線,蜿蜒數里,峽崖高聳,壁黑似鐵,漢水奔流,聲勢浩蕩。



    風聲、水聲,若輓歌?當戰曲!親眼看到這鐵堂峽的險惡山水,獨孤才相信了林阡先前和他說的話,你想來稻香村,只能從村南進,沒法走村北,這是一條絕路。好在,憑獨孤清絕和浪蕩子的絕頂武功,要把齊良臣、魏南窗、素琴、東方文修盡數堵在這絕路上,不太難。隔著不到半里,兵馬聲已傳來,林阡等人只怕片刻就到。



    “你們走不了,這是條死路。”獨孤代玉兒向金人宣告。胡弄玉死死盯著素琴和魏南窗,面色蒼白胸口起伏根本說不了話。



    “死路是死路,不知是誰的。”齊良臣冷厲一笑,看出獨孤身中劇毒,知他戰力不在最高,雖然自己也才被林阡耗過,卻是立即向獨孤揮出一拳。



    浪蕩子表面人如其名,認真起來卻是縝密備至,早將對面數十人細細打量,剔出了當中還能稱之變數的人——適才出現在繼位儀式的金人高手,諸如完顏豐梟、徒禪月清、把回海、移剌蒲阿之類,都留在了稻香村裡殿後或四散擾亂,林阡必然會對應作出分工、確保稻香村民眾的安全;而鐵堂峽此時此地,金人多半等閒之輩,高手有且僅有四個,既然獨孤提劍攬下齊良臣,那東方文修和魏南窗,便靠他浪蕩子一人對付好了。



    不多思索,浪蕩子持刀打向東方文修鷹抓與魏南窗毒器。



    兩大戰團廝拼不過數百回合,林阡與映人統帥丞相府兵力,便已壓著金軍殿後人馬開到,胡中原身在其中一馬當先,刀光劍影之下移剌蒲阿和把回海一敗塗地。金軍勉強會師,卻被完全席捲,不過困獸之鬥。



    鐵堂峽,林阡日前曾從童非常的武館後院出門、帶著吟兒穿過竹林閒逛到這裡,那時除了奇幽景象、縹緲險絕的印象之外,更多是對歷史的緬懷與感慨,就在他們腳下的每寸山河,馬超曾折戟敗走,姜維曾安營紮寨,杜甫曾攜眷流寓,不同的年代,同樣與戰亂有關。



    而今夜,又逢“鼓角聲悲壯,星河影動搖”,經歷“水寒長冰橫,我馬骨正折”,希望戰勝歸來,仍心懷年少時“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終於,有金人的血濺上了古人在崖上留的書,林阡淡淡說:“今夜便在此滅盡盜賊吧。”無影派從上到下都聞言昂首,燃起火把,肝肺皆熱。



    復仇之路,便自此而始吧!



    宋方大盛,金人寡不敵眾,越打人數越少。戰力最高的齊良臣,成為他們此時最後的突圍希望。當齊良臣對面是曾經打敗天尊嶽離的獨孤清絕……



    老實說沒什麼機會,可獨孤清絕方才中過劇毒。背水一戰,齊良臣無論如何都要一試,哪怕拼一個爆發殺開一條血路。



    為了身後這一眾金軍,齊良臣幾乎毫無保留、冒著走火危險調用全身氣力,霎時戰力飆升,氣流悍然可怖,鐵拳摧枯拉朽,儼然有越林阡而趕超獨孤之勢,獨孤不得不也全力以赴,仗著內力比他略高而勉強壓他一頭,憑藉登峰造極的殘情劍法和回陽心法將鐵拳和真氣流同時攔得滴水不漏。只是長此以往,靈蛇之毒又侵,暫時沒有解藥,縱使獨孤額上也沁出少許汗珠。



    不錯,一個只是絕境拼命,一個還要壓制毒素,此刻其實是在比獨孤和齊良臣誰先破功。好在纏鬥一盞茶工夫,終教人看見齊良臣氣數越來越短。



    這一盞茶工夫以內,金人雖大半等閒都歸西,留下的卻越來越難剿除,聚到最後的懸崖之上,個個臉上都凜冽決絕。



    “可惜不能送你們上路,那就大家一起死吧。”魏南窗忽然顫抖著作出打開木匣之勢,狂笑三聲,面上肌肉都在抽搐。



    “危險!”林阡原還在左架右打,陡然看他同歸於盡的架勢,暗叫不好,其實自己把握好了分寸窮寇勿迫,所以看齊良臣有打獨孤的希望都沒施展飲恨刀頂上,就算此時齊良臣敗局已定也還是讓林阡看見他眼含鬥志,此情此境,竟還是免不了逼這些人走上窮途末路嗎?



    這寒毒投放的時機令林阡也意料之外,情急之下唯能將浪蕩子拉開並告知眾人躲避,緩得一緩,林阡正欲親身犯險去解決魏南窗,卻不料有人比他更早一步——有兩個人比他更早地撲了上去……



    “好那就一起死!”胡弄玉眼神冰冷刺骨,胡氏劍法永遠一往無前,看準了敵人的破綻而不管自己血肉之軀。可嘆獨孤清絕武功天下難出其右,此時被齊良臣拼死拖纏根本騰不出手,唯能顫聲絕望:“玉兒!”



    只是胡弄玉才邁開一步,便被另一個人推開,那是因為看不起她,還是為了向她致歉,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個人的武功,與她一脈相承,只攻不守。



    那人沒有像她一樣手扣暗器毒藥,所以能夠比她更快地抱住魏南窗身體,那人大吼一聲帶著全身氣力,實則不是去攻,不是去擋,而是去、比敵人更決絕地同歸於盡,瞬間而已,魏南窗被他撲著掉下這懸崖,木匣也緊隨一起落入山底,最先被放出的寒毒只剩粉末在半山飄蕩。



    一陣死寂……方才目光彙集的崖邊空空蕩蕩,陡然之間,爆發出素琴和胡弄玉的哭喊:“南窗!”“胡叔叔!”她們的哭聲中,還摻雜著胡中原適才的大吼迴盪:“我族聖物豈容金人染指!”



    無影派尚處震驚之中,金軍失去聖物大勢已去,除卻一些貪生怕死之輩束手就擒,其餘都接連從魏南窗掉落之處跳下。為國犧牲之血性,絲毫不遜於宋人。



    對於金人來說,此刻跳崖是唯一生路,抑或比較尊嚴的死法。而無論是情之所至,還是聖物要緊,抑或追逐兇徒,這懸崖上宋人但凡武功高手,都毫不猶豫摸索著向下探尋。



    卻道是無巧不成書,那懸崖正下方的某個位置剛好構造特殊、延伸出剛好只容兩三人站立的寬度,方能保住魏南窗和胡中原的性命。



    不,應該說是留了他們全屍。



    適才漫天飄蕩的至寒之毒,已經宣判了他們不可能活。



    而當站在那狹窄的幾乎不能為人發現的平臺時、再往旁邊細看,才會驚訝於此地別有洞天,也許是金人命不該絕,剛剛跟著跳崖殉國的他們,到這裡就沒有蹤影,顯然是直接穿過這山洞逃走。林阡點頭示意並說了一聲“小心”,浪蕩子、映人連同剛到的戴琛等人盡數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