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126章 巷戰

    都督,錦衣衛……伍章瞳孔放大,猜到這個人是誰了。

    哪怕海盜不關心官場,可是,那位指揮使的名聲委實太大了,即便海外都有耳聞。

    少年得志,未逢敗績,平生兩次救駕,皇帝真正的左膀右臂——陸珩。

    原來岸上那些人要殺的人是他。伍章憤恨那些人隱瞞實情,但又並不意外。唯有陸珩,值得那些人擺這麼大陣仗暗殺了。

    伍章暗暗打量陸珩時,陸珩也在居高臨下審視這個愣頭青。年紀不大,膚色黝黑,底盤結實,手上有繭,一看就是常年跑船的。顯而易見,這就是盤踞蘇州的海盜。聽剛才的人說,似乎叫二當家。

    陸珩很滿意,他的運氣依然是這麼好,直接擒獲了海盜窩的二把手。陸珩問:“你現在配合,我還能饒你一條命。叫什麼名字?”

    伍章怎麼會信這種伎倆,錦衣衛的承諾,鬼都不信。伍章裝作憤恨不已的樣子,一張口噼裡啪啦倒出來一段話。

    陸珩聽到皺眉,郭韜在旁邊聽了一會,小聲附在陸珩耳邊說:“都督,他說的好像是倭語。”

    倭語?那這個人是東瀛人?陸珩又掃了地上的人一眼,像看一個麻袋一樣,漠然道:“帶走,回地牢審問。”

    陸珩漠不關心越過伍章,伍章一直抵在地上,陸珩穿過時,他突然暴起,從袖子中滑出一柄刀,朝陸珩身後襲去。

    他看準了陸珩右臂上有傷,料想陸珩肯定來不及反應。只要他能挾持陸珩,就能逃出蘇州城。

    在伍章暴起時,陸珩像是背後長眼睛一樣及時轉身,閃身避開刀刃,用左手握住了伍章手腕。伍章沒料到陸珩左手力氣都這麼大,他用盡全身力氣推進,陸珩卻在他 的關節上重重一擰,伍章的骨頭頓時像碎了一般劇痛,手指不自覺鬆了。陸珩用力朝旁邊一甩,匕首砰的一聲摔到地上。

    伍章失了武器,身後的錦衣衛也趕到了。郭韜狠狠一刀砸在伍章膝窩,錦衣衛做這種事情是專業的,那麼多鐵骨錚錚的硬骨頭都撐不住,別說伍章,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郭韜立刻反剪著伍章雙手將他壓倒,陸珩隨意地活動手腕,從旁邊慢條斯理抽出一柄刀,忽然刺向伍章大腿。

    伍章大腿被刺穿,頓時高聲哀嚎。陸珩鬆開手,依然是那副閒庭信步的樣子,道:“底盤功夫不錯,這樣都能掙脫。既然如此,那就廢掉這雙腿吧。”

    伍章哀嚎不已,陸珩揮手,示意將人拖走。旁邊一個錦衣衛上前,毫無憐憫之心地抽回自己的刀,伍章又是一陣痛苦哀鳴。伍章很快被塞著嘴拖走了,耳邊重新恢復清淨,陸珩繼續剛才他想做的事,從地上撿起一柄形狀奇怪的火銃。

    神機營也有火銃,比如陸珩的船上就放著好幾箱。但大明的火銃體積大,開火笨重,而這幾桿火銃輕巧便攜,口徑只有圓鉛彈大,射程卻比大明火銃遠多了,貫穿力也明顯增強。

    陸珩對這柄火器充滿了好奇,他把玩很久,交給郭韜,說:“帶回去研究。”

    陸珩留下郭韜清理戰場,他負手朝外走來。巷口圍著一群人,錦衣衛看到他,連忙請罪:“都督恕罪,屬下保護夫人不力……”

    王言卿截住錦衣衛的話:“是我非要過來的。你的傷怎麼樣了?”

