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我們永遠也不會分開

    威茲曼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那時候，我以為諾倫死了。”



    “然後呢？”



    李錫尼笑道：“別告訴我，你是最近才知道她活著好好的吧？”



    威茲曼沉默不語。



    “看吧？你早就知道了，但是你沒有出現。你明知道你的家族被人滅族了，但是你甚至連復仇的念頭都沒有。在我看來，你雖然是半神，但卻是個懦夫，狗都不如的懦夫。街邊的狗被人踹了一腳，甚至還知道反咬回去，你呢？”



    李錫尼呵了一聲，嘲弄說道：“如果你早在十年前，不……我不對你那麼苛刻，哪怕你早五年來，我都會毫不猶豫地讓諾倫跟你走，哪怕你是個懦夫。”



    威茲曼只是冷冷的盯著他，不知道是不是想反駁。



    還是不屑反駁。



    亦或是，沒有辦法反駁。



    “因為當年的我確實保護不好諾倫，雖然她自己不介意，但實際上她還是跟著我吃了很多很多的苦，那是你的女兒啊，威茲曼。你是半神，你早點來接她，我讓她跟著你走。你不願意復仇，沒關係。我把欺負她的人殺光，再過去找她，皆大歡喜。”



    李錫尼居高臨下，黃金瞳在盛怒之下，泛起酷烈的色澤：“那個時候我會叫你一聲威茲曼叔叔，諾倫能夠得到家人的溫暖和陪伴，我也能放心在外面殺人。可現在呢？除了我之外，她唯一的親人是她的外公，她的外公雖然不敢接近她，卻一直在默默保護她！”



    他伸出手，一枚森然冰冷的靈魂結晶，赫然躺在手心裡：“看看！這是她的外公！而你呢？你一個半神，卻什麼都沒做……不，你也被叫做半神？”



    威茲曼望著這個憤怒的少年。



    能夠感受到，他的心裡那股驚濤駭浪般的憤怒和悲傷。



    “你知道，當年她在那個冰天雪地裡，哭的多傷心麼？”



    李錫尼輕聲說道：“這都是你的錯，威茲曼。你在道歉，但我根本感受不到你的歉意。你說你感謝我，但你貿然來到這個國家，想要帶走諾倫，卻根本不問過我。你不尊重我，也不在乎我的感受，你只是想帶走我的諾倫，帶走我的心臟。”



    他的聲音很輕，卻冷硬得擲地有聲，那雙黃金瞳裡彷彿燃燒著神怒的火。



    “我不知道你用什麼蠱惑了諾倫，但我不在乎。”



    少年一字一頓：“現在……把我的女孩，還給我！”



    轟！



    有那麼一瞬間，威茲曼彷彿墜入了無盡的深淵裡。



    李錫尼那張憤怒猙獰的臉，宛若神明般俯瞰著這無盡黑暗的深淵，神憤之火在他的眼瞳裡點燃了，瞳孔深處彷彿倒映著無盡的灰霧，群魔亂舞！



    無數竊竊私語的聲音宛若暴雨般轟鳴，混合著魔性的，令人癲狂的夢囈聲。



    億萬宛若妖魔般尖銳陰影在深淵裡狂舞。



    祂們是神明，是妖魔。



    是眼前這個少年的，千軍萬馬！



    巨大的驚恐在威茲曼的心底炸開，饒是以半神的威嚴，都驚懼不已。



    彷彿是感受到了少年的憤怒。



    深淵之下，神明們的意志也甦醒了，世界迴盪著宏偉的，瀕臨毀滅的轟鳴聲。



    那一刻，威茲曼心臟幾乎停跳，強撐著說道：“諾倫，不在我這裡。”



    寂靜裡，一切轟鳴聲戛然而止。



    鋪天蓋地的幻象，也轟然崩塌。



    威茲曼劇烈喘息，渾身上下冒出了冷汗，眼神心有餘悸。



    “你是……什麼怪物？”



    他嘶啞說道。



    “一個能夠陪在你女兒身邊，能夠保護好她的怪物而已。”



    李錫尼平靜地跳到海水裡，一步步的逼近了那個中年男人，雙手攥緊了對方的衣領，咬牙切齒說道：“告訴我，你把諾倫藏到哪裡去了？”



    威茲曼眼神變得恍然了起來：“原來你不是來找我示威的。”



    李錫尼挑起眉毛。



    “自始至終，諾倫從來就沒有打算跟我離開過。”



    威茲曼嘶啞說道：“她拒絕了我，也不想承認我是她的父親。”



