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290章 仗義每多屠狗輩




    嘆只嘆,矛盾也許不會加深,但卻一定在轉化,在傳遞,臘月廿八到現在,不過區區三個月,主角和事件全都換了,每個人的作用也在換……



    就像談孟亭的作用,也是一樣——



    林阡之所以處變不驚,其實是攜策於心不動聲色,早在聞知鬧事的第一刻,他便已差人去告知徐轅,“將談寨主帶來調軍嶺。”



    當初徐轅遣親信把談孟亭從青州找到護送入泰安,是為了讓談孟亭對楊鞍勸說迴歸,只不過後來無需他老人家出馬了;而如今,談孟亭的作用儼然可以就勢反轉——他可以幫楊鞍來說服國安用的屬下們接受迴歸!



    一個時辰,也該到了。



    “天驕。”“徐大俠。”終於,激進者稍事平息,紛紛退開一條道來,“寨主?!”“是寨主……”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發現,眼下這個由徐轅扶進來的老人,竟然是舊時的大當家。為何竟白髮蒼蒼。



    實則,營帳邊上,那個頹廢不堪的中年人,也不像當年他們雄姿英發的二當家了。



    山東義軍,何故竟成了如今模樣!?



    



    “從前黃摑阿魯答招安,只有我一個人動搖,弟兄們都堅守住了,打得那麼好,幾年都沒教他們得逞……後來勝南和宋賢都回來了,和新嶼、二祖、安用、鞍兒一起,在沂蒙、青州、濰州和泰安,一場接一場地贏……”談孟亭老淚縱橫地敘說,楊鞍絕望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微光,好像認識他,好像知道這些事。



    “可是後來,黃摑阿魯答他太陰毒,他離間分化,他把二祖和鞍兒分化了,把勝南和鞍兒離間了,他還想分化鞍兒和安用,他只差沒分化新嶼和勝南了……”談孟亭說時,人群中總是有人動容。楊鞍神智倏清,定定望著他。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談孟亭言簡意賅,就是山東之戰的真相:“我一直想,弟兄們都扛得住死一樣的打擊,那就沒什麼扛不住了,所以我隱居青州,一是懺悔,二是全心相信……我卻忘了,弟兄們自己會以矛攻盾,最尖銳的矛,最堅實的盾,兩敗俱傷……黃摑阿魯答,真是險惡啊。”



    他說時不住咳嗽,藉以掩飾淚花,眾弟兄原有恨他的,如今已說不出對他這個人是什麼心情,只是看到他眼裡折射出的自己和彼此時,悔恨者、動容者、唏噓者眾——他們同樣完成不了他不能完成的,比他多走了無數彎路到最後仍在水火,明明可以有出口卻仍固執地停在水火!



    “我那時候真是害怕啊,怕這分裂無止境,怕我們紅襖寨成為又一支耿京義軍……好在,黃摑阿魯答他失敗了,因為到新嶼和勝南那裡是分不動的!”談孟亭瞪大了雙眼義正言辭,再不像適才那樣斷斷續續,“那麼,能不能從那裡轉圜?!勝南和鞍兒和好了,二祖和鞍兒和好了,鞍兒和安用,他再也分不動了?!”



    “寨主……”楊鞍清醒少許,踉蹌上得前來,卻悲痛欲絕、脫力跪在他腳下,“對不起,鞍兒有負所託……”



    “回來就好。”談孟亭眼中全是恬淡,“孩子們,我想看到,你們的堅持,終究還是贏了我。”



    一片沉寂,林阡看著這當中確實有人在思考、在失神,卻有人的臉上露出一絲的驚慌——驚慌什麼?被看穿了,他們是受人之託故意在鼓動分裂,明顯是黃摑驅狼吞虎之策的尾巴。那幾個宵小林阡一目瞭然,他知道要提醒國安用下一步對他們留心。



    



    “不能讓他回來!楊鞍叛變,手握性命無數,按罪需死,他的黨羽死罪難免,活罪難逃!”“寨主,我們當然願意回到舊日的兄弟情義,但是,兄弟情義是他先拆裂,是他先拾起矛攻擊我盾,這一切不能就這麼算。”“不錯,楊鞍黨羽必須伏罪!”沉寂過後,卻又有人開口,可怕的誘引和哄抬,使敵對的氣氛瞬間白熱。



    林阡蹙眉,飲恨刀隨刻出手,迅疾如電,直釘在第一個宵小的身側,正好那人站在一酒架子旁,霎時木屑四濺,酒罈搖搖欲墜。那人臉色煞白直直看著林阡,林阡斬釘截鐵:“誰再提及黨羽二字,我便認他是黃摑收買。殺無赦!”



    那人因被看穿,嚇得當時便收聲,霎時反對者氣焰就少了許多,只留下真實的、唯一的反對原因——楊鞍等人可以回來,但不能前事不咎。



    “盟王,我家三個兄弟,都被那梁宿星殺死了。”“臘月廿八那一戰,便是楊鞍的手下,害了我手下的兵,這筆賬,一定要算!”“是他說兄弟間要不分彼此的,結果他手上卻有我的人命,教人不得不對他劃清界限。如今他想回來就回來,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我怕我地下的兄弟不痛快啊。”這些人,說得真情流露,甚而至於淚流滿面。



    “對不起,對不起兄弟們……”楊鞍在地上使勁地磕頭,那情景教人看見都心酸。妙真理虧,唯能說,“哥哥只是一時糊塗。”“沒想到會這樣……”“請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只是,妙真的聲音被淹沒在群情中,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