    經過剛才的打鬥,他的傷口又崩裂了,但對著王言卿,陸珩輕鬆地笑了笑,說:“沒有妨礙,擦傷而已。”

    王言卿不信,擦傷會有這麼重的血腥味嗎?藉著火光,她突然看到他手上有血,驚呼道:“你手怎麼了?”

    陸珩這才留意到他手上沾了血,應當是剛才刺大腿那一刀時濺上來的。陸珩一時找不到手帕,在自己衣袖上擦了擦,柔聲對王言卿說:“不是我的血,是別人不小心濺上來的。”

    周圍眾多錦衣衛齊齊失語,這裡血腥味和硝煙味都沒散,都督怎麼能站在這種環境裡,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和夫人說話?而且,什麼人能不小心濺血出來啊?

    王言卿無意追究他語言中的漏洞,當務之急,是趕快給陸珩處理傷口。她抿著唇上前,拉住陸珩的手。陸珩感覺到她手指冰涼,用力握了握她,安慰道:“沒事。”

    他們剛說完,夜空另一邊忽然傳來熊熊火光。陸珩和王言卿一起抬頭,王言卿看清著火的方向,瞳孔緊縮:“是我們的船?”

    ·

    朱毓秀送走王言卿和陸珩後,心依然在砰砰直跳。她恨自己只是個女兒身,除了哭什麼都不能為父親做,希望這些人真的能將證據帶到皇帝面前,替父親鳴冤正名!

    祖母依然絮絮唸叨著外地慣會欺負人,朱紈就是被這些人逼死的。老僕去廚房燒火做飯,一切如往常一樣,彷彿只是她人生中平淡又乏味的一天。

    朱毓秀心慌不已,在地上轉了好幾圈,才想起去廚房幫忙。她淘米時,猛地聽到外面傳來一聲爆裂,隔著寂靜的夜,那些聲音也變得遙遠、虛幻。朱毓秀愣了許久,連忙放下米,慌不擇路衝出去。

    祖母也走出來,扶著門框看向天邊:“這是怎麼了?”

    巷子裡所有人家都被激烈的交火聲驚起,但家家門窗緊閉,沒人敢去外面一探究竟。能怎麼了,還不是倭寇打進城了,以前倭寇都在村莊打家劫舍,沒想到,如今竟然猖狂到進蘇州城!

    朱家僅剩的三個人圍在一起,嚇得臉色蒼白。要是倭寇衝進家裡,以他們家的人丁狀況,根本毫無還手之力。朱祖母又是氣又是怕,操著曲折的吳語不斷罵,一會罵該死的倭寇,一會罵黑了心的官府。朱毓秀坐在祖母身邊一言不發,但她莫名覺得,外面交火的不是倭寇,而是剛才那群人。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的火聲終於停歇了。所有人明顯鬆了口氣,但還沒等他們輕鬆多久,朱家向來沉寂的大門忽然被敲響。

    剛剛交戰過的巷道,刻意沉默的深夜,這種時候響起敲門聲絕不是好兆頭。老僕蹣跚地要去廚房拿木棒,朱毓秀攔住老僕,鼓起勇氣問:“是誰?”

    “朱小姐。”外面的人說道,“剛才給你送衣服時不慎掉落一件東西,我家少爺命我來取。”

    是他們!朱毓秀放下心,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臉熟的侍衛,他飛快給朱毓秀出示了令牌,壓低聲音道:“大人說這裡可能不安全了,勞煩朱小姐儘快收拾東西,隨我等轉移。”

    朱家清貧,沒什麼好收拾的,她沒時間和祖母解釋,只好強拉著祖母和老僕出門。他們走出不久,忽然祖母指著後方道:“那裡怎麼火著了?”

    朱毓秀回頭,果然看到了天邊熊熊燃燒的火光。許多人家都悄悄推門,對著天邊指指點點。

    這個看起來平靜的夜晚,蘇州城中無人敢出門,但是他們都意識到,有些不一樣的事情發生了。