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 作品

第1290章 仗義每多屠狗輩

    一個人眼中的世界,跟他心裡的是一個樣子。



    但林阡清楚,當時的楊鞍、現在的國安用,他們心裡的邪惡不是固有,而是黃摑以及紅襖寨的一些宵小們構築。



    先前楊鞍對林阡的轉圜,已證明善念終會驅走陰暗,所以林阡有把握,國安用的猜忌不會堅持太久。果然到最後一刻,那繩索已然鬆綁——



    儘管那時,國安用還在說“楊鞍你應該以死謝罪”,但已經不再口口聲聲指楊鞍奸詐險惡,而是在質問“你宣揚的兄弟情誼,你第一個背叛它,教兄弟們如何遵守?”國安用說出那句,那句已是緩和。



    林阡解開楊妙真穴道,讓她扶泣不成聲的楊鞍先離開休息,而國安用沒有多說什麼,一個人出帳走到山頭,舉目遠眺,許久,才開口:“這季節,這地方,原該有一片果樹林。”



    林阡在他身後,看著彼處荒涼戰野:“安用,終於肯回憶過去。”



    “要想回到過去的如火如荼,我們就該原諒他是嗎。”國安用沒有回頭,悲憤地問。



    “是希望你找到過去的那個他,發自肺腑地原諒。”林阡說,他不希望國安用原諒得敷衍。



    楊鞍與他林阡,有著當時烽火、九死一生,而楊鞍與國安用,本應有當時風華、意氣風發……



    “我原先想,他的過去不能為他的現在證明,後來,是你一句話點醒了我,他的過去是可以證明他的現在的。他十多年都被金軍持續不斷地打擊、誘降,是‘持續不斷’的……往事銘心,仇恨刻骨,意願絕不可能更改……”國安用艱難地說服自己,“所以,他的過去可以為他的現在證明。過去沒有降金,現在和將來,都不會。”



    “正是這樣。”林阡看他回頭,贊同,“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國安用在山頭又待了片刻,對林阡嘆了一聲:“這果樹林不遠,有個蹴鞠場……”頓了頓,又道,“我與鞍哥,總在那裡練,有時候到傍晚歸家,還會眷戀不捨,在集市上繼續踢。”



    “蹴鞠……是什麼。”林阡一愣,一代跟一代流行的東西真不一樣,又或者,他跟宋賢、新嶼在一塊長大的時候適逢戰亂,沒法玩……



    好像是個跟頭差不多的玩物,因為蒼梧山那會兒,爽哥曾經說過,要把越風的頭砍下來當蹴鞠……



    由於不懂,林阡也沒就此發言。只是,聽他說“鞍哥”,心中難免一喜。



    “盟王,我心中的迷惑,大半都被你勾銷,腦子裡早就已經明淨得多……”國安用離開山頭,與他在軍中走了一圈,迷霧漸次少了,惆悵卻在增多,“我接受他回來。然而,不能前事不咎、必須給予處置。否則,不能對死去的兄弟們交代。血洗調軍嶺不怪他,但臘月的叛亂不能就這麼算了,太過縱容,不能以儆效尤。山東義軍憤憤不說,更影響了你在盟軍的威信。”



    林阡心念一動,方知國安用不肯鬆口有他林阡的因素。就像當初徐轅也說過,發生這種集體走錯路但又迴歸的事情,法不責眾,但主將必須伏罪、按罪當誅。當初自己說,當務之急還是先勸鞍哥回來,現在回來了,問題也就接踵而至。



    在林阡的心裡,在盟軍中威嚴什麼的都是其次不必計較,但山東義軍顯然會有不忿者不服氣,在某些宵小的誘導下,對楊鞍發起攻擊,宵小們意在隔山打牛撼動他林阡,但最受傷害的一定是山東義軍,從此更加動亂、回不到當年的“兄弟至上”。



    明明楊鞍迴歸是好事,不能就這麼得到反效果……



    



    很多事情都是容不得去運籌去經營的,就像林阡和國安用剛說到這個難題,就聞知軍營有變。原是軍中有不忿者看到楊鞍來到調軍嶺,立即就上去要他命,二話不說就和楊妙真打了起來。楊鞍在旁頹廢不言不語,而楊妙真則一心護著兄長橫槍守在左右,裴淵率人最先過去阻攔,也命人四處找尋林阡國安用。



    楊妙真心裡最是有氣,心想哥哥好不容易回頭是岸低聲下氣,你們也不該這樣得寸進尺咄咄逼人,而調軍嶺一眾兵將,有居心叵測另懷目的的,卻也有真恨他楊鞍入骨不共戴天睚眥盡裂之人。一時間雙方都互不相讓纏鬥不休殺氣騰騰,等到林阡國安用回來事件才罷休。國安用把對面那幫人堵回去的時候,妙真和楊鞍的幾個親信都委屈地站在林阡身邊,妙真更是忍不住眼淚簌簌而下。



    爾後,雙方僵持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國安用軍中人多勢眾,卻因為國安用和裴淵都原諒了楊鞍而沒有立即發難;而楊鞍方雖只有一行數人,但因為倚靠林阡,而以一敵萬。



    當前山東之戰並未停止、梁宿星還在調軍嶺附近,這內在矛盾當然不能牽連太廣,國安用立即囑託裴淵“軍營一切照舊”,並只留下近百個異常激進的在帥帳附近停留討公道,林阡極為欣賞他之處事,這當兒,自也不可能輕易調動劉全、展徽、新嶼和宋賢,本來,他們到這裡也未必有用,甚至還會意氣用事亂上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