    他從背後，摸出來了一個破碎的騎士玩偶，毛絮都搭在了外面，髒兮兮的。



    “這是小時候，我給她買的玩具。”這個老男人說道：“我想還給她，卻被她親手撕裂了，還踩了一腳。”



    李錫尼用餘光瞥了一眼這玩偶，眼神毫無波動。



    “原因，只是因為我越過了你，直接見了她。”



    威茲曼自嘲地一笑：“這讓她覺得，她被冒犯了。”



    沉默中，李錫尼似乎鬆了一口氣，但眼神裡的寒冷卻沒有消弭絲毫。



    片刻以後，他冷冷質問道：“你沒達成目的，就要走？”



    威茲曼仰頭望天：“那還能怎麼樣呢？”



    “你要離開東大陸，再也不回來，對麼？”



    李錫尼嗤笑道：“而你的女兒留在這裡，你也不在乎她以後會遭遇什麼？真是可笑，這就是所謂的父愛麼？真是太偉大了。可惜，你還渣得不夠徹底，如果你再爛一點兒，諾倫也能加入我們的父仇者聯盟了。當我們的父親，可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他反手一推，把這個老男人推得倒退半步。



    “威茲曼·巴頓，我警告你，不要再試圖做什麼。”



    李錫尼漠然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來這裡的動機。”



    威茲曼眯起眼睛，眼瞳裡閃過一絲異芒。



    “如果你聽說過我的名號，你就該知道我的能力。”



    李錫尼抬起下巴，冷笑道：“尤瑟在不久之前見過你，對麼？”



    威茲曼悚然而驚，這個少年有些過於恐怖了。



    甚至讓他都感到心驚肉跳。



    “可惜的是，我沒能聽到你們都在談什麼，但是沒關係。如果你有什麼想法的話，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你必死無疑。如果剛才我的占卜裡感覺到了你對諾倫有惡意，那麼你現在就會是一具屍體。不管你是不是半神。”



    李錫尼寒聲說道：“我都會用我的方法，讓你死得透徹。”



    威茲曼感慨道：“這是威脅麼？”



    “不，我只是在陳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僅此而已。如果你想給尤瑟或者尼奧陪葬的話，我也很歡迎在王都的城牆上，多掛一顆人頭。”



    李錫尼毫不留戀地轉過身，踩著臺階一層層上岸，海水淋漓著流淌下來。



    “離開吧，再也不要出現在我和諾倫的視線裡，你讓我感到噁心。”



    他輕啐一聲：“懦夫。”



    原地，威茲曼沉默了很久，只是說了一句：“抱歉。”



    李錫尼背對著他，腳步頓住。



    這句話似乎再次激怒了他，酷烈的黃金瞳幾乎掀起了滔天的烈焰。



    “滾！”



    十八道虛幻的羽翼，稍縱即逝，宛若幻覺。



    轟！



    恐怖的聖光在海水裡轟然炸裂，彷彿一顆太陽被引爆了，光輝萬丈。



    置身於熾熱的聖光火海里，威茲曼悶哼一聲，唇邊溢出了鮮血，緩緩半跪在地。



    不知是出於愧疚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他沒有躲。



    硬生生承受了這一擊。



    那艘大船也被神聖的火點燃了，熊熊燃燒起來。



    弗洛絲蒂安家族的族人們驚駭地望著這一幕。



    似乎，他們的大小姐，有了一個非常了不得的依靠。



    ·



    ·



    火焰在海岸上恣意的燃燒，救火聲不絕於耳，術士釋放水系魔法，濃煙滾滾。



    李錫尼頭也不回，揉著溼漉漉的頭髮，冰冷的眼神逐漸緩和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這麼憤怒。”



    讓娜輕聲說道：“好受點了麼？”



    李錫尼嗯了一聲：“其實我一直覺得，人世間所有不利的情況，都是自己的無能導致的。所以我很少會去真正怨恨什麼人，以前只有一個仇人，就是我的父親。”



    讓娜在術士世界裡混跡了多年，也會知道瓦勒裡烏斯家的事，問道：“伯恩大公？”



    “是的。”



    李錫尼淡淡說道：“當我成為光之祭祀以後，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他。”



    讓娜沉默了片刻：“殺得好。”



    “你難道不覺得我做錯了麼？”



    李錫尼頗感意外。



    “只要能夠承擔代價，那就無關對錯。”



    讓娜唇邊泛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更何況，你父親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也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對吧？”



    李錫尼惱怒道：“對。但在今天，第二個讓我感到憤怒的人出現了。說實話，我這輩子從來見到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你看到他的表情了麼？板著一張臉道歉，彷彿錯的根本不是他一樣。他眼睜睜看著女兒受苦，卻根本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